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鸣却轻轻地推开她的手,背对着她道:”在走之前,我还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做完之后,你我就可以彻底地隐退江湖了。”
  范小路想也不想地道:“好,我相信你!明天我会在倾醉阁等你,直到你来为止。”
  齐齐鸣只是深深地瞧了她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能回头,也不敢再回头,他的脚步虽已离开,但是他的心已被范小路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暗室,又是那道暗门。
  齐齐鸣一走进这间屋子,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与古怪。
  但是今天他却没有这种感觉,相反,他忽然感到很轻松,仿佛将要放下块压了很久的巨石。
  他推门走了进去,站在屏风前,那里果然已出现了条纤弱的影子。
  昏黄的灯光下,那条影子似乎在晃动。
  齐齐鸣微微弯腰,拱手道:“拜见主上!我这次来是为了请命!”
  那影子道:“请什么命?”
  齐齐鸣忽然双膝跪倒,道:“我想退出组织。”
  那影子问道:“为什么?”
  齐齐鸣低着头,道:”因为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我攒的钱已够多了,我想,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那影子沉默了许久,没有吭声。
  齐齐鸣以为他默认了,立即站起身来,躬身道:”多谢主上成全!“
  说完他人已转身准备往门外来,不想,这时只听身后传来阵疾风,齐齐鸣暗道不好,急忙往旁边闪去,那东西便擦身,砰地声,撞到了墙上。
  墙壁上立即出现了个深窟。
  看到墙上那个窟窿,齐齐鸣的掌心中都已冒出了冷汗。
  那影子的搁屏弹指的工夫当真是已帘得出神入化,若非自己身经百战,反应迅速,这会这个窟窿恐怕就出现在自己的后心上了。
  他想想却是有些后怕,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顿住了足,他霍然回身,瞪着屏风后的倩影儿,拳头已握起,骨头间发出了格格的声响。
  那影子悠然地道:”怎么生气了?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沉不住气,这样子还怎么在组织里面混,还如何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任务!“
  齐齐鸣咬着唇,咬了很久,才道:“你不是已经答应放我走了吗?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那影子道:“我可没有答应。”
  齐齐鸣道:“那你如何才能够答应让我离开?”
  那影子道:“你想要离开,不是不可能,但是你必须要说实话。”
  齐齐鸣神色顿时是一愣,道:“实话,我说的确是实话,我说了我早就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子,而且钱已经挣得足够我后半辈子花了,所以我要脱离组织。”
  那影子打断他的话道:“可是我看到的却不是这个样子,我听说你不但动了情,而且还和她在山上同住了一宿,那夜想必你们定是肌肤亲近了,她的皮肉的滋味你也定是尝过了。”
  齐齐鸣眼角的肌肉已开始不停地颤动起来,额上已有汗水淌了下来,但是即便这样他还是努力地咬着牙,保持镇定的神色,一字字否定地道:“不,我没有对任何女子动情过,也没有在什么山洞与任何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他这话刚说完,就感到有股子强劲的风自屏风中穿了出来,掴在了他的面上,这一巴掌当真打得很重,他人已难以维持平衡,当即噗通跌在了尘埃,剑都已脱手落在了地上,他努力地仰着头,捂住了脸,血紧跟着沿着指缝中淌了下来。
  只听那影子厉声喝道:“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敢嘴硬,那么我就好好地替你治治这张硬嘴,让它知道说谎是要受苦流血的!”
  齐齐鸣瞪着他,眼中已然冒火,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些年他为这个组织杀人,挣了不少的钱,但是也受了眼前这个影子不少的气,他的脾气似乎大极了,稍有不满,受苦的总是皮肉,这些年齐齐鸣每次执行任务没有受伤,去交任务却反而总是弄得一身伤了,他只能独自一人在房中上药止痛。
  有时他忍不住想要冲到屏风后面去看看这个脾气极大,武功之高的影子到底是男还是女,他也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而真正的影人应该是这个屏风后面的人儿才对,自己这个傀儡当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该结束的时候了,齐齐鸣狠了狠心,他决定这次说出实话,凡事总是有例外的时候,也许这次就能够得到组织的大赦,能够让自己带着自己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想此,他的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开口分辨,但是影子的声音却又响起:“你记着,你这次张嘴定要说实话,否则的话,你的脸这次只是青肿,下一次恐怕就会肿成馒头!”
  齐齐鸣想了想,道:“我我确是动了情,我爱上了范知县的千金范小路,我和她经历了生生死死,她为我付出了太多,我实在是不能抗拒这份恩情,所以我只能够放手不做,退出组织,还望组织看在我为组织这些年尽心尽力地做出了不少事情,也除掉了不少的心患的份上,放了我们一马。”
  说完这话,屏风后久久没有动静。
  又过了很久,屏风后才有了响动,却是自屏风中穿出一根鞭子来,鞭尖本是软软地搭下来,可是齐齐鸣一看到这鞭子,瞳孔立即收缩了,就好像是突然看到件让他极其恐怖的事情,他只感到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般,整个人全部瘫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半分。
  这条鞭子是组织上处罚动情人的最高刑法,鞭子一出,那受刑者便再也逃无可逃。
  齐齐鸣慢慢地瞌起了眼,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等了很久,鞭子还未动鞭打在他的身上。
  齐齐鸣感到很是奇怪,又慢慢地重新将眼给张开了,见鞭尖还在耸搭着,他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不动鞭子?”
