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瑾哥哥……”“陆瑶……”夜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花凝香眼前交织着几个人的面容，沉沉睡去。
“实习累不累？律师们对你好吗？”那男子的笑容永远那么完美，完美得像是假的。
“还好。”花凝香面无表情地说，她突然不想对这个人笑，真的不想，她隐隐记得这个人是她心爱的人——以前，他说他喜欢看她笑——谁不喜欢笑脸人呢？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可是，如果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是不是可以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呢？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那男子温柔体贴地问，他好像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温柔，而她好像在他面前不得不笑。
“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那男子道。花凝香默默地看着那男子，想：“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我要去哪里玩？”
“学长，你喝了酒，不要开车，现在酒驾是犯罪。”花凝香幽幽道——为什么这么些天没见他了，见到他竟不觉得高兴呢？花凝香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当然，那男子是个善于察颜观色的人，他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
“错了，醉驾才是犯罪，没事，我酒量很好，还有，不要叫我学长，叫名字。”那男子温柔地浅笑着——这笑容曾经那么醉人，可此时花凝香却觉得很不舒服——他能不能像个人一样真实一点？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像梦一样不真实，花凝香看着那男子美丽的脸，一瞬间竟想不起来那男子的名字，好像真的是在做梦吧？快点醒来吧……
“你撞了人……”这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从花凝香的喉咙里飘了出来，那男子呆呆地看了花凝香一会，突然抓住花凝香的肩膀道：“凝香！不可以，我不可以被判刑……你，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我怎么能救你？你酒驾，撞人。”花凝香幽幽道。
“你，你也有驾照……”那男子看着花凝香，他的眼里含着深情的泪——花凝香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男子，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
“凝香，我知道你家不是普通人家，而我，如果是我撞了人，麻烦会很大……”
花凝香看着那男子俊美的脸，微笑，那微笑无限柔美，她就这么看着那男子，这爱人的脸这么美，可是，他的心呢？——那男子紧紧地握着花凝香的手道：“凝香，我会对你负责的，只要你……”花凝香还是微笑，喃喃道：“好，好，你放心……”
交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子：“我今天喝了点酒，由我女朋友开车……”
“这世上真的有坏人，而且这坏人就让我碰上了……”花凝香想着，她的一生平静明亮得像一面镜子，而现在，这面镜子终于碎了，“我家不是普通人家，他对我……”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他要多好有多好，当你对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他所有的好都成了不好——“他对我又怎样？被判刑，不能做公务员，不能做律师，不能……你可以藐视法律，但你别以为我会为你这个无耻的人断送一生的清白！没错，我刚刚才知道，你是个无耻的人！”花凝香昂首道：“不是，开车的是他！”花凝香不知道那男子此刻是什么表情，她根本不愿意多看这个人一眼。
花凝香知道，那一刻，时光没有停止，红尘依旧喧腾，花凝香也知道，清楚地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她还知道她最后说了一句话：“我现在不想多说，请帮我联系××律师事务所的康瑾律师。”
康瑾疑惑地看着这个海棠一般娇弱的女孩——百花最娇是海棠，这个女孩指名要他。
花凝香一看见康瑾就忍不住掉眼泪，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反正眼泪就是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花凝香哭得瑟瑟发抖，康瑾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花凝香眼泪流得太厉害，以至于她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康瑾也明白，他作为律师这时候应该先说话——可是他应该说什么呢？他大半夜被莫名其妙地叫来，虽然听交警说了一通，此刻还是有点莫名其妙。
“……”康瑾正欲开口，竟发现自己不能确定这个女孩到底是姓叶还是姓花，这有些不应该，可这也怪不得他，因为很多男人怕女人哭，女人一哭心神就会乱，其实不光是男人怕女人哭，这世上有不怕别人凶不怕别人骂的人，却很少有不怕别人哭的人。
“这位同学……”康瑾刚庆幸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称呼，花凝香就抽抽嗒嗒地说：“你……你又……你又不认识我了……”
康瑾全神贯注地看了看花凝香，恍然道：“哦！你是我们所的实习生！”
“康律师，我，我很怕，我想请你帮我……”花凝香的样子真的很怕，看见她的人都感觉得到她很怕，这样可怕的事对这么娇弱得像海棠一般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是杨律师带的实习生吧？你是联系不到杨律师吗？我可以……”
“不！我信任你。”花凝香打断康瑾。这就足够了，我信任你，还有什么比这句话的分量更重呢？
“你爸爸在哪里？”
“我已经成年了。”
“你还是学生，你父母在哪里？”
“我妈妈，我不知道，我爸爸在美国。”
“美国？”
“不对，好像在南非，不是，也可能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爸爸是不是花荣？”康瑾看着花凝香的脸说，“你们有些像。”
“我爸爸委托你办过案子？”
“不，你……”康瑾叹了一口气，“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说实话。”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人性很丑恶，很失望？”康瑾道。
“我觉得我自己很傻。”花凝香道。
“不傻，还没傻透。他的为人，我虽不清楚，但还了解一些，他对你，是真心的。”
“没事，你用不着哄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放不下他。”
“你现在真的放下了吗？”
“震慑于刑罚的威慑力……”花凝香深吸一口气，很轻松地一笑。
“看来真的是刑罚的威慑力把你吓醒了，要不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找我老师而找你吗？”花凝香打断康瑾，“你长得很像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邻家大哥哥。”
“香香——”康瑾顽皮地一笑，在花凝香额头上戳了一指，“我就是那个邻家大哥哥好不好？”
“好了，上去吧。”
“瑾哥哥，你明天来接我去律所好不好？”
“早知道我就不承认了，反正你那时候那么小，要不是看照片，根本不可能记得我，得寸进尺了你。”
“我……”花凝香恻然道，“你说他会……会怎么样？”
康瑾叹了一口气，望着淡墨般的夜，道：“你自己知道……”
花凝香睁开眼睛时，胸口压着的黑暗已经褪去，原来只是一个梦……花凝香庆幸一觉醒来自己还只是个大一的学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可是梦里的那个美男子是谁呢？不是陆瑶，不是康瑾，却有点像爸爸……花凝香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梦见犯罪？”康瑾笑道，“看来你是进入法律人状态了，我以前也梦见过犯罪，别想啦，你以为生活是电视小说，梦都有意义啊？人的一生要做很多梦，很多梦都是没有意义瞎做的。我看你倒不是想着梦里的犯罪，是想着梦里的美男吧？”
“瑾哥哥！你取笑我！不理你了——”花凝香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