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垂下手,一路笑着,一路失魂地倒退去,是那么的美,就像是只失魂的精灵。
齐齐鸣看到这一幕,他的人已似被触动,刚刚硬起的心也渐渐地开始软下,他的目中充满了痛苦之色,冷漠的神色中已有肌肉在不停地跳动。
范小路脚下未停,目光却始终盯在齐齐鸣充满怒意的脸上,泪水也在一路地流着。
最后她的脚下似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这才跌坐在稻草上,等她察觉到有一样什么东西压在了腿下,她不禁回头看去,原来竟是一件黑色的披风。
她拾起它轻轻捧在掌心上,上面似乎还留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可是眼前这个原本该熟悉的人却已经成为了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范小路的心在寒风中颤抖着,她努力地站起身一步步朝齐齐鸣走去,步伐虽轻但齐齐鸣的心却已被踏碎,他瞧着她只感到自己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周身的肌肉也骤然缩紧僵硬,冷汗正自他的额间一点点地冒了出来,他已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在说出那一番狠心的话之后,她竟然还有勇气走向他,可他却已没有多余的勇气再去面对她。
等范小路完全站在他面前时,齐齐鸣连呼吸都似要停止了,他的目光动也不动地瞧着她,人好似已经麻木。
但范小路却只不过是将手中的黑披风扔到他怀里,她的神色已冷漠,声音更冷,道:“这是你的披风,还给你!”
说完这句话她已不愿再做过多的停留,脚步加快,将要走出洞口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等一下!”
范小路停住脚,她沉睡的心已因这声轻唤颤抖着从梦中醒来,可她的人依旧冷漠,声音也依旧冰冷:“你…你还有什么事儿?”
身后没有人回答,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人回答,她开始感到失望,甚至以为方才只是自己一时所产生的幻觉。
就在她打算继续往前走去时,这时有人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近了她,站在她的背后不动了,她能够感到那个人的胸膛正上下起伏得很厉害,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后脖颈上,那么地滚热发烫,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浑身抖得更加厉害。
她身后的人抖得比她还厉害,胸腔里的那颗心急速加快随时都要跳出,双手更不知道该放在哪儿里才好。
齐齐鸣从来都没有如此地紧张过,原本是想极力地屏住呼吸尽量不去惊动她,可是一站到她身后,他竟再也不能够克制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开始显得别扭,手掌里更是潮乎乎一片,他本是没有勇气叫出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声音便自喉咙钻出,等他清醒过来,瞧清近在咫尺的身影儿才知道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现实竟然比梦要残酷得多。
就在他无所适从的时候,范小路却突然转过了身子,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瞪大双眼吃惊地望着她,对面的人儿是再也忍不住,一把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不停地用自己的面去摩挲他面上的憔悴,泪珠飞溅,是颗颗晶莹。
齐齐鸣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的心一向冰冷,剑也一向无情,即便是在自己抱起昏迷她的时候,也只当她是自己的恩人没有其他的想法。可是现在,可是现在这女人的热泪一喷洒在他的面上,他的心便开始融化,整个人都好似被炉火烤着,倍受煎熬,手想伸出,却又垂下自裤腿上摩擦,反复几次,手掌已滚烫。
最终他内心上面的那层硬壳“砰”地裂成了两半,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油然而生。
他的人立即软了下来,红着脸,鼓足了勇气,终于将手环抱在范小路细腰上。
这一抱不要紧浑身就像触了电一样,欲望洪提般爆发出来,再难抑制,两个人相拥而至,好似两颗甜甜的糖果融化粘在了一起,是再也离不开彼此,一夜过后,无情的剑客已有了情。
清晨的空气总是最清新的,由其是在一场大雨过后,万物复苏,新的生命都开始了四下的活动。
齐齐鸣已经收拾好一切,瞧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范小路,他的心已无法硬起,凌厉的目光已经平和,温柔似水,他从没有想到爱情竟然能够让人改变这么多,他的心已经在为漂泊了许久,如今终于找到了归宿。
这难道就是幸福吗?
他不禁解下黑色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他的动作如此地轻灵,似不忍惊扰梦中人的甜梦。
然后这才提起剑,来到洞口,手扶着洞壁,往外瞧着。
沉睡中的人突然棱唇微翘,浮现出笑意,竟塞满了幸福。
原来她人早已醒来,本想起身,察觉有目光投来,便佯装沉睡,实则将眼拉开一条细缝,瞧见齐齐鸣正弯腰给自己披衣,抿嘴浅笑,暗道:原来此人也有温柔一面。
想着,人像是躲在被窝里偷吃了块糖的小孩儿一直甜到心底,这时耳边却传来一声叹息。
她人立即清醒,收揽笑意,起身来在那人身后,摘下披风轻轻为他披自肩头,柔声道:“天凉了,小心感冒。”
齐齐鸣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凝视着远山,不知是在望些什么,不过看他眉宇紧皱,面色凝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范小路的轻眉不禁也跟着皱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在担心什么?”
齐齐鸣这时才开口,他的嗓子好像有些肿了,声音变得嘶哑。
他道:“我在担心你爹。”
范小路眉头皱得更紧,不由得道:“你该不会是还想杀我爹吧?”
齐齐鸣没有说话,只是叹息。
范小路更急了,她一把抓住齐齐鸣的手臂,用力地拽着,似乎想用这样就可以阻止他前去的脚步,大声叫道:“不可以,你绝对不能够杀我爹,昨天…你不是已答应我不再去动杀他的念头吗?”
