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修阁好似没有听见这白衣剑客话里面所含着的某种讥诮之意,只是直直地站着面向那扇窗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从这扇窗户当中看到了什么,先前的那股子雄风早已经不存在,现在的他就像是只很乖很乖的猫咪一样是动也不动,似乎是已经完全地傻住了。
  大家这才发现事情是有些不太对劲儿也全部都凑了过去,这才发现有片枯黄的叶子像是被涂了层黏黏的胶水死死地就这样子给粘在了这窗子上。
  这倒还不是最奇怪的事,最奇怪的是这片黄叶上不知道被谁给划出了两字:殊丐,看那被划出来的痕迹显得很是潦草也很是匆忙,可能是哪家顽童的搞出的恶剧之作,字迹手法暂且不去看,单去看到这两个字,屋里的何美丽,伙计小记脸色全都微微的一变,司马修阁则更是吓得不轻,脸色都有些发灰,好半天僵硬的身子才开始能活动了些。
  脚下于是开始拼命地往后退去,忽然间猛地那么一趔趄竟然是一屁股都跌坐在了这张椅子上面,他是目光发直,四肢全都死一样的冰凉,忽然间感到档口处是一阵阵的湿热,紧接着有一股子恶臭味扑入鼻中。
  司马修阁掐着鼻子低头一看,他的脸色又变了,这次竟然是由死灰色变成了惨白色,是冷汗不断地直往外冒出,显得是十分地尴尬,再也不敢起身生怕被人给发现这处秘密,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暗暗地长松了一口气,勉强地将有些发僵的腿抬了起来,压在了二腿上以此掩饰住此处的难看。
  要说司马修阁人高马大,蒲扇般大的巴掌都能够将人给推翻个大跟头,可是却竟然被一片枯叶上的两个字给吓得尿了裤子,说出去虽然没有几人肯去相信但是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也很是不利,面子上又如何能够挂得住呢,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金谷城里面在混下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个何美丽的脸色是绝不会随意地改变的,可是此刻却也已经有些骇白了。她赶紧让伙记小记挂上歇业的牌子然后又将大门给紧紧地关好放上两根拇指般粗壮的木头门栓,这才轻轻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些事一做完就听一旁的那个白衣剑客撩了一下眼皮,又低头抿了口酒,这才开始冷声叹息道:“看来这一切发生皆为天意,该来的就算是防恐怕也防不住的。”
  何美丽轻抹了一把额上的香汗,扭过头来瞪着那白衣剑客掐起腰来叫道:“这位客官你是何意,难道你不知道这个殊丐是何来历吗?”
  那白衣剑客冷冷地道:“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是如何?”
  何美丽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也冷声说道:“你若是知道就该明白这个殊丐绝对不会是个一般的人儿,此人的本事,就连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比他不过,而且江湖上都已经传出不管是和谁结仇也不能够和他结仇,一旦结了仇绝对是活不过三更的。”
  那白衣剑客将杯子慢慢地放在了桌子上,缓缓地仰起头,刚一抬头他的目光里就迸射出了森冷的寒光,口中冷冷说道:“这件事情我虽然早就有耳闻,不过我这个人却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越挫越勇,喜欢冲横冒险,既然这个殊丐已经发下话来,不论谁与他结仇都活不过三更的誓言,可是我却偏偏地不信,我一定要打破他这个誓言!”
  说完他人已经冷冷地站了起来,右手上面的配剑往上微微一提,他的左手已将宝剑自鞘中给拉出,夺目的寒光陡然射出,竟然使人一时之间睁不开眼睛。
  白衣剑客就用这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剑锋,动作竟是如此地温柔就好像是在抚摸他情人的脸蛋,凌厉的目光一触及到上面也立即跟着柔了下来,宛如一汪秋水。
  他低头抚剑的样子当真好看,人长得也很俊美,看年岁也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乌黑发亮的鬓发,一对剑眉斜斜直上衬托着他的那双动人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象征着正义,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勾勒出好看的形状,他真是个美男子。
  何美丽站在一旁静静地瞧着他,目光里竟然不觉有些发痴了。
  伙计小记看到这情景免不了心中有些吃醋,但是一看到那白衣剑客手中的削铁断金的宝剑他的心里不免又有些发憷,脚下是欲动又未动,终于还是忍耐住了,只是脸色看上去不免有些发青。
  这个时候只听门头那边“晃琅琅”地一阵巨动,伙记小记扭头一看,脸色立即又大变,赶紧冲上前去用身子去抵震动不停歇的门板满眼全是恐慌地对何美丽急叫道:”老板,那…那殊丐好…好像已经来了,你快想想办法…“话还未说完,就听“砰”地一声门框迸裂,他的人紧跟着就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撞向了桌案上,他知道这一撞上去非摔得手断脚残不可。
  伙记小记吓得脸都惨白如纸了是立刻紧闭上双眼,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子是真的完了,看样子今日注定是在劫难逃了,我还没有娶媳妇呢,还没有去尝试过洞房花烛夜的滋味呢,怎么能就这样甘心情愿地把命就这样给送掉。
  忽然间小记感到耳边刮起一道疾风,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身下被什么东西给托起,将他给稳稳地接住,小记这身子就自然而然地倾靠在了这人的怀里面,等小记感到脚落地了再睁开眼一看脸色又白了。
  原来接住他的人竟然是方才使他吃醋的那位剑客,而且他还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很暧昧地靠在此人的怀里,他的面立即红了,赶紧站起身子微微一欠身谢过他搭救之恩,便退到后面去了,这时门外已站着一人,这个人应该是个乞丐,却也不像是乞丐。
