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何美丽没有半点儿反驳与更改的意思,现在她面色已红如火,是目光闪烁着,带着丝温笑道:“那样子最好,祝你成功!”
  范小路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并不知道是眼前这个温柔好心的何美丽曾经对她的心上人做过什么,她若是知道,恐怕早已经和眼前这个女人撕扯起来,而且也一定让她的倾醉阁化作一片废墟。
  何美丽目送她远去,心里面升起一丝得意,她的美色,她的身材全都胜于范小路,现在只有这个男人,只有这个叫齐齐鸣的男人她还没有胜于她,可是现在她已经看到了范小路眼里的妒意,这样就够了。
  她盯着手中的篮子,揭开白布,里面只有一壶酒,一壶子最烈的酒,受伤的人是不能够喝烈酒的,只能够让他的伤口恶化,可是何美丽竟然带着这样的一壶子烈酒走到了死囚笼前,盯着地上那体无完肤的憔悴而狼狈不堪的齐齐鸣,她的眼里那丝怜悯早已经被冷漠取代。
  她把那壶酒的瓶塞给拔了出来,全部都浇到了齐齐鸣的头上,身上,那烈酒中的盐粒杀得他浑身的伤口剧痛,齐齐鸣的面上的肌肉一阵痉挛,他又有了这种炙热的感觉,他知道恐怕又是自己的毒要发作了,这些年,这个毒发作得很频繁,以前还能够用内力勉强地压抑住,可是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力量已经全部抽离了他的身,他连仰脸的力气都已没有。
  他不停地蠕动着自己的身子,好像是一条正在痛苦着褪着皮的花斑蛇。
  何美丽眼里却显得更是得意,许久她终于开口道:“你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吧,堂堂的谷大侠杀了祸害百姓的影人,本应该是功臣,可是现在遇到了个糊涂官,功臣成为了死囚,关在这里,真是可悲,可叹。”
  齐齐鸣停止了蠕动和挣扎,现在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灰,毒性还没有完全褪去,他抬起头来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何美丽的面,何美丽第一次笑容有些发僵,她立即笑得有些勉强,不由得瞪起眼道:“你为何要这样看我?”
  齐齐鸣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这才开口,一开口便语出惊人,他冷冷地说道:“你不必再演戏了,何老板。”
  他本以为何美丽听了这话会感到吃惊,可是谁知何美丽连眼角的肌肉都没有颤动一下,依旧面带微笑着注视着他,好像一切都已经在她的预料当中。她的目光如此地清澈,清澈得就好像是个纯情少女,可是齐齐鸣却知道她绝对不是纯情少女而是毒心妇人,不然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悲凉的下场。
  只见她淡淡地道:“说下去。”
  齐齐鸣只好接下去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一个开酒阁纤弱的老板娘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居然点住了我的麻穴,让我手中的宝剑没有办法出鞘,这样子一来司马修阁便有机可乘,把我抓上公堂,那个糊涂的官对我严刑逼供,硬将影人帮凶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将我投到死牢,我知道我若是承认这莫须有的罪行就必死无疑,可是即便不承认,那些刑法将我的肉体折磨到一定的程度,我就会昏死,等我昏死过去,他们就会按着我的手画上押,这样一来我仍旧逃不出在菜市口身首异处地命运,这一切我的心里都很清楚,不过我并不怪你。”
  何美丽听到这儿,不由得眉头轻挑,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齐齐鸣道:“因为我身上中毒,我发现这毒在近几年已经发作的次数已越来越频繁,这决绝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到最后被这毒折磨而死,倒不如索性就这样背着黑锅死去,倒也来得痛快!”
  何美丽盯着他,冷声地道:“所以你才觉得想要解脱,才要故意地冷落范小路,伤她的心,目的就是不想让她想法救你,让你痛快地死去。”
  齐齐鸣冷声地道:“不错。”他刚说完两个字,便低声不停地咳嗽起来,接着一口腥甜喷出口,在掌心绽开,像是一朵残梅。
  齐齐鸣看到后竟然笑了,他很少笑,甚至已忘记如何笑,他的肌肉已有些僵硬,可是他现在真的是笑了,那笑带着些许凄凉,但却是发出内心的笑,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一个快死的人还有什么事好害怕的,他死了就可以脱离那个组织,死了就可以获得解脱,得到自己向往的自由,想到自己的愿望即将实现,他又怎能不开心呢?
