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晨早上起床去看溪风,见到的却只有空空如也的床榻,问了伺候的小童,才知道溪风天刚刚亮的时候就起床出去了。
他顺着侍童指的路一路跟过来,在厨房里发现了正在烧火的溪风。
“溪风,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溪风抬起头,一张俏脸被柴火熏得黑黝黝的,他淡淡的笑了一下:“睡得好了,自然也就起得早了。大哥你不也起得这么早吗?你们再等等,早饭马上就做好。”
“你一回家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以前你可是一整日都昏昏沉沉的。”溪晨掏出手帕,擦了擦溪风脸的黑渍,一脸的心疼。
“旁边睡着不想看见的人,晚上睡不好,白天起不来,自然恹恹的没精神。”溪风满不在乎地用黑不溜秋地手抹了一把脸,又往灶炉里添了两把柴,动作十分熟练,一看便长期从事此事。
“看来这些年你在军营里,烧火做饭的事情没少干啊。”
“军营里大家都各司其职,不养公子哥儿,没人会伺候你,想吃口热饭就要自己动手,日日如此,早就习惯了。”
溪风说得风轻云淡,溪晨却听得心疼不已。溪晨虽然知道溪风这些年在军营里日子过得清苦,但是没想到会清苦到这个份儿上,溪风再怎么着也是侯爷家的孩子,大小也算个贵族。
平日里却要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连吃口热饭都必须自己动手,想想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现在回来了就好了。”溪晨拍了拍溪风的肩膀,想说两句安慰他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比起回来以后这种笼中雀的生活,溪风一定更希望待在军营里,虽然口腹之欲得不到满足,但是好歹自由自在,能保全他自己的尊严。
“饭做好了,大哥你闻闻。”溪风揭开锅盖,一阵饭香扑鼻而来,溪晨凑过去看了一眼,虽然溪风做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不过却称得上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那我去叫母亲他们过来吃早饭,你辛苦了一早上做出来的饭食,他们肯定喜欢。可惜今天朝廷里事情多父亲还没回来,怕是没福气消受你这顿佳肴了。”
“没关系,我待会儿再做一份,父亲回来你热给他吃吧。”溪风盯着锅里的菜发愣,吃完这顿早饭,他就又要回长公主府了,那地方阴森森的,跟坟墓一样让人害怕。
他真想永远留在家里,留在温暖的,轻松的家里,给家人做顿早饭,和二哥骑马打猎,陪大哥下棋论道,可惜了,一切都是命,他身不由己啊。
溪风把饭菜端出去,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子上,期间也有侍女过来想要帮忙,但是他拒绝了,能够在家里给家人做饭的机会可能以后都没有了,他希望这顿饭可以成为一个美好的,有意义的回忆,所以溪风不想假手于人。
等他摆好了饭菜,镇国侯夫人跟溪言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溪风,我在外面就闻见香气儿了,你还真能干啊。有你在都能顶个厨子了。”溪言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嘴里尝了一口,马上对溪风的好手艺赞不绝口。
镇国侯夫人看着清减了许多的溪风,一双美目里全是眼泪,可是再看看他那黑不溜秋的小脸蛋儿,这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了。
“二哥你吃慢点,别噎着了。”溪风看见溪言回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学学京城的规矩,还是一副军营里的粗鲁做派,不禁头疼。
溪言的年纪其实已经该娶妻生子了,奈何这些年一直待在军营里,没怎么接触女孩子,他这毛毛躁躁的脾气又会让人觉得他轻浮不靠谱,没有女孩子愿意嫁,所以才把婚事耽搁了下来。
“溪风,吃完这顿饭就要走吗。”镇国侯夫人拉住三儿子的手,眼泪婆娑,她的儿子们怎么命都这么苦呢,尤其是溪风,被长公主关了这么久才放出来,回家不过一天功夫又要离开,连跟家人好好亲近亲近都不能。
“殿下还在府里等我回去陪她用膳,再不走误了时辰她会生气的。”
溪风低下了头,拿着汤匙搅拌着碗里的汤,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长公主咋这么不讲理呢?不就是吃个饭嘛,没人陪会死啊,凭什么非要叫你回去,你难得回一次家。”
溪言本来还在不愤地絮絮叨叨,被溪晨冷峻的目光一扫,没了底气,才慢慢减小了音量。
“风儿别听他的,你二哥就这个样子。分不清轻重,你吃完饭早点回去吧,免得晚了长公主又要为难你。”镇国侯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
溪风点了点头,埋下头努力吃饭,还没吃几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哟,今天的早饭这么丰盛啊,看来本宫是来对了。”溪风听着这声音很像一个人,像一个他又恨又怕的人,猛的抬起头,正好对上穆旎似笑非笑的脸。
“殿下,你怎么来了。”溪风整个人一愣,然后就像掉进了冰窟一样,遍体生寒,长公主怎么会过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晚了都还没回去,长公主以为他想逃跑,生气了专程来逮他?
