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肆。”
沈肆几乎被仇恨吞噬,突如其来的呼唤,她猛然回神,抬头看去,一个熟悉又亲切的身影站在二十米开外。
不知何时,江启森和顾萱然走到了她的身后,因为这一声,他们都在她的身后停住了脚步。
沈肆无心再管那两人,看着远处商行远的身影,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在风里四处飞扬,就像在召唤着她而不断挥舞的手。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跟前,眼前早已模糊,豆大的一滴泪滑落,这才看清楚商行远此时的表情。
“小、小叔”
商行远看着她这副可怜样,内心深处有多于心不忍,表面就有多平静,这样脆弱的沈肆,他第一次见。
他叹了口气,终是他们没能保护好她,明知她受了委屈,为了所谓的大局,也不能轻举妄动,唯能希望,这种时候,亲人的肩膀能给她一点支撑和依靠。
商行远为她抹了一把泪,才发觉她脸上烫手的温度,不禁的皱了眉头。
“说过了,不准叫小叔。”
这熟悉的笑话,沈肆笑了,一边笑但还是止不住眼泪,她也觉得这样在商行远面前掉泪很没出息,故作轻松的用手背擦着眼泪,可是,手背全都是泪,也没让眼泪停下来。
“好了,想哭就哭吧。”
商行远拉住她的手,毫无迟疑地把她揽入怀里,像对待一个哭泣的小孩一般的温和。
沈肆顿时涌起一阵感动,哭得更加肆无忌惮。
在沈肆看不到的时刻,商行远盯着她身后,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可抵挡不住他逐渐深沉带着狠劲儿的眼眸,如果江启森人还在那,他只怕会冲上去将他狠揍一顿。
感觉到怀里的人哭着哭着就没了动静,不用猜就知道沈肆精疲力尽晕了过去,她整个人就像一个火炉,又怎么可能不虚呢?
商行远没再耽搁,打横把沈肆抱起来
沈肆在一阵阵摇晃中醒来,她睡得迷迷瞪瞪,脸上有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醒了。”
闻声看过去,商行远迎着微弱的灯光走过来,视觉的冲击下,显得他此时尤其的高大。
“我们这是在船上?”
商行远点点头,发觉她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打量着四周,根本没在看他,无语之际,还是口头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错,再过两个小时到岸,外面风雨较大,要是晃得难受就说。”
沈肆摸着脖子舒展了一下筋骨,意外的并没有哪里不舒服,除了身上闷出的一身汗,黏腻的很。
“没什么,挺好的。”
商行远静静看了她片刻,仿佛在确认她所说的好,是真的好,还是为了让他放心而随口瞎掰的。
沈肆察觉到她的目光,顿感奇怪,好像她现在不提出哪里有点不舒服,就很对不起他似的。
“那什么小叔,我能洗个澡么?”说这话时,她甚至还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商行远眼角抽了抽,能开他玩笑,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不过,一想到她给他的称呼,脸色瞬间黑了几个度,说起话来就没那么好声好气了。
“不能,你要是不想病着回去见老头子,就给我忍着。”
沈肆瞬间耷拉下了脸,但商行远才不管她,没声没响的出去了。
不服气的对着他的背影做了好一阵鬼脸,直到他出门以后,瞬间归于平静,渐渐陷入发呆,连商行远什么时候再进来她都不知道。
“咳咳咳~”
商行远就站在她旁边,她竟毫无察觉,如果不是他故意咳嗽,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
他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顺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她。
沈肆抿唇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垂眸看了眼那只碗,白花花的白米粥,看起来就没什么食欲,但又不好驳了商行远的面子,她只好接过手中。
“吃啊。”商行远看她半天没动作,随后催促道。
“啊~哦~”既然都拿在手里了,不吃是不是更不给他面子,那就意思意思的吃几口好了。
绵绸滑腻,入口即化,火候正到好处,可惜清淡无味,终究不是她的菜。
商行远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病算是勉强好了,但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归咎到底,身上的病好治,心里的病,难医。
“吃完了就好好休息,到了我叫你。”
沈肆木木的点头,“哦~哦~”心想他总算出去了,要不她还得找理由说自己吃不完。
一个人在包厢里又发了一阵呆,门外传过一阵脚步声,海浪扑打船体的声音断断续续,沈肆突然晃过神来,想到就快要见到外公,她理应打起精神来。
她跳下床,钻进隔间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凉水过脸,身上的黏腻感仿佛祛除了不少。
