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单太多了,只不过是探病,这么多礼物未免太过惹眼。将礼单缩减一半。还有,这些珠宝首饰,送去了也不过是让府里的女子分去,不能体现本宫的用心。用一套进贡的极品文房四宝换去。”
穆旎看着王公公准备的礼单,真是越看越生气。王公公终归只是个宫里的太监,眼界只局限于后宫,还是太小气了些。连置办礼物都只会想到胭脂水粉,金银器皿,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殿下说得是,老奴有罪。”王公公看见穆旎如此不满意,当下吓得瑟瑟发抖。
“无碍,换了便是。你也不是本宫肚子里的蛔虫,想不通本宫的用意,并无过错。而且本宫并不喜欢终日只会揣测君心之人,只要好好办事,踏踏实实,本宫就会委以重任。”
穆旎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让王公公听得冷汗直冒,一退出屋子,整个人都软了。长公主如今御下的本事越发吓人了,王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却被她的威严震慑得心境难平。
“长公主,可惜了。”王公公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转身去更换礼物。
穆旎今日特意事事低调,礼物带得少,马车也坐得普通,虽然不掉身份,却跟她以前出门排场奢华,众星拱月的阵势相去甚远。
“王公公,本宫今日看上去如何。”穆旎站在铜镜前,反复打量自己,脸上那个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长公主国色天香,自然是极美。就是这身衣服太过老成,穿得长公主年长了些。”
穆旎今天特意选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又加了白色的披肩,发髻低垂,看上去说不出的威严霸气,但是谷雨公主毕竟才二九年华,这袭装扮高贵有余,却跟她的年纪有些不符了。
“你这奴才,若是本宫今天还穿那些花花绿绿,怕是萧相以后,都不愿意再见本宫了。”穆旎拂过自己已经丝毫不见青涩的脸庞,谷雨公主虽然比自己长得美貌了许多,但比起穆旎的英气逼人。
这样一具倾国倾城的身子,这样一个令人尊崇的地位,本来应该嫁给一国君主,生儿育女,执掌一国才对。
可惜了,樾谷雨叛逆,自己比她更甚,那种我命不由己的感觉,她绝对不要再受第二次。在古代这种女子卑微的时代,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只能效仿武则天,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让整个天下在脚下微微发抖。
“长公主起驾。”王公公尖锐的嗓音在云雀宫响起,回音悠长。
穆旎的马车刚停到丞相府门口,就有仆人过来,扶着她下了马车。
“长公主,相爷请您进去说话。”穆旎看见萧相搞得这么神秘,更对今日之事提起了几分兴趣。
“前面带路。”丞相府并不大,没几步路的功夫,穆旎就已经走到了丞相卧室的门口。
“你们全部都下去,本宫一个人进去。”穆旎秉退了左右,独自一个人提着下摆,走进了卧室。
“你来了。”出乎她的意料,萧相并没有装病装到底,躺在床上等着自己过去,而是坐在书桌前,满面容光焕发。
“外公。”穆旎盈盈一拜,美不胜收。
“你今日这身,倒真是长公主该有的做派。”萧相看了一眼穆旎今日的穿着,华衣美服,衣摆逶迤,倒真是“美艳绝伦,举世无双”。
“外公既然叫谷雨来,就该知道谷雨想穿的,并不是这个。”穆旎微微一笑,拿出羽扇,半遮容颜,眼神迷离,仿佛地狱妖魔,摄人心魂。
“既然生了这幅容貌,好好做个让人怜惜的女子,不好吗?”萧相明白了穆旎的意思,叹了一口气,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是看穆旎今天的表现,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在意的,的确是那个她绝对不应该多看的位置。
“我命由我不由人,女子永远是男子的附庸,祸福只在夫君一念之间。谷雨既然傲骨天成,又如何肯将自己后半身的幸福交于他人手中。”
萧相轻轻转动自己书桌上的墨砚,从桌子的暗格中拿出两份奏折。
“这东西是何人所写?”
