武仲棠露出喜色,看来赶了十二日总算追上和亲使一行:“在下武仲棠,这位是卫学松。奉太后懿旨,送香姬郡主来此。”
“二位大人请——”韩峻道。
十八名侍卫一直高度集中地护卫着马车,圆圆的屁股都会被颠破了,总算可以安静些日子。西金人还扎营在烽火城外二十里的地方,而和亲使一人已进入河套城稍作停息。韩峻是接到从京城传来的密诏,特令韩峻柏州相迎。
浑身都是臭汗,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泡在香汤里。曼娘、碧波都对她遍体的伤痕颇为吃惊,久待宫里的她们明白,不能随便问,也不可随便说。从怀里掏出那瓶羲远专配的玉肌膏,令碧波抹在后背。
“碧波,我右臂的疤痕能去吗?”
真大呀,好像是烙伤,如此大片,当初很疼:“时间太久,也许能淡却未必能去掉。”“你背上的鞭痕可以治愈。”
原来有些记忆虽然你已经忘了,依旧会留下痕迹,就像右臂的烙印,今生今世都无法去掉了。得益于烙印,否则羲远怎会放过自己。
韩峻张望着圆圆的房间,院子里有人在晾夏季,美丽的轻纱在夜风中飞舞,还有锦缎的。曼娘成熟稳重,碧波沉默寡言。
多想再告诉她:当初劝她嫁入英王府,自己有太多的无奈。他已另订婚约,也必要再去揭开当初的误会。圆圆出嫁的当天夜里,罗小桐终于交出那些书信,字字句句还萦绕在耳边。他却要再一次看她出嫁,心又会多一回疼痛。她美丽、她多才多艺,便注定是男子竞逐的对象。后来,他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圆圆小时候吃了很多的苦,虽贵为郡主,却过着比侍女更艰辛的日子。为自己对她的伤害,他说不出的愧疚。曾经是他说过要保护她,到头来还是令她累累伤痕。
出柏州再急赶一日就可到河套城。
落日余辉中,一辆马车从官道上行来,摇摇晃晃,四周都是侍卫,走在最前面的是位年轻武将,气宇轩昂。
“妹妹,妹妹……”罗馨高声大喊,站在行馆门口,一袭艳丽的华衣在夜风里飘舞。
圆圆走下马车,姐妹相拥。
撇开侍女,姐妹二人坐在屋子里说着悄悄话。为了拖延时间,韩敬忠告诉西金国几位皇子,香姬郡主一路奔波,感染风寒正在途中休养,不日即将抵达。
将自己为了保护姐姐安危,迫不得已说她怀有身孕之事说了一遍。
罗馨站起身:怀孕?曾经她是那么希望,可当丈夫要他和亲西金国时,她的心痛得滴血。年少时,她以为进宫就是幸福,有享不尽荣华富贵,可今朝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爱上一个并不爱自己,甚至根本不屑怜惜自己的男人。她发誓,永远不会让那个男人再来伤害自己,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让他臣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不恨妹妹,如果没有妹妹,她永远明白这些道理,后宫是强者的天下,皇上更喜欢最诱人的女人。不是妹妹那样的太善良,也不是贵妃那样的温柔,而是像她这样,对她就是她,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她就是要皇上刻骨铭心地爱上自己。
圆圆已经说过了,十几天的宫廷生活让她明白了罗馨的若衷。十二天,竟然有近三十名女人被临幸,这其间难免会有怀孕的,她们全是身份卑微的嫔妃、宫女,对付她们,她绰绰有余。
在河套城休息两日,又经碧波经心调养,气色也恢复了七八成。从河套城到烽火城只需不到近两日的路程,倘若日夜兼程一天就到了。
姐妹分别,少不了再哭一场。罗馨站在行馆前,看圆圆换乘上自己当日来时的马车。而今回去,自己又要坐妹妹的马车,身边还有十八名侍卫,两名贴身宫女。太后懿旨:罗馨已经恢复秀妃的身份,要她安心回宫休养,静静地产下龙子。
金乙然大骂起来:“老二,为什么不攻城了?他奶奶的,大热的天,让大伙在烽火城外等了一个月。”