打开房门,迎面一阵风吹过,沈肆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一瞬过后,竟是通身舒畅。
沈肆做了一个深呼吸,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不知是不是环境所致,这一次沈肆一觉醒来,整个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船还在朝着既定的方向行驶,月光空远宁静,一层层轻薄如纱般的云雾,飘逸而过,明明灭灭,飘忽不定,海上的浪一波又一波,打碎了海面上投射的月光。
沈肆目不转睛凝视着眼前的海景,只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不知不觉思绪又飘远了。
突然船体一阵剧烈的晃动,沈肆没来得及抓稳,不受控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后脑勺着地。
好在有人及时抱住了她的腰身,沈肆还未定睛,人就被带进了房间里。
风平浪静过后,沈肆才反应过来,这个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她愣怔着失去了反应,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人。
是否符合她的想象,不是,她会失落,如果真的是,她又不知该怎么面对。
只是对方并没有给她做出选择的机会,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已经推开了她。
沈肆往后踉跄几步,终究是看清楚了他,没有超乎她的预料,却还是惊到了她。
“你你怎么在这?”
这个时间,他应该和江蔓虞他们在去港西的路上才对啊!
冯警淡漠的瞥了一眼她,“我有必要向你报备?”
沈肆愣了一下,脊背僵直,最后不敢直视他,怯怯的低下头。
“是是不需要”
两人就此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沈肆眼神躲闪着,就是不看他。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三分钟那么多,沈肆却感觉过了半个世纪。
冯警一瞬不瞬盯着她那么长时间,可两人相对无言,最后他大概觉得无趣,继续留下来也不能怎么样。
想说的不能说,不想说的,不得不说。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在她没抬头之时,转身离开。
“你”
沈肆发觉他要走,着急之下抬头追了他两步,他沉稳的步伐停下,转身深深的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看,沈肆想说什么,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抿着唇微微点了几下头。
“慢走”
冯警苦笑不得,眼中怀疑她是故意在玩他,但面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沈肆被他的神情吓了一条,呆在原地,双唇因紧张而紧抿着,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但其实冯警根本不是她所看见的那么凶神恶煞,只是脸色没那么缓和罢了,比之前,少了常见的柔情。
见她没什么要说的,冯警没做任何停留的走出了房间。
直到门被关上,门外彻底没了动静,沈肆才彻底的松了口气,像经历了一番大劫一般,身心俱疲的躺倒在床上。
面对冯警,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再见到他,没有情绪的大起大落大悲,有的只是两人的隔阂,还有沈肆的胆怯。
他们彼此也都不是揪住事情不放的人,可他们也都知道,不提不说,是因为没放下,孩子永远是他们关系的一根利刺,不动则埋下隐患,动则即时爆发。
或许保持距离是他们之间最好的选择,不久的将来,他会有他自己的生活,而她,也有她必将去做的事情。
她不会想象没有他的生活,也不会想象没有她,他会过得怎么样,因为不久的将来,她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一次,就让她去陪她的两个孩子好了
大概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这一躺就睡了过去,商行远过来敲门时,她睡得正酣,打着哈欠给他开的门。
商行远一眼就看到她毛毛躁躁的头发,不免愣怔了片刻,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睡成这样?
“到了。”
“收拾一下,下船。”
他还没说完沈肆就已经进了洗手间收拾自己,合着她根本没再问他?!
一下船,早有专车在等着他们。
上了车沈肆才想起,冯警和他们一起上的船,看他那样子并不是来找她的,那应该是来找商行远的?
想着,她疑惑的目光转到商行远身上,他们两个大男人,会有什么非谈不可的事情呢?
商行远察觉到她的注目,奇怪的回视她。
“有什么话想说?”
沈肆拨浪鼓似的摇头,有关冯警的事情,她还是少关心好了。
现在是下午六点的光景,下班的高峰期,从码头到商家大宅也费了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