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无声的流泪也不知道是怎么惊动了他,大概是回答的那一声哽咽的鼻音泄露了秘密。陆城一下侧过头来,侧脸美好却苍白,眼神认真坚毅。
“你哭了?吓着了?”
她连忙低头并拼命摇头:
“我没有……”
真是不会说谎的小女孩,这种拙劣的演技,谁相信?
他半眯着眼笑了一下,极尽宠爱:
“看来……是被自己蠢哭了啊。”
“……你,胡说!”
他连声笑,一直笑得咳嗽,牵动伤口,这才不敢笑。仍旧是神情隽永地看着她,嗓音深沉:“好。没有。”
只是当他眼神一落,扫过左未央的脚下的时候,一瞬间,倦怠的眼神就清亮起来,一下子又恢复了那种无所不能的样子,声音也是一下子沉厚起来:
“你的脚怎么了?”
他要不说自己都已经忘了,可是一说,又觉得脚上果然火辣辣的疼起来。
但是第一反应,是拼命把自己伤痕累累的脚往裙子底下藏,低着头躲闪:
“没事……”
只可惜被他一把抓住了小腿,差点就重心不稳摔倒,只见陆城眉头紧锁,远远比之前他自己受伤的时候紧张万倍。
“让我看看!”
她是逃不掉的了,左未央无奈而羞愧,因为自己的无能,在他重伤的情况下还要出这种小问题,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惹他操心,因此而感到无比的羞愧。
“止血草还有吗?”
他满脸都是焦急,但做事仍旧井井有条,丝毫看不出来受重伤的人是他,除了嘴唇与面色苍白了一点,反倒是左未央看上去更加像是恐惧忧虑的伤者。
“有……”
她小声回应,指了指边上的剩下的一些止血草,因为不知道够不够,她采集了很多,没想到到最后还用到自己身上来。
显然,在对比之下,她就知道自己的技术绝对是差到极点的,陆城的动作轻柔而迅速,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曾经生生死死地度过一段人生。最后替她一切都处理好,但由于伤在脚上,行动就成了问题。
她被安置在他脱下的衣服上,然后对她说:
“接下去你不要动,都让我来。”
因为要方便上药,左未央全程都保持着圈着陆城的脖子的姿势,结束了还没来得及松开,听见他这么说,更加有点不敢松开,就这样忧心忡忡地问他:
“你……你行吗?”
不得不说,当一个女人躺在男人的怀里,满脸还都是红晕的时候,开口质疑他行不行,任凭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受不了的吧。
陆城就这么凝滞了半晌,他倒是相信她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意味悠长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覆在她脸上方的眼神笑起来,是对左未央来说阔别已久的诱惑,性感:
“行不行?你……要不要试一试?”
她一秒钟之内松开自己圈住对方脖子的手,把头扭到一边去,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死不了的。
乖乖坐在那里,彻底安分,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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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脚动不了,就只能坐在那里看着陆城忙来忙去,又是找了些野生浆果回来,又是找来一堆枯枝,熟练地用火石点燃了一堆火,在天黑之前,完成了一切事项。
此刻,他们正为了取暖与安全而依偎在一起,看着小小一团火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氛。
人就是这样的,都有更重要的选择的时候,比之小一些的选择就显得可以忽略不计。在生死面前,爱恨就不重要,在爱恨面前,其他的就不重要。
别说什么爱情比生命更重要,那都是单相思罢了。
在莱茵河河谷度过一个夜晚,简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有人在她身边,倒也没有那么害怕。
入夜后有一些冷,她抱紧了自己,又往火堆凑过去一些,但还是解不了寒。陆城看见了,一伸手就把她揽到怀里,动作熟稔霸道,左未央还想作势推脱两下的,可是他虚弱地叹了一口:
“我冷……”
她所有推脱的力气就全像是被这黑夜吞噬殆尽了。
耳畔有他的心跳声,其他的声音就再也入不了耳,风声,鸮声,枯枝爆破的噼啪声,都化为虚无。
不知道多久之后,她夹着淡淡的睡意,问:
“你就不怕言少熙找到我们吗?”
不仅不离开,还就此燃了个火堆,就连自己都觉得很轻易应该就能被人找到,何况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陆城在跳动的火光里浅笑,脸色终于借火光的映衬而显得没有那么虚弱。他仍是十分清醒的,一直用树枝挑着火堆不让灰烬盖住了火,全心全意护她安全:
“他只是想看一看我们在这种环境之下是怎么活下去的,短时间内,不会亲自动手。况且如果没有火的话,也许今晚我们就会成为灰狼的口粮。”
“灰狼?”
她急了,这些猛兽,好像是闻见鲜血的味道就会过来的,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留了这么多的血,灰狼应该都闻见了吧。
往四周一看,果然,那些丛林深处,好像布满了绿幽幽的眼睛,如鬼火一般。
灰狼,那是灰狼!
可是这种紧急万分的时候他怎么还能神态自若地坐着,左未央浑身都在发抖,试图往后退缩。
“怕了?”他对于害怕时候的她总是肆意调侃,大概也是一种令她放松一点的办法,“没事,它们更怕。”
人类因为有了超脱其他动物的智慧而被称为灵,智慧,也令人类成为与其他任何动物都不相融合的高级生物,令它们垂涎而又恐惧,只要人类不先害怕,依靠智慧,是没有动物敢靠近的。
她咽了一口口水,认同他的观点,也不再后退,甚至还就这么直勾勾地与那些绿色的眼睛对视起来。
“也别这样看着它们。”他忍不住笑,“它们会以为你是在挑衅它们的。来,靠我怀里,如果害怕的话,就再抱得紧一点。”
如果害怕的话,就再抱得紧一点。
她姑且,再信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