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后一直到夏天去比华利山庄欧阳少康夫妇的别墅之前,有几件新的事发生。
  第一件就是到了五月,《玫瑰伊甸园》的先前翻译宣告完成。记录译文的笔记合计有五大册。这五册记录本从我手中移交给了欧阳少康。
  为了庆祝初步翻译的完成,我们三人到卡布其诺进餐。出版《玫瑰伊甸园》的编辑也稍后加入了我们。他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华裔男性编辑,我记得他叫左忠实,没错。左忠实已经完全将初稿读过一遍,对内容深感兴趣也颇为感动。
  左忠实说希望《玫瑰伊甸园》能在明年初出版,向欧阳少康商量是不是能在十月脱稿。欧阳少康说初步的翻译就花了一年,将这一年工作量的稿子用几个月来完成定稿是不太可能的。他一说完,左忠实以感到很可惜的样子说,那么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请一定要完成。欧阳少康似乎也是这么计划着。
  我们举杯预祝《玫瑰伊甸园》能在明年春季顺利出版,期望这本前所未有的情色小说能够与世人见面。左忠实接着寻问我对《玫瑰伊甸园》的观感。他恐怕是期待我会用一堆很天真的形容词和赞美的话。我在紧张之余,装着很在行的样子,与其说是发表感想,还不如说是解说一样。
  左忠实看起来很惊讶。他叫句“老师”,看着欧阳少康,“您的学生对英国的文学史很
  有研究。难怪您说是很重要的秘书。”
  “事实上她不是我的秘书。”欧阳少康带着笑意说,“也不只是个打工的学生。”
  “她,我和欧阳少康共同的爱人。”上官清扬用很慵懒的语气接着说。
  “就像是《玫瑰伊甸园》一样。”欧阳少康说。
  我们三人一相望,然后嘻嘻笑起来。那时,左忠实愕然的表情至今难忘。
  一天,欧阳少康在书房工作。老妈那晚已回家。上官清扬大概是感到无聊吧,一看到从外面进来的我,就跑到玄关来把我抱住。
  她突然整个靠过来的身体,热得火烫。虽是火烫,但是一直抚摸的话又会感到有点湿冷。
  上官清扬说,“我好寂寞呀”,然后就哽咽住,“寂寞地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该怎么办……也不想和盖颁勋或常载波见面……敏慧回来太好了。你再不来的话,我可以有点生气了。你今天住下来可以吧?”
  这不太像平常的上官清扬,脸上也没化妆。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看起来相当苍白软弱,无精打采的。
  工作完了的欧阳少康加入我们的晚餐。那晚,我们三人喝酒到很晚。上官清扬关掉了在起居间的电灯,而点起蜡烛来。我们把上官清扬夹在中间,像是一样坐在起居间的地板上看烛光。
  上官清扬喃喃地说:“敏慧,你真好。”用食指在我手掌中划起来,光是这样就引发了深藏在我身体中的快感。
  “清扬没精神的原因很简单。”信太郎笑声说,“对不对?清扬。你自已清楚得很嘛。”
  “不是每次都这样。但是大约一年一次会变成这样。”上官清扬靠近我像在撒娇地说,“月经来的第一天,会变得很悲伤。悲伤得想死掉算了。”
  “像是一年一度的庆典一样。”欧阳少康开玩笑说。
  “对呀。”上官清扬并不怎么开心,嘲笑着说,“但是要这么说的话,不是庆典,说是葬礼比较对。”
  带有醉意的上官清扬在我面前向欧阳少康诉说着,“身体烫得不知道怎么办。”
  欧阳少康一过去抱她,上官清扬就像是枯掉的花一要把身体往他胸上瘫着,但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没多久她就抽开身往我这儿靠过来。
  我想,我就这么下地狱了吧。我不敢相信自己做的事,但是这是真的。
  虽然上官清扬说想一到七月就马上去比华利山庄,但是欧阳少康为学校的事缠身,结果三人结伴出发时已是七月下旬的事了。
  在那时,盖颁勋已经越来越少在我们之间出现了。那年夏天到比华利山庄盖颁勋没有同行。我怎么想都想不出为什么,就是他在我们之中淡化的最好的证明。好像是巳安排到国外旅行,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他有了新的女朋友,反正是他回绝邀请的。
  老妈也没有一起去。老妈那时也年近七十了,血压升高。虽然用降低血压的药有点用,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疲劳累积,还是不敌年事已高,才说要先一步到比华利山庄去扫扫,就在洛杉矶家里昏倒被送进医院。
  老妈说不想给大家添麻埂,想休假休息。考虑她的心情,欧阳少康和上官清扬也就随她去,要她好好休养,多久都没关系。讲好要她完全好了再照原计划到比华利山庄,老妈也很感谢这项安排。
  老妈不能成行,只好拜托当地别墅服务处派人去打扫别墅。
  但是除了打扫以外,—没有老妈,许多事都办不成。我们刚抵达的两、三天里,就光忙着买东西、晒被子、整理庭院,还有清理厨具。别墅内的是电器制品开始一件一件出问题,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把大家弄得很烦。我只能说,那简直就像是把我们带领到地狱的一个小小的预兆。
  我清楚记得那天早上,上官清扬气急败坏地说,“又坏了。”前一天中午洗衣机不太对劲,到了晚上才注意到庭院的诱虫灯不会亮,再到了今天早上烤面包机又出故障了。欧阳少康插上烤面包机的电源却动不了,把它翻过来往里面看,猛敲了几下,但是还是发现面包就是烤不好。像是玩玩具玩厌了的小孩一样,欧阳少康把这东西往桌上一扔,“滚蛋!这些东西今年到底是怎么了?我看呢,下一个坏的是电视机,再下一个是吸尘器。”
  “搞不好是当地的电器商在作怪。”上官清扬开玩笑说,“为了要我们买新的,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混进来,把它们都弄坏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得向警方告他们,要他们赔偿新的。敏慧,不好意思,请你把电话簿拿来。”
  那时,是我把电话簿递给欧阳少康的。打开电话簿找电器行电话号码的也是欧阳少康,上官清扬连看都没看。
  那是住在洛杉矶的人难以想像的,非常薄的一本电话簿。上面只登了几家在比华利山庄还有附近的电器行的电话,数都数得出来。
  欧阳少康搂着我的腰说,“要打哪家呢?”
  “闭起眼指到哪家就打哪家。”我说。
  他说,“你来点。”我就照着做了。点到了“佳能电器”几个字。
  后来我不知多少次后悔着,要是我没有点那家电器行会有多好呢?我要是不多事学小孩那样闹的话,欧阳少康或许不会选上佳能电器那家店不是吗?
  欧阳少康要是选了别家店,就不会有那位把我带到地狱的年轻人。在其他的店里,不过是有待人亲切的老人和一对普通夫妇吧。那种从以前就在比华利山庄电气行的老人家,会带着和自已长得一个样子的儿子上门来服务吧。这样的话,他们会将欧阳少康订好的电器制品找好位置,客气地拒绝上官清扬要上茶的好意,然后马上就打道回府了吧。
  “好。”欧阳少康说,“没人住的时候把家电弄坏了,叫他们送来一堆。连庭院的灯也给它换了吧,清扬你说好不好?”
  上官清扬大为赞成。欧阳少康就马上打电话给佳能电器行,说要买好几样家电制品,要他们马上带目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