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咬牙:“你要路易死?”
言少熙站起来,沉默地走了几步,然后背着手长叹了一口气:
“人类之所以进步,不就是出于一次次毁掉自己不成功的作品吗?”
“那如果这场赌局,是他赢了呢?”
“弗朗西斯,别再说了!”
他的父兄都已经忍不住了,但是路西法正在与之交谈,他们是不能够阻止的,只能这样毫无作用地妄图让不听话的孩子闭嘴。
言少熙一下子转回身,眼神里淡漠且含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
“那么作为失败者的我,就该死。”
弗朗西斯跪在地上大吼:
“你根本就是个变态!”
他气急的父亲终于失去了一切好脾气和对他的关爱,一脚踹在了背上,瞬间湛蓝的眼眸就失去了神采,金黄的头发如田地中三月的麦苗,抖了几抖,便随着主人一同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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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后,山洞里的食物消耗殆尽,只能靠寻找野果过活。陆城的身体素质底子好,皮外伤基本已经恢复,本来就只是失血过多的问题,只要止住了血也就没什么严重的。现在已经完全担当了各种责任,寻找食物、拿回水源。
他们现在的生活似乎返祖归宗回到了人类最原始的状态,每天都在为活下去努力,也只需要为了怎样活下去而努力。
很艰辛,也很单纯。
但是,左未央到底是身体底子太差,动过几次手术的,比一般寻常人还要差,更不用说和陆城相比。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只需要止了血就能自己好,可是左未央稍稍受点伤,都不是开玩笑的。就算陆城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障她不忍饥受寒,单薄的体质还是让她在冰凉潮湿的山洞中患上了感冒。
感冒愈演愈烈,发展成发烧。烧得浑身无力睁不开眼睛,有时候甚至都感觉到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发烧,左未央已经烧得神志错落也感觉不到什么,但陆城终于彻底感到手足无措。他无法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那种崩溃感就好像被人类团团绑住,救不了爱人的金刚,是崩溃的,更是无力的。
他徒有一身野外生存的技能,可是却从来没有学过,当心爱的脆弱女孩受伤时,应该怎样才能平心静气地救她?
左未央一直喊冷,他就生了火堆,可是这样子会导致山洞内的空气不流通,最冷的时候生了一会儿也只能盖灭,然后就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两个人只有一些脏乱残破的衣服,即便是全部围了起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到底……应该怎样才能救她?
陆城抱得她越来越紧,她在他的怀里也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真的是在害怕,害怕到开始后悔,为什么他一开始要跟言少熙打赌?害得牵连到她,如果情形继续严重下去,他……恐怕真的是会不惜向言少熙低头的。
“冷……”
“……冷?”
正在认真衡量选择的陆城猛地回神,低头看倒在自己怀里的左未央,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紧闭着眼睛,嘴唇泛紫。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或者现在就向言少熙低头!
“热……”
左未央又轻细地喃喃了一声,陆城心下更乱。
现在,恐怕就算是言少熙赶过来都已经来不及了。
极度危机关头,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又该怎么寻求她的意见?
“未央……未央……”
……
她不回应,紧闭着双眼,嘴唇上的紫色已经无比饱满,显然根本已经无法交流,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自己又能怎么征求意见?
但现在情形又是迫在眉睫。
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未央……很抱歉,没有办法问你了,可是你要明白,我真的是为了救你,对不起……”
对不起,总是不问你的意见就擅自行事。譬如爱上你,譬如为了救你做出令你不高兴的事情。可是,他真的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只能尽量做出利大于弊的选择,他只是个人,实在做不到事事完备,所以请你原谅。
可是他也只能苍白地请你原谅,因为即便如此也不曾后悔,只要能够救你,哪怕仍旧会有失误,也统统由他来承担。
左未央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脸上似乎露出一点缓解的神情,但还是没有彻底从病痛中被解救。接下去身上似乎覆盖上了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体内的生命力被一点点释放,一点点生长。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灵丹妙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治标不治本的速效药,但是,她只是想要能够缓解这一阵的体热难当,只要能救她不被烧坏的都是好药,哪里还管的上别的许多?
恢复了一点神智之后的左未央求生心切。
她的药到底是什么呢?是一块冰,还是一团火?总之,在她病得忽冷忽热的时候,总是能让她感到舒服。这是一味神奇的药,最后令她迷迷糊糊的,却有了一种更深的渴望。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渴望,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但是,是出自于最深层次的大脑皮层,一旦激起,就无从隐匿。
左未央出了满身的汗,浑身就跟从莱茵河里爬上来的时候一样湿透,滑腻腻的,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涸辙之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