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盈对易暮景的埋怨慢慢地转移到了雪青的崩溃上来,这丫头……不对啊,她今天肯定有哪里不太对劲。
“雪青,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雪青迷惘地回答。
嘴上虽如此说,可心思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不久前在宫里发生的,那桩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的事。
今日大殿中宴会过后,皇后邀几个皇室于后花园小聚,雪青本该跟着世子妃一起去的,只是到了以后,才发现后花园露天亭中天气太凉,于是就想起来自己把世子妃的暖手炉忘在了大殿,便连忙跑去拿。
倒是还好,宫里的人都是行为妥当的,好好的将世子妃的手炉保存着,就等着来人取,她连声道谢,然后就急急忙忙又往后花园跑。
这一急之下,也就没有怎么看眼前的路,刚进了后花园,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一头撞上了某样不知名物件上。
那不知名物件十分之硬,她又跑得快,撞得她一时都蒙了,蹲在地上好半天,眼前直冒星星,好半天,才凭着一腔硬气捂着脑袋站了起来。
雪青在世子府中,那也是个眼睛长在脑袋上的主,虽然本性不坏,又受过世子妃绵里藏针的敲打,并不会真的恃宠而骄,仗势欺人,但是,世子妃也同她说过,她们要做一个好人,是那种骨子里好,外表却要凶悍一点的好人。
否则,镇不住那些嬉皮笑脸的大胆下人,展示不出世子妃的威严,只不过世子妃在告诉她这个道理之后,自己却仍旧是一个纯洁的白脸,俨然是将她教育成了挡事的红脸,世子妃便独善其身了。
但是主子教导要这么做,她也只能听从啊,其实她是极其胆小怕事的人,虚张声势,仗势欺人什么的,都是职业病啊。
雪青的职业病犯了起来,竟然都忘记这里是皇宫,刚回过神来,还不等看清对方长相,就已经劈头盖脸地喊了起来:
“谁啊,没长眼睛吗?没看见前面有人么!”
雪青揉着脑袋,确认了手里的手炉没事,才恶狠狠地望向了前面的人,只是这一望,她便有些怔住。
眼前这恍若神人的……似乎并不是她惹得起的人。
首先对方是个男子,这能进入到后宫中的男子,除了皇上、世子,似乎,就只有太子了,且对方一身明黄礼服,衣上的四爪金龙熠熠生辉,更何况,席上时她站在世子妃身后,正巧看到的就是对面的太子。与此刻眼前,似乎已经被她骂得发怔的人,一模一样。
太子何等尊贵,自打出生就还没听过这种字眼,见识到了雪青的功力,早已怀疑世界似的愣住了。
当时雪青脑子里只有一个侥幸念头。
还好太子是孤身一人,后面并没有跟着什么宫人,否则,纵然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而后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到底是应该真诚地自报家门认错,以求太子宽宏大量饶她狗命,还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打死都不能认这桩事?
可惜现实并不允许她多想,东宫太子岂是一时可无人跟随之人?一会儿不见,就已经有一大帮人寻了起来,呼唤太子的声音响遍后花园。
雪青连忙意识到不对,自报家门认错的选择俨然已经没得商量了,现实逼她只能选择后者,于是,犹豫了几秒,她便飞快抱着手炉急匆匆的逃跑了。
这桩事情,不管她何时回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想想看,她可是冲撞了太子还骂了他啊,这是多么缺心眼不怕死才能做出来的事情,要不是当时太子身边没人,要不是太子一生冰清玉洁被她一时骂蒙,但凡有一个地方出了错,她此刻都早已脑袋搬家,哪里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到世子府,伺候在世子妃的身边?
所以这桩事情,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烂在肚子里的,任凭谁都不能告诉,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甚至整个世子府生死存亡的大事。
然而雪青亦自知自己的胆子是真的很小,真怕世子妃若是再多逼问一句,她都有可能扑通一声跪下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然而大约摸也是急中生智,雪青除了装满胆小、虚张声势的脑子中,顿时想到了转移话题的妙计。
她强压着颤抖的语气,凑到温盈耳边,偷偷摸摸地说道:
“其实您要是想教训教训世子爷,大有别的方法。”
紧迫之下,雪青想出来的却是个极其管用的方法,尤其是针对此时此刻的温盈。
温盈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耻下问道:
“你是说……”
雪青偷偷松了一口气,她别的不会,肚子里的坏水可是装得满满的,都是专门用来治下的,虽说不知道用在世子爷身上会不会太过分,但是……现在她为了自救,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世子爷,您就贵人自有天相,自求多福吧。
温盈侧耳倾听雪青对自己说的一长串兵家之道,神色一点点由惊讶变成强烈的佩服,最后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丫头,虽然胆子小,可是心眼够黑啊。
看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确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自己与她相比,的确是甘拜下风。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晚上,想来易暮景也是因知道温盈正在生自己的气,所以在此之前都一直待在书房,安分地不敢去卧房里给她添堵,看来是做好了让她自己冷静冷静的打算。
但是,他也万万也没有想到,戌时的梆子一响,他想见而不敢见的人,竟然亲自过来找他了。
就连易暮景这般见惯大风大浪的人都是一愣,或者也是压根没想到他的小妻子,有一日竟然也会对自己用计。总之,当易暮景开门时见到来人是温盈时,心中确确实实是惊喜了一下的。
温盈一身轻纱曼衣,半遮半掩,介于少女与女子之间的身材若隐若现,款款走来,姿态袅娜而不显风俗,尤其是刚看门时抬眼看他的那一笑,足够骚人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