“本宫本来睡觉睡得好好的,结果有人来禀告说你今天下厨做饭来着,所以本宫就不请自来了。”穆旎让地下跪着的一众人站起来,然后冲着溪风挑了挑眉,“怎么?不欢迎本宫?”
“殿下请坐。”溪风哪儿敢说半个不字,虽然心里极为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的招呼穆旎坐下,吩咐下人给穆旎加了一副碗筷。
“你们可真是好福气,溪风的手艺,本宫至今还没尝过呢。”
穆旎拿了筷子,吃了几口,虽然菜色普通,味道也不见得有多好,不过因为是溪风做的,她倒觉得别有一番滋味,比御膳房做的好吃不少呢。
溪风听了穆旎的话,整个人的小心脏都颤抖了一下,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长公主的嫉妒心简直已经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无时无刻,不分场合的吃醋。
她的这番话哪里是在夸自己手艺好啊,明明就是在抱怨自己平时不给他下厨。
“这些都只是普通的饭食,我怕殿下不喜欢,所以才一直没为殿下做过。”溪风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穆旎,看见她脸色变得好了些,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要是殿下喜欢,溪风以后再为殿下做就是了。”
穆旎夹了一大块藕夹,咬了一口,然后频频点头:“好啊,本宫可记着你的这句话了,不过偶尔做一顿就好,本宫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心疼。”
穆旎取了丝巾,用桌子上的酒水浸湿,然后仔细的在溪风脸上擦拭。
“殿下,再试试其他的菜吧。”溪风感觉得到穆旎的动作温柔,充满怜爱,可是这样的动作落在母亲和哥哥他们眼里,简直就形同调戏,他不想在家人面前被他们看见这样的一幕,给他们心里留下刺儿。
所以他急切地推开穆旎的手,想要通过其他的东西转移穆旎的注意力。
穆旎却不急着吃菜,只是盯着溪风看,一边打量一边吃吃的笑。不过才回来一日,整个人的气色就好了很多,还会早起做饭,看来回家的确是医治溪风心病的一味良药啊。
“殿下盯着我看什么。”溪风察觉到穆旎火辣辣的眼神,有些含羞的避开她的目光,却被穆旎拉住了手。
“殿下,殿下不要。”溪风看见母亲和哥哥在旁边,死活不愿意让穆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做出这种轻薄的事情。
“长公主你干什么呢。”溪言那火爆脾气典型的一点就着,看见穆旎对溪风动手动脚,实在忍不了。
溪晨想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巴,穆旎却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溪晨不用多事儿。
“不干什么,只是想到跟溪风约好了今日一起用午膳,所以就赶过来了。”穆旎放下筷子,用丝绢擦了擦嘴,“现在午膳用完了,本宫也要回去了,府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呢。”
溪风听见穆旎要走,下意识地站起来,准备跟着她一起离开。
“你就不用了,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镇国侯府,要不然再多待一天?”穆旎故意抛出了一个溪风绝对没办法拒绝的诱饵,如愿以偿地看见溪风先是愕然,然后感激地笑了起来。
“谢殿下。”溪风虽然不知道穆旎为什么会突然间对他这么好,但是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也不用担心穆旎打什么歪主意,能让他在家待着,就是一种幸福。
“明日早点回来休息休息,后天是春宴,你可是重头戏。”穆旎整了整溪风的衣领,然后一脸殷切地看着他。
溪风早就知道长公主不会突然这么好心,肯放他回家必然是有所图谋,现在听见穆旎让他与参加后天的春宴,虽然心里很不愿意,但是为了能在家里多住一天,他还是只能应承下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溪风早就摸清楚了穆旎的脾气,她是一个绝对不容违抗的人,她的要求,你要是不答应,她就会想出种种办法来胁迫你答应,胳膊儿拧不过大腿,还不如一早就乖乖接受,还能少吃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