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来,里斯特过得不错。
虽然在这边,能够看到得多是地兽一脉的兽人,但他的确见识了很多从未见过的兽人种族。
同时,他也会见了许多种族的萨满,详细询问他们对于自然力量的见解。
而且,闯入几十个大大小小聚落的他,也在一次次以赞叹结束的暴力冲突中,渐渐明白,兽人对于力量的崇拜有多盲目。
打趴某个聚落的主战种族,却被当地居民们包围,以兽人古英雄之名,大声崇拜赞叹的里斯特。有时甚至会怀疑,除了自然的力量之外,被多数兽人所崇拜的远古兽人英雄,坎札拉,哈卡等人,也许对兽人们来说,他们就是代表肉体力量的元灵化身。
不过,这一切发现都只能算是附带的,真正最让他感到开心的,则是他的实验相当有趣。
有趣到,他甚至不知道成果如何,以及……到底有没有成功。
几天来,基本上来说,并不大敬畏自然力量的里斯特,在与这些尊敬自然力量,但同时也对天灾充满恐惧的边境萨满谈话之后,都很大胆地试着用不同的顺序,雕刻了十几种图腾柱,并用不同的方式,诱导当地兽人对于自然力量的思考方向。
大部分的时候,他以大地为基础,风为衔接,火与光作为推力,在许多地方成功推动当地的力量,引起了阵阵暴雨。
但这种方式,除了偶尔的失败外,有时也会带来危险的冰雹,或短暂,不过威力相当惊人的草原雷暴。
虽然只发生过一次,不过在毫无遮蔽的草原上,替浑身优良导体的小耶鲁,接下十几道巨雷的里斯特,在吐出一团黑烟后,整整昏迷了四个小时。
事后,他想了想,改以火为基础,大地为衔接,风作为推力填入,感觉会稳定一点,却反而产生了更多奇怪的变化。
譬如又细又长,没什么伤害力的奇形龙卷风……
或单单悬在头顶,既不下雨,也不消散的大团球状积云……
甚至是好几口突然喷发的地下涌泉……
对于这些变化,里斯特感觉相当的奇怪,又难以琢磨。
但手上怎么凑也只有土、风、火三种力量的他,对于能够成功带来某种循环的模式,同样完全没办法确定。
面对与源于精神的信仰力量不同,又如此不自然的自然力量,里斯特感到有趣,同时也相当困惑。
成功很高兴,但失败也完全摸不着头绪的里斯特,思索着,说不定只需要能实验一下水的力量,就能找出其中的规律了。
但可惜的是,队伍中的其他人都没有这种力量。
试着让公主殿下用巨剑雕刻石柱,火与光的力量就会明显增强。
让小龙对着石柱吐几口气,也能加强大地与光的力量。
而小公主触碰石柱,则是没什么影响,但全部的力量都会些微下降。
至于花费不少时间在图腾柱上精细加工的瑞德,则是在混乱中,偏向光与风和一点点水的力量。
不过,虽然瑞德的属性是有一点点水的力量。
但……
就算强迫瑞德挤出一些黏稠又充满腐蚀性的血能,试着引导,并补充水的力量,也只能做出一根超大型的神术炸弹而已。
不久前,就曾因为实验中圣力突然剧烈震荡,最终撑爆巨型石柱,并将短时间内增强了数十次的高倍数复合光明神术,像银色风暴般全数炸开,一口气将整个聚落的帐篷、居民、家畜到地皮,连自己都全部铲起,刮飞至百米以外的里斯特,有些郁闷地想道。
当时,因为神术中包含了相当高倍数的光明守护与光明治疗,所以很幸运得无人伤亡。
但的确是造成了一片……令人印像深刻,且难以收拾的混乱。
虽然里斯特仍对于实验的结果感到相当困惑,但当下也只能与小耶鲁一起,合力帮当地兽人重建一个相当银亮夸张的聚居地,再悄悄放下一根微弱加持的图腾柱,就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几天下来,里斯特就这样,感觉好像终于弄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搞不清楚。
不过,每当立起一根石柱之后,他都可以隐隐感觉到,这整片地方的流动又有了一些改变。
而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当里斯特立起了石柱,准备前往下一座聚落时,他碰到了一群,不管是气势,还是服装,都跟这些边境聚落有些格格不入的兽人。
这群仰着头,握紧拳头,不断用挑衅眼光瞄向小耶鲁的兽人,非常显眼。
他们不但平均身高接近三米,且身上除长靴和一件赤红的皮甲长裤之外,只在腰际缠饶了一条鳞甲般的宽厚饰带。
可以说,在这还相当寒冷的天气里,他们每个人都赤裸着上身,露出如雕像般结实强健的胸膛。
这很怪。
不过,从他们毫不防御的站姿,以及挑衅的动作看来,如果先排除他们也很穷这个可能的话,那么……似乎他们相当相信自己皮肤的防护能力。
但……
这不是更奇怪了吗?
