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绝望了。
她看到的是一个红着眼睛的人朝着自己铺天盖地地压上来,两人之间贴合地不存在一点缝隙,可是她还在疯狂地推开,哪怕全部都是徒劳无功,也不愿意就这样妥协。
然而对此时的赵修元来说,要么直接杀了他,让他没有一点动手的力量,否则,他宁死都不会放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可能再放过韶华,谁让她这样激怒他,谁让她把他的自尊放在脚底下狠狠践踏,他也想要好好待她,就好像世子有一次喝醉之后,告诉他们的,人这一生可放纵,可多情,可于花丛下游荡,也可处酒巷间大醉,但终有一人,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她来了,那些风花雪月就都便成了可有可无,仅仅她一人,便可代替整个世界,让我忍不住要对她好。
赵修元第一眼见到韶华时脑中也曾一瞬间出现世子所说过的这段话,可是……后来她的所作所为,让他原本想要对她好的心情,都被一一踩碎,凝成爱恨交织,其实他与世子也有所不同,在此之前他没有尝试过什么风花雪月,所以一见那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的人来了,他太过激动,将一颗真心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全部奉献了出来,也就成了她看轻自己的理由。所以他真的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到了现在,他只想先将她变成自己的,至于其他的,统统以后再论。
韶华也深知自己这一回大概是真的逃不掉了,脑海中一时勾勒出那个不知道勾勒过多少遍的英雄模样,世子易暮景,是她心心念念了不知道多久的良人,心念到即便知道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也总是存着那一份贪心。可贪心又如何?贪心也是她一个人的事,要别人掺和什么?赵修元凭什么要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贪心都剥夺?
想到这里,韶华眉间的绝望幻化成玉石俱焚的决心,凝结出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狠狠地撼动他,虽然仍旧没什么大作用,可是赵修元已经将眼神落到她脸上,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然而这种发自内心的狠厉,犹如战场上震撼千军的狠厉,却恍然因为两行泪,刹那间僵冷了。
她哭了。
她哭了?赵修元的内心中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恍惚间像是被六月的大雨浇透,连一丝火苗都不再剩下,脑中纷纷乱乱,身上的力气也全部卸下,沉吟片刻,忽然从一丝不挂的她身上翻身下来。
真是没意思,自己也真是疯了,不就是人家不喜欢自己,何苦来想这么借口,非要得到人家的身子,有意思吗?他何时这么小气,这么嚣张跋扈的?
真的,挺没意思的,诚如她自己所说的,她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千千万万,人家不情愿,他再找别人不就好了?干嘛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赵修元站起来之后,连一眼都不再看韶华,只自顾自地穿好了衣服,另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拾起来扔到床上,盖住了那具他在多看一眼,恐怕还是会发疯的身体。
临出门前,他也仍旧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恍然间好像还是可以听到细细而隐忍的哭声,这些哭声,纵然在很久以后,也一直盘旋在赵修元耳边,至今都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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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过去了十六年,当年的荒唐都成为了过眼云烟,当日的少年也成了力拔山兮的将军,即便还是那一张娇美胜女子的脸,举国上下也再没有人敢因此轻视他。确实,易暮景亲手带出来的人,能有不好的吗?
易暮景很是满意地看着赵修元,当年的事他也略有耳闻,知道那个花魁原来是看上了自己的,可是他心爱的手下看上了人家,后来赵修元也曾将韶华举荐给他,可他都不曾应诺,以至于那韶华姑娘至今都还没有见过他,再后来他就已经假死于大宛之战,阔别京城十六年,那里还知后事如何,这一次回来,却早就听说赵修元竟然在他离开的几年后娶了韶华,还生了一个女儿,倒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对此,易暮景也不由好奇,颇想知道知道他们的事情,于是也不分上下地探究起手下的私事来。
“听说,你早已娶妻生女了?恭喜恭喜。”
赵修元听世子忽然毫无征兆地说起这些,不由得突然羞涩地摸了摸头,一如当年那个年轻的小兵,和他第一次说话,就是这样诚惶诚恐又高兴地摸自己的后脑勺。而今少年不变,眼底却多了几分幸福和稳重。
“是,她嫁给了我,还给我生了个女儿。”
见他这副安宁喜悦的表情,便知韶华后来也是心甘情愿的,她与他,都没一个是将就,于是易暮景也就放了心。说实话,当年他见他们之间因着自己那副情状,心中是有一些担忧的,倒不是因为韶华,这世上为了自己误了终生的女子实在太多,他哪里管的过来?只是担忧自己的副将,倘若因为自己受了情伤,以后叫自己可还怎么面对他?
好在不管怎么样,如今终归是看见他二人琴瑟和鸣,他心里的担忧也就没了,如此看来,自己离开了十六年,竟然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关于细节也不必多问,都是别人自己的事情,或许中还有一段艰辛不为人知,提起来也是多余,只挑能让大家一团和气的话题问:
“女儿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赵修元的脸色愈发柔和,哪里还有当年飞扬跋扈的土匪样?根本就是个好男人的楷模。想起漂亮可爱的女儿,仿佛连周身铠甲都在穿透窗户而来的月光下散出柔柔的光芒。
“七岁了。叫做元元,很可爱。”
易暮景大笑,攀住自己得意大将兼好友的肩膀,大声念了三个好字,心中亦觉得为他开心,同时也藏进了一些暗暗的想法。
这次回去,看来是不是也该和小满生个孩子了?男女都好,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自己一定会很爱那个孩子,提起他们的时候,自己脸上也会有和赵修元一样幸福而骄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