  屏风后的影子道:“组织上交代过,绝情的人既然能动情,那么动情的人也能恢复到了绝情,只要你肯,我还是决定给你次机会。”
  齐齐鸣道:“这个规矩我知道,要让动情人重新恢复绝情,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由动情人亲手杀掉使他动情之人,或者自杀结束组织生活。”
  那影子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你去把范小路给杀掉或者自杀结束组织生活。”
  齐齐鸣坚定地道:“不可能,我们俩个人现在谁都不能死!”
  那影子道:“那你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念旧情了!”
  说着,她身形轻盈忽地自屏风后飘起,从屏风上看是那么地柔美,手中的鞭子不停地抖动着,就像是位仙子在跳舞。
  可是屏风外的齐齐鸣却受苦了,那鞭子好似毒蛇般不停地抽打在了他的身上,无论他如何翻滚,躲避,都逃不出这鞭子的追击。
  不多时,齐齐鸣的身上,脖子上,手臂上,已全是鞭痕。
  最后他忽然趴在了地上,任由鞭子抽打,既不呻吟,也不挣扎了,看样子好似已疼昏过去了。
  影子的鞭子并未停下,不过速度却已缓和了下来。
  就在这时,原本地上动也不动的齐齐鸣突然一跃而起,地上的剑已出鞘,剑光一闪,已直直地朝鞭头上削下。
  他的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而且从来都未落空过,齐齐鸣很有自信能够将这该死的鞭子头给削下,削减它的力度,可惜今天他遇到的对手是影子。
  他明明看到自己的剑已经碰到了那鞭子,可是不知怎的,那鞭子忽地直直地立了起来,缠住了他手中的剑。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剑柄上传来冲到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已经受不住,不由得往后在胸膛上一撞,这一撞不要紧,似有千斤,齐齐鸣整个人都急速地往后飞去,砰地声撞到墙上,这才算停下,慢慢地沿着墙壁滑下来。
  他只觉得眼冒金星,连站似都已站不稳,他人不得不倚在墙壁上。
  待金星散去,他才感到胸口中传来的闷痛,他不由得将头往前一探,一口鲜血箭般喷了出来。
  齐齐鸣用力地抹掉嘴角的血迹,努力地仰着头,瞪着屏风后的影子。
  那影子忽然大笑着道:“小子,有种,这些年没枉费我在你身上费了这么多的心思,你是我一手栽培出来,说实话让我毁了你,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这样吧,现在我就给你次机会,你知道的只是头两种办法,还有第三种办法脱离组织,你却不知道。”
  齐齐鸣道:“什么办法?”
  那影子道:“杀了我。”
  刚吐出那三个字,就见被他鞭子卷住的剑忽然直直地朝齐齐鸣的方向飞去,齐齐鸣伸手便抓住,冷冷地盯着他。
  那影子继续地道:“只要你用你掌中的剑捅破我的屏风刺入我的咽喉,让我的鲜血喷在这屏风上,这样子,你和你的心上人便会得到真正的解脱与自由,不过。”
  他的话顿了顿,因为他看到齐齐鸣手中虽持着剑,却在不停地发抖,已然拿不稳。
  影子说道:“你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连手都在发抖,还如何发出这致命的一剑来。其实我本不想趁人之危,只是,就算我不趁人之危,你这一剑恐怕也刺不出去了。”
  齐齐鸣听到这儿,不禁抬起了头,道:“你说我的这一剑刺不出去,恐怕未必吧。”
  他口中说着话,手中的剑已闪电般刺了出去,刺入了屏风里,顿时一趟血光溅起!
  齐齐鸣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但是眼眸中已透出胜利的曙光。
  何美丽又开始用她那双纤纤十指拨弄珠盘了,她的脸色看上去却很差,脖子上竟缠着厚厚的白纱布,看上去就像是花的茎被折断,又被人用布给缠上去似的,显得格外地碍眼。
  今天的倾醉阁很安静,只有一位客人,就是范知县的千金范小路。
  范小路的话并不多,倾醉阁刚开门,她就走了进去,坐在了靠窗的老位置上,就没有再走出去过。
  何美丽也没有多问,不过他知道她等的人定是齐齐鸣。
  可是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去,而齐齐鸣还是没有出现,但是何美丽并不着急,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只是这主人翁不来,这场戏终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地唱下去。
  她忽然很想去看看范小路现在的表情,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快要等得急疯了。
  于是她当真这样做了,何美丽朝范小路所坐的方向望了一眼,她发现范小路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整天了,上午的时候,她人是面对着门口,目光时不时地就投向那里,可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她的人却是背对着门口,桌上的酒基本没有断过,却始终保持在两壶。
  她喝得很慢很慢,一直不停地喝着,显然她并不想喝醉,不想让齐齐鸣看到自己的醉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