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元伸出两指夹住了剑锋,侧身从那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亡魂充满戾气的剑口脱身,而后一边笑一边无奈道:
“谁让世子爷您天降英才呢?我们这些人,纵然再努力又怎么比得上您,不差得越来越远就偷笑了。”
易暮景不说话,唇边的笑意却更明朗了一些,重归战场,除了能再次挥剑斩杀敌人,更能让他与从前的同袍为着保家卫国的同一个目标而战,让他想起从前的那些岁月,既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有一种感慨的心情。
赵修元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副将,在那几年他假死的年岁中,他就是这大郑的依靠,代替他守护大郑河山,他也的确没有辜负自己的栽培和期望。
只是那时候年少轻狂,他和军营里的兄弟在外没有大小身份之分习惯了,回到京城,连逛烟花之地都不分尊卑,甚至自己常常是让他们先挑好的,然后自己再随便找个听听小曲儿喝喝小酒。
因此,也曾经牵扯出一桩引发兄弟间的罅隙的事情。
那还是十六年前他作为古往今来最风光的小世子时候的事了,带兵战胜了一个不比西夏的大的小国,就觉得很是了不起,凯旋回朝之后百姓们沿路相迎,他和手下的兄弟们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竟连进宫赴宴都放在了一边,直接就奔往想了很久的青楼去。
早在还未回城的时候就有人来通报了,说是青楼里最近来了一个新花魁,与那些庸脂俗粉很是不同,别有一种风韵,兄弟们都听得心痒痒,他还带着战场上的霸道,手一挥,直接就领着兵进了青楼。
青楼的老鸨听见震天动地的马蹄声还以为政府要来查自己了,连忙从楼梯上边跑边滚地下来,直到看到原来是常客小世子,这才将心重新放到了胸口里。
纵然前一秒再怎么失态,爬起身来还是一个笑靥如花的老鸨,隔着厚重的盔甲搀着易暮景就千娇百媚地招呼:
“世子爷您终于凯旋了啊,我们楼里的姑娘可个个都是想您想得紧呢……”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最近新来了一个姑娘,我看了都觉得举世无双,尤其是一双眼睛,跟带水的桃花似的,真是我见犹怜,您要不要……”
易暮景笑得风流翩翩,却又不带一点下流气,将那些远处被来势汹汹的军队吓得都躲起来的姑娘们纷纷引了过来,一个比一个娇媚地招呼他。
他一边随老鸨走进,一边朝姑娘们雨露均沾地一一笑过,然后伸手揽过自己身边一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将领,一把推到了老鸨面前,大声道:
“你瞧瞧,可有我这副将长得我见犹怜啊?”
边上的人全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知道这便是小世子又在乱七八糟地开玩笑了,然而在看了一眼那脸都涨红的少年副将之后,又都笑不大出来了,一瞬间统统变成了惊讶。
还真是……我见犹怜啊。
要说这世道好的时候真是做什么生意都好,世子爷来青楼已经是对她们的恩赐了,又收银子又养眼,如今又来了这么一个换身红妆绝对的花魁似的副将,到底是谁嫖谁啊?
原本各个都青睐易暮景的姑娘们这回也都开始转换了目标,纷纷向那羞涩且俊俏的少年副将打起招呼来。
赵修元原本不过是军营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刚刚才在着这场战争中崭露了头角,又蒙世子赏识,提拔他做了副将,他出生贫寒,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虽然在战场上凶悍得令易暮景都另眼相看,可是遇到了这种场景,却一时间脸都红了。
而且老鸨却偏偏又故意调戏起他来,仔仔细细地看了赵修元两眼,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
“哎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么个俊俏的小郎君,说是小娘子都有人信的,谁料得到也是个将军啊。”
人群里的笑声更加猛烈,而赵修元的脸色也越来越红,见到敌人横刀立马在自己眼前都丝毫不惧的胆量,这回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扯扯易暮景,投出放他一条生路的恳求意思。
然而正在兴头上的易暮景哪里会肯放过这个自己一眼相中的人才,当然要让他体会体会人世的美好,反手擒住他,带着几分威逼的语气:
“赵副将辛苦了,这位新花魁,就给赵副将享用吧,权当本世子一片心意。”
赵修元脸色又从红转成铁青,然后煞白,原本还只是被调戏调戏,也就罢了,现在世子这是要……真的要让自己上场啊。
他连忙摇头,就算被身后那些兄弟们笑也都不在意了。
“世子还是放过修元吧……”
易暮景就势擒住他手臂的手力道加重,风流含笑的眉眼间是天生的霸气不容置喙,为了好好照顾这位人才,甚至拿出了在战场上的威严,朗声命令:
“这是命令!赵副将难道要违抗军令吗?”
后头的人想笑又不敢笑,明知世子这是在开玩笑,可是他既然拿出了这等身份来压制,纵然是玩笑,他们也都没有反抗的权力了,只能几分羡慕几分同情地看着今天注定要被世子摆上一道的小赵副将。
赵修元果然不敢再拒绝了,那漂亮的眉头皱得简直是梨花带雨,易暮景恍然也有几分眩晕的怜香惜玉,但很快回神过来,不禁感叹,这男子长得太漂亮,果然容易被人调戏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好自己俊朗归俊朗,总还是有男子气概的,至少不至于换上女装就被人当做花魁。
于是乎小赵副将就被大家嘴上念叨着军令不可违,却各个偷笑着送入洞房似的推进了花魁的房间。其余人则各自揽着老相好或是新相识各自寻欢去了,易暮景也带了个姿容素雅的在一旁喝酒,一帮战场上刚下来的人喝酒划拳,身上都还有血腥气,然而在这地方待久了,也就统统被脂粉香气覆盖上了,晕晕乎乎的,有的在吹自己是如何如何英姿潇洒,有的在夸姑娘如何如何美丽,都早就已经将他们合伙亲手害了的小赵副将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