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不同,范小路竟然和自己通缉的犯人齐齐鸣在一起而且还过了一夜,这一夜可以发生任何事情,范知县这才知道事态严重,当时看到范小路第一眼,便清楚了一切,心里面就“咯噔”一声,心想:完了完了,我女儿的心已被那个恶贼给偷了去了。
这把他恨坏了,却又吐不出来,只因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个齐齐鸣很可能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影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还能好端端地活着,已经算是万幸,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只有是认了。
范知县只好就此吃了这个哑巴亏,把苦咽了腹中。
一回家里他就将范小路给关起来,吃饭上厕所都由人往门里传送。而且还让丫鬟监视范小路的一举一动。
然而一连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任何的异常。
每天范小路都坐在铜镜前描着眉,涂着唇,吃完饭便上床睡觉。
谁也不知道她这样描眉画眼的是给谁看,因为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已,不认识她的人还以为她神经不正常,可是范知县却觉得这种现象发生在范小路的身上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是范小路从小的习惯,从她开始有意识,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将来会长成女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去学习描黛眉,画细眼,她似乎生来就是为了伺候男人的,虽然她长大到了该嫁人相亲的年纪时,她却是常常逃场,总是让知县哭笑不得,但是这个习惯却始终在她的身上很好地保留下来,这是她每天出闺的必做之事。
所以见到她又恢复了她的这个习惯,范知县提着的心这才渐渐松了下来,每天忙着公务,也就渐渐地疏忽了对她的防范。这一天一清早送饭的丫鬟小青向往常一样拉开玄门,往里面送饭是刚一探头,就“啊”的一声惊叫,手一颤,托盘打翻在地,饭菜散了一地,守门的大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刚要上前寻问。
只见小青是跌坐在地,脸色惨白,瞪圆了眼,浑身剧烈颤抖着,脚下胡乱地往后蹬着直到背靠在冰冷墙上,再也退不了,人这才一手掩住面,一手始终正指在玄门上,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那样子仿佛看见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守门的大汉更加地莫名其妙,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壮着胆子向里望去,就这一眼,两人是也吓得不轻,面上均变了颜色,他们俩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见屋中窗户大开,风吹着幔帐飘起,范小路是鬓发梳得溜光,衣带穿得整齐,直直躺在床上,她的面上涂上厚厚的一层白粉,嘴抹得通红,惨白映着赤红,看上去甚是吓人,两手相扣小腹,腹部插着一柄刀子,从里面还不断地往外冒着血,碎纸铺散了一地,手臂下垂,血沿上淌下滴落在那大团大团揉碎的纸上,顿时殷红一片,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赶快去通知范知县,范知县听了,简直是差点儿没有昏死过去,过了好久才勉强回过神来,被人搀扶着朝范小路这屋颤步走来,刚走到门前还没进门一瞧见这惨烈的情景。
他是再也不能够自制了,官帽也歪了,衣衫也散了,脚下踉跄地往前抢了两步跪倒在床前,扑在范小路的死尸之上,老泪众横,口中大叫道:“我的儿呀,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怎么能够舍得爹爹一人哪,让爹爹日后该如何活呀!”
在场的仆人无不垂泪,不管范大人多么地吝啬,可毕竟是做父母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人心都是肉做的,谁看见自己的骨肉横死在眼前,谁都受不了,何况是范知县。
忽然间就见范大人是仰面大哭了三声,后又大笑了三声,然后瘫坐在地用手拼命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将头发全都扯下一束束的,家人一看他的神态有些不对,瞳孔涣散,赶紧跑过去将双手捂在他的头上,范大人见扯不了头发,又开始拔自己的银髯,拔得下巴上都是血,口中还喃喃自语道:“儿呀,爹爹对不住你呀!”
家人无奈只好将他的手脚用绳索给绑上,然后将他抬到床上,请来大夫为他诊断。
大夫说范大人是因为小姐的死而大受刺激,气血冲上脑桥导致神经错乱,必须要吃药静养,这样修养下来足有两个月衙门没有开大门,那些冤状在案桌上积得都有一座小山那么高了,灰尘就有两尺多厚。
讲到这儿,小记不由得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叹道:”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罗锅听到这儿神色一怔,冷声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可以拿银子走了,不过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小记连连点头答应着,接过银子揣入怀里谢过这才开门出去,直到这时罗锅才神色忽然激动起来,他是再也压抑不住自己。
他伸手一把扯掉了面皮,露出张满是泪痕的苍白的脸来,接着他将好不容易套好的衣服全部都给用力地撕开,假罗锅也已被他给取出,用力地向前抛去,砰地一声,撞在墙壁上,落了下来。
他的人坐在床上,不住地喘息着,散乱的发丝垂在他已湿润的眼眸前,他想不通,为何范小路会自杀,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吗?
当初他不顾她的阻拦,毅然决然地下山离开了他,将她独自一人丢在了山洞里,可是当时事出有因,他不得已离开她。
他肩上肩负着个不能说出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他就是影人,就是在子富镇里一年多来到处杀人却只能追踪到个影子的杀手。
自打他做这个职业,是绝不会不能够动情的,只要动情,他的心就硬不下来,出手难免就要慢。
做他这一行,慢就是死!