看着他们,歪着头的里斯特,突然想道……
再硬……应该也不会比加持过神术的黄铜铠甲硬……那么,他们瞄向小耶鲁的眼神,搞不好不是挑衅,而是羡慕……
虽然看起来,他们的身体能力都相当不错,可能只比操练过的洛克他们稍弱一点。
如果只从这点看来,他们在这边,应该也不算弱者……吧。
但,就过去一年的经历看来,导师说的似乎也不一定对,力量跟金钱似乎并不会成正比。
说不定……他们真得很穷……
之前碰到的那些兽人,就算实力不错的,似乎也都很穷……
正当里斯特感觉自己就快找到答案的时候……
“咳。大人,他们还在等您的回应呢。”
呆呆看了一阵,满脑袋胡思乱想的里斯特,直到被瑞德提醒一声后,才回过神来。
虽然装束怎么看怎么奇怪,但回过神来,仔细看了几眼的里斯特,还是多少可以从他们散乱……但似乎是包围队形的站位,以及配色差不多相同的服装看出……这些人可能就是所谓,数量很少的兽人常备军。
“你们是来自兽王的使者?”里斯特看着这群,和这地方的居民相比,勉强可以用光鲜亮丽来形容的兽人,歪着头问道。
“没错,牧师。我们代表兽王而来,请你们接受我们的邀请。”领头,有着一双竖立的兽瞳,和鬃毛般金色乱发的高大兽人,只是开阖着他犬齿异常发达的大嘴,像念台词一般,倨傲死板地念出几句内容还算客气的话。
说话中,他的双眼仍死死盯着小耶鲁身上流动着光彩的重甲,连正眼都不看里斯特一眼,
与微微皱起眉头的瑞德和希尔芙不同,仰头看着对方厚实有力的下巴,金色的鬃毛,与貌似狮鼻的宽厚鼻头,里斯特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表现出的轻视,而是露出了某种混杂着期待与喜悦的笑容。
金发的狮族兽人……
这几天下来,里斯特在这些边境聚落中,靠着他纯粹的肉体力量,一个接着一个,愉快地压制了任何一名他碰到的兽人。
其中也不是没有主战种族,譬如属于地兽氏中数量最庞大的主战种族,克里特狂牛族,这群身高超过三米,白色蹄足坚硬似铁,背肌异常发达,头顶弯曲崎角,吼声如雷的大汉,他就碰到了两个。
虽然他们的力量强大,兴奋时还会双眼发红,喷出两股如同蒸气般的白烟,吹得金色鼻环飒飒作响,爆发出一股短暂,疯狂的力量……
且光看他一个人的气势,就比一队重甲骑兵还要狂爆,绝对是地面战场上的噩梦。
不过只会低头猛冲,动作还真得跟疯牛差不多,直来直去的他们,还是很简单就被身材比例相差极大的里斯特抓住双角,顺势甩飞到空中,再直接重重砸进另一边的地面。
体重近一吨,瞬间加速度相当可观,身体结实无比,抗打击能力绝对惊人…但头先着地的他们,大多就这么直接被自己沉重的躯体加爆发力砸晕。
轻易就落败的他们,一醒来,倒是很都爽快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如,以及对于看起来并不健壮的里斯特,那股异常力量的不敢置信,和发自内心的赞叹。
但他们赞叹归赞叹,赞叹时,却都还是会提到一个与他们同为地兽氏族的种族……涅墨亚金狮族。
传说,他们力大无穷……
传说,他们皮肤坚逾钢铁……
传说,他们所向无敌。
似乎,这种族是他们地兽氏族的骄傲,也是他们的精神象征。
而被里斯特压倒的所有兽人,不管态度是肯定或是迟疑,他们最后还是都认为,比起眼前异常的人类,应该还是金狮族的战士更强一些。
“虽然以人类来说,你很强,但如果光比肉体能力,你也绝对比不上金狮一族的兽人。要跟他们挑战,就像要精灵去找金角魔鳄比较力量一样,不是赢不赢,而根本就是不同层次的问题。除了金狮族兽人,你看过有人会赤手空拳去跟魔兽比力气的吗?”
这段话,是曾赤手空拳痛殴过不少魔兽的里斯特,从一名拖着长尾的袋鼠族商人,和几个见识广一些的兽人那边都听来的。
虽然,这段话很明显是因为过度崇拜,添加了相当的妄想,但这也的确成功让他对于这个只闻其名的种族,产生了不少期待。
不过,这种族似乎还真得很稀少,几天来,都让手很痒的里斯特,一直没机会验证看看,到底传说有几分属实。
直到,现在……
内心充满期待的里斯特,抬起头,朗声回道:“好,我接受你们的邀请,不过,我要先问一个问题……”说到这边,里斯特闭上嘴巴,微笑着看向金毛狮人。
瞪着小耶鲁,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一句话的狮人,终于收回他的目光,表情不耐烦地回过身,低下头,瞪向眼前矮小的人类,有些不屑地问道:“什么问题。”
里斯特用拇指轻点额头与胸口,简单地行了个牧师礼后,相当有礼貌地开口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见习牧师里斯特·米尔特勒,请问,你是涅墨亚金狮族的兽人吗?”
但没想到,这句话一出,整个队伍的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站着散乱包围队形的兽人们,纷纷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双手缓缓弯起,露出一副戒备,又彷彿随时会冲上来的姿势。
而双目渐渐转为赤红的狮人,一头金色的乱发,在无风的空气中如火焰般缓缓飘动……
“是又如何?米尔特勒家的人类……”身体似乎胀大了一圈的狮人,伸出如同弯曲匕首般的利爪,缓慢而压抑地问道。
气氛相当凝重……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位见习牧师的身上。
里斯特点点头,轻声说出了一句话……
“来打一场。”
下一秒,咆啸声如炸雷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