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雪青雪瓯还算的上是忠心耿耿,深谙一仆不侍二主的教诲,就连温盈主动问她们想不想去新院子里,她可安排她们专门去服侍宋舒慎,两人也连连拒绝,雪瓯红着脸摆手,雪青亦皱着眉摆手。
温盈见二人如此情状,心中一笑,脸上亦夸了起来:
“真不愧是我的好丫头,既不愿意去做我哥哥的丫头,不如这样,下次我直接把你们一同说做我哥哥的姨娘罢。”
雪瓯自从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多之后,就再也不敢没事找话了,如此被调侃,也只是连连摆手,好像受府里其他丫头全部拥戴的宋舒慎到了她的眼中,就是什么棘手的难事,倘若被哥哥看见了,恐怕非受挫不可。
而雪青则立即泣泪俱下地开始了一番长篇大论的表忠心演讲:
“世子妃这是哪里的话?我和雪瓯承蒙世子妃提拔才有今日,一身一心都寄托在世子妃身上,如今您让我们去服侍别人,虽说那是世子妃的哥哥,可是也无法和您相比啊……倘若世子妃真的这样想,便既是把我和雪瓯都当成了无情无义之人,也辜负了您付出的一片苦心,我还不如……不如出了门,就一头撞死在阶上……”
温盈目瞪口呆地看完了雪青的这一番表白,不禁目露佩服神色,这丫头,看不出来,演技竟然比自己好这么许多,她当日给自己出的那主意,或许真的不是不好用,而是自己没有她的演技,所以才会失败吧。
赞叹地拍了拍雪青的肩,而后语重心长地看着待在一边,已然对雪青的表现看呆了的雪瓯讲道:
“瞧瞧,雪瓯啊,看来你还是得多向你雪青姐姐学习学习啊,人家一张巧嘴,可将死说成活,抵过你多少埋着头做的笨功夫。”
雪瓯低头默然,她知道自己嘴笨,可是……原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怎么不说话还是错啊?
雪青如此方收了眼泪,却仍旧抽泣着那压根就没有几滴的眼泪,生怕被看穿,还故意用袖子挡着。温盈见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继续调侃自己的丫头。
“可怜见儿的,就这么几滴眼泪,是能哭倒了长城?还是哭湿了青衫?来来来,再哭几滴。”随手拿了个不大不小的茶盏过来,放到她眼前,“等你哭满了这一盏,就拿它来跟我换嫁妆,无论多少,我定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送给你。”
雪青偷偷摸摸瞧了那茶盏一眼,终于是装不下去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世子妃就知道调侃我们,要真哭满了这一盏,我也不必来和世子妃讨要嫁妆,定然早已瞎了,哪里还有人要呢?”
温盈瞥她一眼,亦笑出来,不再说话了,倒是雪瓯,全程傻愣愣地站在边上,她们的话,自己能听懂的是少数,听不懂的倒是占了大多数。
也罢,自己还是做个安安静静的美丫头吧。
温家入住的第二日,府里头就有大人物来到,此大人物并非别人,而正是太子殿下段子珏。
太子殿下正是久慕温太傅之名而来,虽然昔人已逝,可是后代还在,就想来见一见温太傅的独子。
因此殊荣,府里的人又是忙开了锅,虽然事情来得突然,可是人人心里头都是惊喜不已的,太子殿下都上门了,岂不正是说明了这府上的人日后前途无量?
申时一刻,太子殿下的车辇驾临世子府门口,易暮景、温老爷,以及宋舒慎三人在大门口亲迎,眼见着一身明黄的太子下了车,众人相拥上前,三人也连忙愈发立好,等太子走了过来,齐齐躬身:
“参见太子殿下。”
年轻的太子漾出一个笑,淡然挥手:
“免礼。”
而后径自扫过温大人一眼,可是……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风骨,略略有些失望,又转念想到,或许是人家也有了些年纪,故意藏起了锋芒才华也未可知,便仍旧保留着一份期待。
他虽然年纪尚轻,可是从小到大,看过多少有才无才的臣子,这识人辨人的能力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
反倒是那站在一边的同温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宋舒慎,虽然已是尽量低调,可身上那股蠢蠢欲动的气息,以及锋芒毕露的骨气,全都无处可藏地逼出来,是个能成大事的可造之材。
于是眼神反倒在他一个养子身上多留了几眼,而后方笑道:
“本宫今日不过来王兄家走动走动,大家不必拘礼,都进来吧。”
“是。”
三人再次礼拜,而后在年纪最小的太子身后跟随了进去。
虽然只是十六岁的少年,虽然口上说的是亲眷之间走动走动,可是对他而言或是如此,对旁人来说,却远远不是如此。天家的一言一行,哪有没有道理的?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都需要旁人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对待。再说这位小太子,表面看着虽然的确不大光芒万丈,还时常受皇上当众责斥,但再怎么着大郑上下不过就这么一个皇子,以后皇位和天下总归是他的,是以,无人敢轻怠。
尤其是温家人,明眼人一瞧就知太子是来探一探温太傅后人的深浅的,自然更要提起注意做事,纵然没法再创祖上的辉煌,也只求不让祖上的荣光蒙羞。
入府之后就径直到了前厅,几人按尊卑坐了。
温夫人正在前厅里安排茶水点心候着,见太子过来,激动地连茶杯都拿不稳,差点失仪,还好眼疾手快的丫头端住了滚烫的杯底,才没让这次见面开门不利。
温夫人想来实在是太过激动,端着茶走路都束手束脚的,可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嫁的婆家更是名门,竟然仅仅见一面太子都如此惶恐,实在不像是大家媳妇的做派,竟还不如个丫头。
可是若再仔细看,又不大像是害怕于天家之威,反倒……是有几分压抑着强烈情绪的样子,这些情绪太过强烈,让人无法忽视,却又猜不透里头到底是什么,总之交杂万千,难以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