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知县听了眉头不由得往上面那么一扬沉声地说道:“哦,这句话该怎么说呢?”
七姨娘盈盈地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端起茶壶倒了碗茶,又双手捧着端到范知县的面前,柔情似水地瞧着他道:“老爷,你先将这碗茶喝了,我就告诉你。”
范知县因为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于是立即端起茶碗,一仰脖子,咕嘟一声便将这茶碗里面的茶给一饮而尽,然后用力地一抹嘴巴,目光里面闪着光泽瞧着七姨娘说道:“现在碗已经空了,茶我也喝了,你快说你的答案吧。”
就见七姨娘不紧不慢地将空碗重新地放回到了桌子上,然后才道:“老爷,你何必那么急呢,你看这人身体三分之四都是由水组成的,人没了水,就会脱水而死,相反人若是喝得太多,也会给胀死的。这就像是你和你女儿的关系,你把你女儿赶出了门,不允许她再回到家中,这是个错误的做法。”
范知县一听,把眼一瞪,怒喝道:“你说什么?我这么做是错误的做法,在这个家里面还没有人敢和我这样说话,即便是在金谷镇,也是我最大,我就是王法。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没有人敢这样子说我。你以为仗着我对你的宠信,你就可以这样子拐弯抹角的指责我,你以为我不会对你施以惩罚吗,来人!”
七姨娘见他生气了,却也不慌张,大叫一声:“慢!”接着她将自己柔美无骨的美手搭在范知县的脖颈上,柔声地道:“你看你,就是这副火爆脾气,我知道你要面子,这里你最大,权力大的人难道就没有错吗?凡是忠言总是会逆耳的,难道老爷你的这些年的书都是白读了吗?你把女儿这样子给赶出去,并且封锁了她全部的退路,会将她逼入绝境的,这样一来她就不在是能够给你止渴的一碗水,而是能够冲垮城镇的洪水,你这样做不是逼着她泛滥吗?而且你们俩个人这么僵持着,都不肯承认自己有错,这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你不嫌累吗,你又急又气又为在外的她担心,身子只有一个,你若是真的急坏了身子,又有谁会为她着急上火呢?你毕竟是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我们这些姨娘再怎么疼她也是抵不过骨肉亲情,你说呢,老爷?”
说到这儿,七姨娘的语气和神色都降下来,故意地顿了顿,用试探的口吻结束了她的发言,然后小心翼翼地瞧着范知县的脸色。
范知县虽然还沉着一张脸,可是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意,明显地缓和了。
七姨娘长吁了一口气,知道这场暴风雨终于过去了,自己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七姨娘见范知县不吭声,于是又说道:“所以妾身这个主意就是你把小姐连同那个叫齐齐鸣的剑客找回来,然后请他们吃一顿饭,如果他们俩个人对彼此都有那个意思的话,你就索性成全他们,让他们两个人成亲,之后你在朝廷里给那个小子谋个官职,这样子女儿女婿都在身边,在你眼皮底下做事,难道你还怕他们溜了不成?日后他们俩在江湖上再建立一些威信,说不定弄个武林盟主的位子让你老做一做,你岂不是比那皇帝还要神气!”
范小路听到这儿简直是大吃了一惊,她真的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文文弱弱的女子竟然有如此重的心机。
表面上是在劝她爹将自己找回来成全她和齐齐鸣之间的这段姻缘,可是实际上她竟然是在暗中进行着一项统一武林的阴谋,她只不过是个红尘女子,嫁给她爹之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即便是接触的也不过是金谷镇的琐事,又怎么会清楚江湖上的那些事情?而且她还知道要统一江湖,成为武林盟主。而且像她这样的女人是绝不可能有这么重的心机和如此的野心的,是不是幕后有人指使她,让她这么说的,这个指使她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范小路觉得浑身冰冷,从手指尖一直冷到了心肺。
这个藏在暗中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对未知的事情总会产生恐惧。
无论范小路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名头,但是毕竟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儿,是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弱点的,范小路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她已感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已无心再听下去,这就转身要走。
忽然就听见屋里面传来范知县大叫道:“你别做梦了,我和这小子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让他娶我的女儿,还要给他进京谋官,除非是我死了,否则他这辈子就甭想!”
范小路顿时停住了脚,猛地回头,狠狠地瞪着屋子,心中如刀割了般,他爹的话真的是刺痛了她的心。
这时屋子里已是一片寂静,之后陡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冰冷,竟然是七姨娘,她是目光闪着寒光,将手给抽了回来,慢慢地伸入怀里面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逼向范知县,一字字地道:”那你就去死吧!”
看到她面罩寒光,翻脸无常,咬着牙关逼向自己,范知县是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睡在自己枕边十几年夜夜温柔似水的七姨娘,她完全就像是变了个无情冷血的杀人恶魔。
范知县牙开始哆嗦了,他不由得强挤出几个字来,道:“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七姨娘冷着面,面现杀机,冷冷地道:“我要杀了你!”