  何美丽看到他的笑,她自己却不笑了,忽然冷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齐齐鸣收住笑仰着头,目里带着丝不解和疑惑,眼前这个女人曾经点住了自己的肩胛的麻穴,让司马修阁抓住了自己,一番折磨之后,他被人抬到牢中,等着秋后问斩,这一切不都是何美丽事先安排好的吗,一切都已按着她预谋的进行着,她不就是要除掉自己吗,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她让自己死的目的是很明显的。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她竟然说出要救自己。
  她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的,齐齐鸣现在有些看不懂她了,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着什么药,不过他已经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多了,他已经口干舌燥,索性闭上嘴巴,眼睛也跟着闭上了。
  何美丽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冷冷地重新地将篮子挎好,冷冷地转过身子,扯了扯皱了的衣襟,朝大门走去。
  何美丽回到倾醉阁的时候,范小路正坐在阁里的那张角落里的桌子前不停地喝着酒,这张桌子是齐齐鸣的老位子,现在齐齐鸣的人关在死囚牢里,马上就要秋后问斩,身首异处,所以他的这个位子便空了下来,空位子无论谁坐都可以。
  范小路好像对这个位子情有独钟,自从齐齐鸣关入死囚中那天她便每天都坐在这个位子,不停地喝着酒,直到昏黄的灯光亮起,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离开,她的人已颓废,心也好像死了,整个人看起来已没有活力,憔悴得很。
  可是她又每天都出现,似乎在日日夜夜地等待着某个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等得是不是齐齐鸣。
  眼见离秋后越来越近,天也越来越冷,范小路也醉得越来越慢,她总是痛苦地瞧着自己的脑壳,不停地敲着,她已经和她爹吵了很多次了,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子死死地不肯松口,抓着齐齐鸣这个替罪羔羊不放手,现在他已经认准了。
  齐齐鸣就是和那个十恶不赦的影人是一伙的,既然影人已死,死尸又无处可寻,那么就索性将他的同伙给抓起来,成为刀下亡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也从来不嫌少的,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范小路三天两头就跑到他的书房大吵大闹,硬是要翻案,让自己重审,范知县当然不依。
  父女两现在闹得很僵,范小路无计可施,只能够每天上倾醉阁拼命地酗酒,想要将自己给灌醉,她也没有再去死囚牢里看望齐齐鸣,也不知道自己炖的南瓜排骨汤齐齐鸣有没有喝。
  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人就要被问斩了,牢里的人在等死,牢外的人在酗酒,还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身首异处更让人感到凄凉呢。
  范小路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酒瓶已经滚落在地上,最后一滴酒终于自瓶口淌下来,伙计小记瞧见她这个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向往常一样将她给架回房间里,可是这时何美丽突然走了上来,她的脸色很是阴沉,手里面托着个瓶子,瓶子里装满了水。
  她走到桌前,将小记挤到一旁,然后盯着桌上的范小路,自小记惊愕的目光中竟然将那瓶水全部都倒在了范小路的头上。
  范小路终于清醒了,她发现自己的身上都已经湿透了,就像是个落汤鸡似的,当她知道是眼前这个老板娘将自己淋成这样。
  想到了那天自己去看望齐齐鸣时遇到了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当时她眼中的得意,自己眼中的妒意,这个女人已经很完美了,无论是她的身子还是她的脸蛋,都已经将自己比下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不知足,她为什么总是要和自己争,争自己最后的幸福。
  范小路的心中真的是百感交集,火一下子冲到了脑壳,她的人立即就站了起来,上前一把将何美丽的脖领子给抓住,她的眼里冒着火,每根毫毛都冒着火,浑身都冒着火,她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永远都要跟自己争的女人,尽管她总是令自己想起那个儿时已死去多时的玩伴,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已装满了妒意和怒火,她几乎大吼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激怒我?”
  一旁的小记看到这一情景,他的脸都已经吓白了,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温顺的女人也有脾气,而且还这么暴躁,吓人。他不由得舔了舔发干的唇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招惹这个女人,可是同时心里也为何美丽感到有些担心。
  何美丽却显得很是淡定,她就这样让对方拉着,微微一笑,盯着范小路的双眼,轻声地道:“我是让你清醒,这样子才能够告诉你该如何将你的心上人救出牢笼的办法!”
  范小路一听这话,是浑身一震,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她显得很是激动,声音都发抖着,带着颤音道:“你说,你有…有办法…救他?”
  何美丽点点头,眨眨眼,故作神秘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是随我到房间里说吧。”
  范小路终于松开了领着他脖领子的手,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任由何美丽拉着自己的手上了楼梯进了她的房间,然后何美丽关好了门,回过身子后,她的脸色的笑容已消失不见了,完全地沉了下来,人背负着双手立在那里,冷冷地面对着窗户站着,不知道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范小路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良久,何美丽才冷冷地开口道:“范姑娘,我知道你很喜欢齐齐鸣,或许你那天在牢中遇到我,对我产生了一点儿误会,你以为我会抢走你的心上人。”
  范小路听到这句话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她依旧沉默着。
  何美丽接着说道:“其实我根本对那个男人没有任何的兴趣。我去看他就是为了想要为他洗脱冤情。“
  她盯着范小路的眼,一字字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范小路却好像并不领情,冷冷地道:“你为何要帮我?”
  何美丽也冷冷地道:“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长得像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
  提到“玩伴”两个字,范小路的身子又猛地一震,她的脑海里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是那记忆清晰了起来又陡然地模糊了,耳边的笑声越来越远去,范小路晃了晃头,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死了,是绝对不会死而复生的,她不愿意再多想下去。
  抬起头来盯着何美丽冷冷地问道:“既然你要帮我就索性帮到底,赶紧将救出齐齐鸣的方法告诉我。”
  何美丽依旧没有回转身子来,盯着窗外,冷声地道:”你知道齐齐鸣是因为什么罪名被关入狱的吗?”
  范小路一怔道:“当然知道,是因为他杀了影人而被当成了影人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