经她这么一喊,连最后的叹息声都停止了。
又过了很久,齐齐鸣才转过头来,望着她那充满焦急与期待的双眼,他再也没有办法硬下心肠来拒绝她的要求,于是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柔肩上,沉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
范小路这才轻轻地长吁了一口气,眉目开朗起来,可是齐齐鸣眼中的担忧却更加凝重了,她当然知道他在忧虑什么,所以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故作轻松很快地说道:”你不用担心了,我爹那边由我来负责,我一定会说服我爹不会让他再难为你,毕竟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会不依从我的,何况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答应,我就将你我的事抖出来相威胁,反正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也没有办法不答应…”说到这儿,她故意顿了一顿,脸有些发红,偷偷地用眼瞄着齐齐鸣,观察他的反应。
谁知齐齐鸣竟面沉如水,声音冰冷地道:“你太天真了,也把你爹看得太过轻浮了,你以为用你我的事情就能够威胁得了他吗,他根本就是只老狐狸,他若是知道你我的事不但不会接受你的建议反而会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要将我除掉,绝对不会因为你我之间有了肌肤之亲而手下留情。”
范小路一听也有些慌了,她神色紧张地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齐齐鸣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目里闪着寒光,一字字地道:“现在雨已经停了,我估计得不错的话,那些官兵一定又开始在山里面活动了,这一次势必他要不折手段要将我给逼出来!”
说话间远处的山头已经冒起了一团火光,滚滚浓烟快速地升起,半个天地迅速地被覆没。
齐齐鸣定睛一看,神色一紧,将手中的剑猛地一提,就要朝洞外去,范小路急忙拉住他大叫道:“你不能出去,你现在伤势未愈,一出去就会被抓住的!”
齐齐鸣语气坚定地道:“我必须要去,只有我出去引开他们,他们才不会放火烧山,你才不会受到连累。”
范小路一把抱住他的腰,激动地大叫道:“我不让你去,我不让你去,我要的是你的平安,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我的生命里若是没有了你,还有什么意义!”
齐齐鸣心又软了,脚下更是迈不动步子,他的人正在迅速地融化,那一刻他真的很想转身,很想再一次将她揽入自己的臂弯,可耳边传来的疾风似乎在提醒他不能够再多耽搁一刻,只要多停留一刻,危险就会多一分,最后他还是狠了狠心,慢慢地将范小路的手指一点点自腰间抠开,范小路错愕地瞧着他,齐齐鸣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而是一步步地朝山下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都会痛,痛得好似撕裂,每走一步,步伐都沉重,沉重得仿佛自身后拖了一块巨石。
他很快下了山去,并没有发现洞口那抹淡影儿已软软地倒下来。
齐齐鸣一下山,还没有走出多远,脚下便开始有些虚浮,他急忙扶住一旁的杏树干,微微弓下身稍作歇息,苍白的面色渐渐变得有些蜡黄,俏皮的汗珠自然少不了上场,胸膛上的伤也故意跟他作起对来开始阵阵发痛,他将白布裹了一裹,又使劲儿勒了一勒,方才感觉好了些。
本打算稍作休息再上路,这时忽有一片杏叶飘下,恰好落在他的脚下,齐齐鸣立即就察觉出什么,不自主地抬头往树上望去,就发现自茂密的枝叶后竟露出一只脚,脚上套着双青色的布鞋,显然树上藏有一人,这时有一道寒光又晃入眼,齐齐鸣更加确定此人便是范知县派来行刺自己的人,也料定范知县等人定暗藏在这附近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他预料得果真没错,树上确是藏有一人,这个人怀抱宝刀,浑身上下都裹着一团杀气。他面色凶恶,目露凶光,穿着件青锻的衣衫,全身肌肉都紧绷着,赤着上臂,上面刺着条青龙清晰可见,是矗立枝头,用杏叶做遮掩,在此静静等候,已等得有些不耐烦。
此时他也瞧见了齐齐鸣,知道“猎物”已经站到了自己设下的陷阱边上,马上就要落网,所以他极力地屏住呼吸,不想惊动下面的“猎物”,准备找准时机给对方来个致命的一击。
齐齐鸣心中暗自发笑,笑那范知县太过愚蠢,自己虽然受了点伤,也流了不少的血,但仅凭树上之人想除掉自己简直是做梦,要是自己那么不堪一击的话,恐怕早就死了十七八次了。
想归想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识破此人,反而心生兴致,要上演一出猫耍耗子的戏码来陪他们好好玩玩。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背贴在杏树干上故意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按住创口,显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紧接着身子便缓缓地沿上滑下如一滩软泥瘫坐在树下,他垂下头来,紧闭双目,呼吸薄弱,看上去就好像他旧伤复发一时不支昏死过去。
树上的杀手见此正是好时机,他又岂会轻易错过,于是他是卯足了劲儿拉出宝刀直直冲下,照着齐齐鸣的咽喉就是一刀,齐齐鸣是动也未动,照样子闭着眼坐在地上,可是他垂下的右手突然弹起,随随便便地就钳住了来人的刀尖,还没怎么用力,就听“咯嘣”一声刀尖折断,他的左手紧跟着猛地一拍地,泥土迸起一丈来高,那杀手被逼得无处可退,竟由泥土拖着重新送回到了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