范知县不解地道:“你…你怎么可以杀我,难道你忘了你我之间的夫妻之情了吗?我可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做妻子的怎么能够杀自己的丈夫呢?”
七姨娘冷笑了一声道:“丈夫?妻子?”
她将脸往下一沉,收住笑,眼中好似一把刀已捅入了范知县的心窝,一字字地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的丈夫,我本来有相好的,但是因为你看中了我,而你又是有权有势之人,你说的话又是王法,谁要是反抗,那就只有一个死,我们老百姓又岂能够得罪得起你,所以我只好忍着心中的痛,离开我心爱之人,强嫁给了你,这些年来,我只要想到和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感觉想要吐。你一直想要个儿子,而且希望是我和你的儿子,可是我却偏偏不如你的愿,我事先已经找人吃了一种药,这样子无论你试多少次,我都不会怀孕,因为我发过誓,除了他,我绝不给任何男人生孩子!,我就是要让你断子绝孙!”
范知县简直太震惊了,他本来就因为范小路的背叛生了一场病,好不容易好了些,没有想到在今天晚上在这个屋子里面又听到了这么段话,这对他来说简直又是一重大的刺激,自己疼爱多年的妻妾竟然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自己,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他一下子又瘫在了床上,连爬都已经是爬不起来了,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七姨娘,泪水不停地沿着眼角淌了下来,颤声地道:“我终于明白了,你要杀我是因为我毁了你一生的幸福,你杀了我也是应该,但是请你不要连累我的女儿,她是我唯一的骨血,你杀了我之后,就要对外称我是暴病而亡,然后你带着我的财产拿着它回到你喜欢的人儿身边去吧,现在请动手吧。”说完,他竟然真的将眼睛给缓缓地瞌了起来,仰着面,等着对方的匕首划向自己的脖子,取了自己的性命。
七姨娘简直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让她几乎讨厌了一辈子的男人,她以为这个男人一向是自私,暴躁,翻脸无情,心狠手辣,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人性的一面,看样子人心不都是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个样子。
她是盯了他一阵子,手慢慢地举起匕首,看样子似乎是要往下刺,范小路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她就要往前来去踢破门,救她爹。
可是没有想到突然间就见七姨娘竟然将手给狠狠地垂下了,匕首也掉在了地上,转身就要往门口来,忽然间她的脸色突变,眼珠子往外凸出来,双手捂着喉咙,显得极其地痛苦,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着,自她的口中不停地吐着白沫子,眼见就要不行了,看样子好像是中了剧毒。
范小路是再也不能够忍住了,她是一脚踢破了门,冲了进来,蹲在七姨娘的身边,摇着她的身子,大声地道:“七姨娘,七姨娘,你快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做的,你幕后那个人是谁?”
七姨娘强张开眼,抬起身子,不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之后话音好像突然间中断了,她人倒在范小路怀里,咽下了最后口气。
范知县看到这情景也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才问道:“她…她怎样了?”
范小路黯然道:“她死了!”
范知县这才看到屋中突然多出个人,他立即瞪圆了眼,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儿!”
范小路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抬起了头。
范知县一看到面前的范小路时,他的眼睛顿时就张大了也瞪圆了,就连他腮下的那缕黑色的胡须子都已经开始因为激动得胡乱颤动起来。
但是他那面上的那种错愕惊诧的表情定了足足地有一盏茶的工夫,他却还是无法相信站在眼前的竟会是他那朝思暮想,又与他顽抗到底,不肯回家的女儿,范小路。
范知县真的以为自己这只是在做一场梦,他觉得自己定是老眼昏花,想女儿想得疯了这才会产生了这种幻觉的,不禁用手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然后这才再定睛望了过去,眼前的那个人并没有因此而消失掉,这下范知县终于可以确定回来的人确实是范小路无疑。
自从她离开家之后到现在算来已经有数月有余,直到现在才肯出现了。
她难道不知道她的老爹年岁已大,身子也一天都不如一天,现在正是需要她这个女儿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难道她一点儿都不惦记这个家里,这个生养她的亲爹爹吗?
她公然地劫牢,把罪人齐齐鸣当众救出牢笼,根本就是掴她爹的老脸,在她的心里,生养她的爹爹难道连个后来居上的江湖臭小子都比不上吗?她怎么能够做出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范知县想不通,因为事实上他也没有办法去想通这件事。
在爱情中的女儿心当今天下的父母又有几个会懂得呢,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是又有几对父母会真的去站在儿女的角度和力场上去为他们着想,由其是在这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婚姻就更加不能够去自主了。
那个时代的父母都很是保守,女儿家不要说是四处去闯荡江湖只要是没有长成出嫁的年齡是决不会允许踏出闰阁一步的,对于范知县来说能够让自己的女儿去那水深火热的江湖去闯荡已经是很开明了,而如今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