金乙烈总是幻想着那张美丽的脸庞,自从在京城与她相遇,这几月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终于就要见到她了,可是她却在中途病了。
先前还朗朗晴空,不一会儿又风云密布,夹杂着雨滴,天空划过一道赤光,惊雷震天,倾盆大雨哗哗而下。数日来的炎热,因为这一场雨变得凉爽,有士兵站在雨中享受着天然的淋浴,袒胸露乳,显得西金国北方男子的浑厚、健壮。
雨终于停了,金乙烈与金乙然并肩坐在大帐中,周围都是他的兄弟,还有军中著名的将军,军师、谋士。
“报——”“启禀殿下,南木国香姬郡主已抵烽火城。”
她终于到了,他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该不会生出什么乱子吧,他要的可是真正的香姬,倘若南木人敢欺骗他,他挥师南下,踏平南木。
“韩将军说,明日辰时,请殿下在城外迎接郡主……”
“他妈的,欺人太甚,南木国皇帝依旧不肯把亲妹子嫁过来,只是送了个不相干的郡主。”金乙然厉声叫骂。
金乙烈情不自禁竟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上面是个浅衣少女,眉眼如画,含羞带娇,份外诱人,就要见到她了。
夜里,金乙烈辗转难眠,兄弟们也只是听说香姬郡主乃南木国出名的美人儿,不但人美,而且才华横溢。有谁知道,她是金乙烈青梅竹马的意中人,朝思暮想的红颜女。
四皇子厉声道:“倘若那香姬郡主,相貌平平,我就一剑杀了她……”
临天亮的时候又下过一场大雨,烽火城被一轮美丽的彩虹怀抱着。城门大开,从里面出来一行送亲队伍,宫女、随从约有近五百人,声乐阵阵,簇拥着一辆轻纱马车。八匹骏马拉着一团红云缓缓移来。
八位皇子清一色骑着高头大马,或赤白,或枣红,或褐色,或浅黑,个个衣着威武的铠甲。空气中,飘过一阵醉的芳香,不是脂粉,而花的味道,两排宫女手捧花篮飞撒着花瓣。
金乙然手臂一举,送亲的队伍停住。
齐隆高喊道:“请香姬郡主过来——”
圆圆看着左右,被碧波、杜鹃儿搀下马车,美丽如云的后摆托在十六名宫女手中。
十丈外的男子们凝看着平地上移来的红影:她步态轻盈美好,脸被红纱所盖。近来,隐红看见,红纱有张脱份清丽的面容。
“揭开面纱!”齐隆用南木话命令着。
圆圆轻柔地抬起手臂,掀开面纱:所有的男儿都唏嘘惊叹,天下竟有如此清丽的女子,她不是艳丽、妖媚却有种胜过妖媚的气质、神韵。
圆圆缓缓地走过金乙然的身前,像一个高傲的女王,然后是金乙烈,再是四皇子,一直到九皇子,走了一圈。她用熟练的西金语问道:“据我所知,西金人不是这样迎接新娘的。我是来为你们织天下最好的锦,还是和亲?若是织锦,我这身穿着有些失礼;倘若和亲,请告诉我,谁是我的新郎……”
“她……她会西金语。”金乙然大为吃惊,这女子到底是南木人还是西金人,不光大皇子如此,除金乙烈的其他几人皆是吃惊。
圆圆抬头,两名宫女走到她身后,将身后的后摆取下。她梳着漂亮的发髻,头顶着一排美丽的红色绒花,一支珠坠落在眉宇之间,左右耳上各有一排碧玉的发钗,脑后垂着漂亮的红色头纱,仿佛彩霞仙子。
“起乐!”一声令下,八名宫女奏起了圆圆的《蝶舞花泉》。
十余名宫女簇拥着美丽的红纱少女,她跳起了众人熟悉蝶舞,片刻之后竟是飘逸、悠美的舞姿,她还哼唱起蝶城著名的民歌。
大皇子没弄明白:这女子到底想干什么,用美色惑人吗?
四皇子又骑马冲到她的身边,手里握着宝剑:可恶竟敢用美色迷惑军心,她的确很美,只要她指出要嫁之人,就必须死。因为她无论嫁谁,对其他的兄弟都是极大的诱惑。她的舞姿太美,就如同她清丽的容颜,没有半点引诱之意,正是因为这份脱俗,他的兄弟们已经被她吸引。
“好了——”乐声停住,圆圆站在大皇子与二皇子跟前,认真的说到:“我不是来和亲,我是来做西金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