不是他死,就是使他动情的人死!
他是绝对不能够亲手杀掉使他动情的范小路的,可是他也没有勇气去自杀,因为现在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了,范小路需要他,也离不开他,范小路已经为他付出了太多的牺牲,为了能够跟他在一起,她不惜与自己的爹反目成仇,甚至是断绝父女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再辜负她,那他就不配在做一个人了。
齐齐鸣心里非常地明白这一点儿,在山洞和范小路发生了关系后,他知道自己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这个行业也不能够再继续地做下去了。
他不敢告诉范小路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害怕范小路知道后会受不了这种刺激,也很害怕自己会失去眼前得来不易的幸福。
他忽然很想金盆洗手,从此退隐江湖,放下一切地恩怨,他自己有些积蓄,足以够他和范小路后半辈子生活了。
他想和范小路到个有花有草的地方隐居起来,过自己幸福的小日子。
他这次下山其实就是为了去找他的上级跟他说自己要退出的事,只是这个上级一向都主动联系他,而他却不知如何跟她联络,所以他只能去等待。
他只是期盼着老天能够再给他些时间,期盼着范小路能够等着他,等到他了结了这边的一切后便和她双宿双飞,归隐山林。
只是等待总是实在是漫长的,无期的,所以他必须采取主动。
齐齐鸣这才打扮成了个教书先生的模样出去打探虚实,这是种很特别难懂的暗号,只有他和上级才懂得。
“没有想到,真的是没有想到。”
齐齐鸣忍不住想着。
她要打他,要骂他,甚至是误会他都可以。
可是为何她要采取这种阴阳相隔的极端的方式,她这样让他情何以堪?
现在一切的努力都已经是徒劳了。
“云璐,你怎么能这么傻,怎么能这么做?”齐齐鸣喃喃地道着,泪水也不住地淌了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齐齐鸣活了二十多年,在江湖上闯荡,无论受过多重的伤,他都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现在他却哭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
范小路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已经触及了他的伤心处。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着,他的人忽感到心血上涌,一口鲜血箭般喷了出来。
看到这地上的血,齐齐鸣竟凄然地笑了,他这生从未像现在如此窝囊过,而且还是为个女人,可是他并不后悔。
当他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床上时,黑暗便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来,淹没了他最后一点儿意志。
自此齐齐鸣大病了一场,他这一病不要紧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司马修阁在这一个星期里也没有闲着,一直忙碌着范小路的丧事。
范小路死后当天他就让丫鬟婢女给范小路梳洗干净,接下来便是要把腹部的刀子给取下,总不能肚子上插着把刀下葬吧。
但是这些奴仆当中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拔刀,司马修阁无奈,一边暗骂这些下人只知道吃干饭,关键时刻根本指望不上他们一边撸胳膊挽袖子走到床前,准备亲自上阵。
他的手慢慢伸了过去,可一瞧着那柄刀,手就开始抖起来,额上也冒出了冷汗,好不容易握住了刀柄,把气都卯足三四分,料想范小路已死了三四个时辰,尸体僵硬,拔刀难免要费些力气,哪儿知他根本没有怎么费劲儿,只是轻轻一提,刀就拔出来了,而且他还发现这柄刀竟藏有猫腻,可以伸缩,里面还可以往外喷血。
他的目光猛地一转就转到了范小路的身上,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赶紧悄悄将那刀子藏入袖口,然后打发那些家人下去,他自己坐在床前,用手掌按在范小路的胸口窝上一摸感觉还有些温热,想必是吃了假死之药蒙骗众人视线,三天后便会自动醒来。
那时人们都认为她已死,她就可以和自己心爱之人私会,司马修阁当然知道她心爱之人是何许人也,知道她这是效仿祝英台和梁山伯,不过最后两人都变成了蝴蝶,范小路自然不会变成蝴蝶,齐齐鸣却难说了。
要是有人从中插上一杠子,齐齐鸣想不变成蝴蝶都不行,这司马修阁眼珠子猛地一转顿生妙计,自下葬那天他将范小路的尸体给提前盗出藏起,等到那些哭哭啼啼的下人都走了之后,他扛着范小路给搬回了她的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薄被,他人则在门外偷窥,他早已算出今天就是范小路苏醒之日。
果真不多时范小路竟真的张开眼睛,眼珠子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是死而复生。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和身躯感觉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见天色不早赶忙起身到铜镜前细细地化了一番,现在没有人能够看得出她就是死而复生的范小路,而是一位玉树临风风采俱佳的翩翩公子——谭曲散。
谭曲散是前阵子才自江湖响起的人物,范小路曾经用过这个名字,那是在司马修阁第一次到倾醉楼吃酒遇到的那个冒充自己名号的白衣公子,司马修阁当时以为他是男的,又当众诋毁自己的名誉,是气愤不已正准备拿此人开刀时,后明白竟是范小路所扮,自己得罪不起也只好强压下这口气。后来他听说谭曲散在江湖上也有一些走动,赢得了一个“妙指拨珠曲散来“的美号,看样子这是范小路在江湖上另一个身份。
就见谭曲散警惕地瞧了一瞧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赶紧自枕头底下摸了一个包裹出来背在肩头,看样子这是他事先就准备好的,拿好剑,推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