“外公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穆旎直视萧相,眼睛里精光四射,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萧相今天会请她过来,就是看出了这一切吧,既然如此,辩解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能落一个光明磊落。
“谷雨,你是外公看着长大的,外公自问对你熟悉得很。但是如今的你,可不像你。”萧相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眼神却从未从穆旎身上移开。
“外公,如今的朝廷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谷雨要是还不长点心,多下点功夫。恐怕日后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穆旎自然认得这两封奏折,那是自己写给樾帝的。一封是关于正准备推行的科举制,另外一封则是兵耕制,都是在中国源远流长的历史中被反复检验千年依旧广受好评,作用深远的优秀制度。
她这番引用虽然有剽窃之嫌,不过也是为了天下苍生,料想古人知道了也不会那么小心眼吧。
“你这个功夫,可不像你下得出来的。”萧相之前就派人调查过李尚书的事情,知道这里面少不了穆旎的推波助澜,不过他把这件事情定性为长公主和皇后之间的交锋,后宫女人的家长里短,因此并没有多加关注,反而还为外孙女终于有了些脾气感到开心。
但是直到在樾帝处看到这两封奏折,萧相才发现,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偏离了他的掌控,谷雨长公主现在关心的东西,可都是国事,而且是国本之事。
科举制是为了选拔人才,培养党羽,兵耕制则是为了富国强兵,让军队实现自给自足,减轻百姓的供养压力,收买的可是全天下的人心。这些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公主应该染指的。
“外公,您今日已知谷雨心思。谷雨意已决,但求外公成全。”穆旎整理衣袍,双手结印,屈身一拜,姿态美极,气质悠然。
萧相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谷雨长公主会对那把椅子生了心思,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谷雨,你是女子。”
“谁说女子就不能为尊了,只要能够为天下苍生谋到福祉,就算是女子,又如何?古语言,社稷为重而君为轻,谷雨不才,却自认见识卓越不差太子,若能得外公成全,日后必给我樾国带来太平盛世。”穆旎对于古代男尊女卑一事一直都不屑至极,怎么会看在心上?
“我樾国从无女子为帝之事。况且当今世道,女子卑贱,岂能高攀。”
萧相在得知皇贵妃此生再也不能生育以后,也曾想过要把谷雨长公主当做男孩子教养,不过一想到一个女子要为皇帝,前面的道路会如何的坎坷,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樾国虽无女子为帝,却有幼子继位,太后监国。谷雨以为,太后监国实际上就是处理国事,发号施令,权同皇帝。只不过是有一个傀儡摆在那里堵住悠悠之口罢了。”
穆旎缓缓起身,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萧相,“说到底,还是男人在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女子也能如他们一般,发号施令,统率一国。可是谷雨不相信,外公也是这样的俗人。”
萧相接过穆旎递来的东西,发现竟然是一套木板,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些人名,木板背面是这些人的家族,籍贯,任职,详尽无比。
“这些都是李尚书案被牵连的大臣?”萧相看了一眼木板,越发疑惑了。
“是的,还请外公相助,让谷雨在朝中,根深蒂固。”穆旎巧然笑道。
“这些都是罪犯,老夫有什么办法,况且,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毕竟女子为帝,有悖伦常。”萧相眼里精光闪烁,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让穆旎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外公已然洞察我心,今日相约,便是要替谷雨拿主意的。外公,太子虽好,却恨我和母亲入骨,外公就算不替自己的女儿考虑,也要为萧家的未来打算。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上位,萧家,便败了。外公生性洒脱,何必为了所谓的道德伦常,毁了萧家。”
穆旎倒也不惧萧相,她本就混迹黑道,手下也是人命累累,论起杀气威压,绝不会逊于萧相。萧相发现穆旎面对自己竟然面不改色,反而在气势上还能隐隐约约地压自己一头,眼里闪过一抹怀疑。
“挽起你的袖子。”萧相沉声说道,虽然面前这人和他外孙女一模一样,但是和以前的谷雨公主相比,气质简直就是两个人。比起谷雨长公主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有人冒充的理由似乎更加容易让人相信些。
穆旎挑了挑眉,她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会被怀疑,自然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穆旎挽起自己的袖子,手腕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美得令人夺目,萧相从书桌里拿出一个绿色玉瓶,倒了一些汁水在那朵牡丹花上。
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那朵牡丹花遇水竟然慢慢化开消失,一个大大的萧字出现在原来牡丹花覆盖的位置,极为夺目。
“这是?”穆旎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一时有些诧异。
“这是我萧族族徽,你即是樾国长公主,也是我萧族的嫡长女,所以在你身上留下了两个标记。为了显示长公主身份更为贵重,萧族族徽在下,不用药水无法显形。”
萧相看见这个标记,才算是确信了穆旎的身份。除了皇贵妃和他自己,这天底下再没有人知道这个族徽的存在,就连樾帝都被蒙在鼓里。
当初他之所以会来这一招,就是为了防止以后有人李代桃僵,到时候族徽就可以用来验明正身。毕竟宫里龌蹉,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可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外公此番该是信了吧。”
萧相点了点头,收起了那串木牌,“虽然此事凶险,但是我萧家之人一向眼光脱俗,若你真能证明你是一个好的君王人选,无论男女,我们都会效忠。只是谷雨,争夺皇位靠的不仅是心机,还有真本事。太子经营封地多年,兵强马壮,朝中臣属众多,军中威望颇高。实在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