  要说这是个乞丐,也同样端着个碗,拄着根打狗棒,可实际上看上去又和大街上靠乞讨为生的乞丐有很大的不同,这最大不同是因为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乞丐。
  通常的乞丐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乞丐总共有两点,一是他们衣服上的肮脏,二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酸臭味。
  这就使得乞丐在人们脑子当中形成了固定的形象,认为乞丐就应该是每天蹲在墙根下,端着个破碗,一看准了目标便如恶狗一般扑上去抱住对方的腿,然后努力地仰起肮脏不堪的面,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行行好,给点儿钱,我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等等,这个样子。
  可是这个乞丐面上洗得很是白净,衣服也洗得发白连个褶皱都没有,就连手上端着的那个碗也是崭新的连个缺口都没有。
  他的头上戴着一个软软的帽子斜斜地歪在一边,个头不是很高,一双小眼睛却很是精亮,软榻的鼻子,嘴一裂,便露出一排小白牙,浑身上下都喷得喷香。
  他先前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是忽见他那双小眼睛往四下一瞪,就盯在了对面那剑客的身上,眼珠子从他的头一直转向他的尾最后就定在了他右手的那柄剑上,接着他的目光就冷了,声音也冷冰冰的,一字字地说道:“方才那句“话虽如此,我却不信!”是你讲的?”
  这剑客将笔直的背脊又往上拔了拔,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还是提着剑未动,口中冷冷地只答了一个字:“是。”
  那个乞丐点点头道:“你胆子虽不小,想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为人倒很诚实,但你也应该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你难道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后果是要付出很惨痛的代价的。”
  这剑客仰着面冷冷地盯着他冷声说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莫仇于殊丐,否难活三更”的殊丐?”
  那个乞丐听了忽然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下肚子都已开始发痛了。
  这剑客冷冷地瞧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发笑,他自觉自己方才说出的话并没有可笑的地方。
  等那个乞丐笑完了,忽见那乞丐的脸色忽地往下猛地一沉,眯起眼来,口中厉声喝道:“我还不配!”
  这剑客也眯起眼来较有兴趣地问道:“哦,这样看来你还不是传说中的殊丐。”
  那乞丐道:“我的确不是。”
  这剑客当即剑眉轻挑,话里也不客气地道:“那你来此作甚?”
  那乞丐道:“自然是有来此的目的。”
  这剑客嘴角紧紧地一抿,磐石般冷漠的面上已现杀机,右手的剑忽地就一动,一道白光眼见就要发出,何美丽赶紧上前挡在他的面前,她脸上赔笑着道:“来者即是客,既然来了就少不了要吃酒,这顿酒钱我请了而且我还送你一挂钱。”说着她的右手便伸了出来,上面果真勾着一挂铜钱同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左手这时已偷偷背在身后抓住了这剑客的手腕。
  这剑客就感到自己的手腕上突然间多出了一道箍,出于本能他试图挣扎了几下发觉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于是立即作罢,接着他就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一股子力量给带动着,竟然自主不自主地往自己的右手上来顺势将那道露出的白光重新给送了回去。
  这剑客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心里却猛然一惊,心想:这个何美丽是什么来头,她的手腕怎么这么有力量竟然比男人的力气都大,看样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风尘者,想必在江湖中也是一号人物可能是惹了什么祸事才跑到这金谷镇里避仇。
  剑客虽心里是这样想着,可是面上并不表露出来,就迎着那股子力量顺势将剑给送回到了剑鞘当中。
  随后他又将左手给背到身后去了,挺了挺脖子,青色的淡筋都给拔了出来,嘴也不抿着了,杀机也平和下来,唯独一双眼珠子仍死死地盯在对方的身上,只见那个乞丐是一瞧见那串铜钱,原本阴沉的面色立即就变了,紧跟着上面的肌肉逐渐绽开就像是刚刚绽开的花朵,双眸,嘴角,脸蛋全都显出笑意,可是说出的话来却很是不客气道:“老板娘莫非是要打发要饭子吗?”
  没等何美丽答话一旁的伙计小记已忍不住叫道:“阁下不就是个乞丐样嘛。”
  那乞丐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副样子,随后又仰起头来,眯缝着眼道:“但是老板娘认为我真的是来要饭的吗?”
  他嘴里面虽然说着话,手却已经接过了那挂铜钱送入了怀里面。
  何美丽也眯起眼睛来道:“阁下看起来并不像,但是却很贪财。”
  那乞丐又哈哈一笑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了下来,将打狗棍往旁边一搁,左手伸出来,冷声说道:“壶。”
  右手也伸出,又道一声:“杯。”接着目光往小记的面上那么地用力一瞪。
  那意思是让小记给自己斟酒。
  小记撇了撇脸巴子,心想:我真是倒霉,方才就是这人一脚踹开了门我险些栽倒,要不是这位剑客搭救这回说不定会怎么样了,现在门已被踢破,老板何美丽竟然不急不恼,反而送酒赠钱,这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