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感觉自己有时是置身于无垠无际的大海之上,而她是一块小小木槎,无定地漂流,而有时,她又是一只迷失在林中的鹿,恐惧,无措,没有方向。
然后渐渐的,就连思考的能力也逐渐丧失,她的脑袋整个嗡嗡作响,好像正在慢慢化作温柔的水。
而后经历的事情,和母亲曾告诉她的有所相同、也有所不同。她感觉到了痛意,痛得忍不住泛出泪水,但是却有人温柔吻去她的泪水,还记得母亲是那样告诉她的,女子的初夜,会疼,会害怕,但是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等熬过去了就好了,可是,在妻子疼过之后,丈夫也许会翻脸不认人,方才的温柔缱绻,全部都抛到了脑后,只顾自己安睡,甚至都不肯帮满身疲惫不堪的她清洗。
可是她感到的和母亲说的,开头相似,之后却不一样,疼归疼,不要说她一向不能吃苦耐劳,想来纵然是别的健壮女子也不堪忍受,可是她心里高兴,因为想着,只要让他高兴,只要这样之后能够有机会为他生个孩子,她就什么痛都不怕了。而在一息的疼痛之后,她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就好像见到横亘在眼前最大的危险已然度过,接下去的就是心有余悸而已。她可以感受到他有刻意的收敛之意,每一次,都把力气在最后一刻收起三分,留给她喘气的空间,否则,温盈甚至觉得自己会被这种直达心肺的感觉逼死。
总之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过程里除了害怕和不曾减退的疼痛,恍恍惚惚还夹杂进丝丝欢愉,好像在云端上垫着脚尖行走,一切都是新奇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她伸出手去,仿佛看到星辰就在自己指间徜徉,却偏偏什么都够不着,同时,处于高悬在空中的云朵之上,看着脚下千丈的风景,无比畏惧。
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她唯一能够抓住的只有一个他而已,十指深深扣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好像一旦松手,她真的就会登时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可是她明知道这些畏惧与疼痛都是他给予自己的,但除了他以外又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所以也只能,不愿松手。
眼前一片空白,景象全部直接印在脑中,她看到春、夏、秋、冬,四季在自己脑海中一时共同出现,阳光、雨水、寒露、大雪,天气也在脑海中混为一体,雪覆盖了她,阳光又马上融化她,然后她化作了一颗种子,雨露播撒,才让她破土而出,茁壮生长。
后来她才终于从蝶蛹般的禁锢中得到了解脱和释放,易暮景放过了她,却没有翻脸不认,离她而去,而是把奄奄一息的她抱到怀里,然后叫人打水,亲自帮她擦洗了黏腻的身体,细致到连粘在脸侧的发丝也擦干,然后才帮她穿上了干净衣服,把她珍宝一般安置到床上。
对于她的任何事,他都要亲力亲为,方能安心。
抱着她,撑手看,他依旧精力旺盛,又是好一阵的端详,直到她早已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他才肯吹了灯罢休,呈拥抱的姿势与她入眠。
她是真的累了,可他却都还不怎么尽兴。不过,这毕竟是第一次,总归要收敛一点。
何况与这么多年的禁欲相比,已经足够美好了。
唇角漾出真真切切的笑意,一只手仍旧忍不住去刻画她的脸,本来就打算回到京城,让皇上皇后与她相见之后,就名正言顺地吃了她的,正好今日回来,就看见她一身素衣黑发地等着自己,心早就乱了,然后她蓦然绯红的脸,在双烛下犹显诱人,就好像成熟的樱桃,正等着人去采撷,又叫他,如何错失放过?
他等了那么多年的愿望,终于成真,如今想来,还仿佛一个梦,她真的属于了自己?真实地,属于了自己?
自己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幸福而不敢相信,小满,她是他此生最美好的存在,是他落魄时的希望,风华时的陪伴,是他一生,刻在心尖,不忍放手的执念。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从怜惜,成了同病相怜,从关爱,成了心猿意马,从喜欢,成了刻骨铭心,一切就这样发生,不知道是猝不及防还是细水长流,总之,这世上有她,并让他拥有了她,这个世道就还不算太坏。
翌日,温盈几乎睡到了中午才醒过来,醒过来才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样酸痛。
门外的侍女听到房中有动静,连忙小声推门进来服侍。
世子府里的侍女下人,全部都是皇上和皇后御赐的,训练有素,服侍周到。
也同样极有眼力见儿,昨夜易暮景命人打水,她们自然便立马明白了发生过什么事,于是今早各个都加倍放轻了动作,生怕吵到温盈休息,又怕她醒来无人侍候,便都在门外守着。
天冷了,温盈看着都于心不忍。
但是她此时真的有些累,也就顾不上多寒暄,任由她们为自己梳洗换装,然后又有侍女端来一碗银耳红枣汤,请她用过。
但温盈并没有什么胃口,套上了衣服,倦怠地说:“放着吧,我待会儿吃。”
“这是世子为世子妃备下的,说是让世子妃醒来就喝下,对身子好的。”
这名侍女果然十分伶俐,温盈这才笑了笑,抬手说道:
“好,那你拿过来吧。”
喝下了银耳红枣汤,果然觉得稍微舒服了点,温盈把碗递给这名侍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她道:
“世子呢?”
自从来了京城,就天天不见人,把她一个人晾着,实在太像是一个深闺怨妇。
侍女收了碗,低头浅声回答她:“今日皇上皇后召见世子,世子在宫中,大约要晚上方能回来呢。”
又是皇上皇后召见?就这么来了没几天,天天召见,便当真有那么多话要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