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乌木哈王庭,需经过西边河廊,那里大漠长烟,黄沙滔天,林英有点担心路长烟一路上会受不了。
但从这一路逃亡来看,这位公主殿下比他想象地能吃苦得多。
时势磨人。
出了关外,三月杨柳春色就像被关在了雁门关内,城墙外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林英递了块干饼给路长烟,他们一路上为了饱肚子,早已经将身上能典当的都典当了。
唯一不能当的,只有手里的长剑和象征大和皇室的血玉了。
路长烟接过干饼只啃了一口,便说自己饱了。
理了理头上的毡帽,路长烟起身,拍拍尘土,遥望着远方一线沙漠,“走吧,早点行路,早点有个准信。”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王庭和中原三国少有交集,战火也不是说能起就起的,会不会派兵拥护大和遗孤也难说。
路长烟捏了捏掌心,但她有信心,凭借自己一张嘴,说服王庭大汗。
林英拿起包裹,提起剑,往前领路,他们没有多余的盘缠了,所以今日一定要找到一处安稳的落脚所,例如破败的寺庙,佛堂,不然,这漫天黄沙,足以将他二人掩埋。
别说去王庭了,便是这乌木哈沙漠,他们也没命走过去。
然而事与愿违,这天气呐,说变就变。
方才还大好的晴天黄沙,像似蒙了层红雾一般,登时昏天黑地,黑沙席卷而来。
“殿下!快跑!快!”林英常年驻扎在边境,什么风浪没见识过,然而这狂风乍起,他的脸色刷的成了猪肝色,青紫青紫的,拉起路长烟就往前跑。
路长烟被拉得踉跄,百忙之中从风沙中睁眼回看,便见螺旋状的黑旋风在沙漠上旋转,随着风力的加大,那旋风越来越大,竟成摧枯拉朽之势!
路长烟瞪大眼睛,使劲全身的力气往前奔跑!
一旦被卷进去,凶多吉少!
人的脚力怎么比得过风速,四处又没有躲避的好地方,林英忽然眼睛一亮,“殿下,前面有座客栈!”
路长烟心中大喜,那客栈于风沙中渐渐显出它坚硬的一面,屹立在狂风中,路长烟抓住这跟救命稻草,拼命向前跑去。
人一旦有了希望的目标,跑起来便十分快。
而现实却比黑旋风更可怕,直接往他们熊熊燃起的希望上浇了盆冷水。
“哎哎哎,干什么的!没看到客满了嘛!”
希望被一道木门拦在外面,路长烟推开门,焦急道:“小二哥行行好,风沙就要来了,让我二人进去避一避吧!”
店小二穿这件马褂,露出的两条胳膊粗壮虬劲,一把将路长烟推了出去,瞪目道:“两个乞丐,你们有钱吗!不知道住客栈要钱!”
路长烟恨恨咬牙,心中暗叹世道艰险,“有钱,我们有钱,”她狠下心,掏出腰间的血玉,“您看这玉可不可以?”
店小二瞥了眼那块玉,又瞥了瞥她一脸哀求的模样,欸,这小丫头若是洗一洗,还蛮清秀可人的!
他掂了掂手中的玉,鼻子比眼睛还高地冷哼一声:“行吧,进来吧。”
林英:“这不可啊殿长烟。”
“都到这份上了有什么不可,快进来吧!”路长烟拉着林英就往里头跑。
木门啪一声关上,铜墙铁壁一般的客栈将黑旋风挡在了外头,但听窗外龙卷虎啸之声,煞是可怖!
路长烟留恋地看了眼店小二手中的血玉一眼,上前道:“小二哥,我二人的客房在哪?”
她这一问,原本打算转身走的店小二忽然转过身子,冲她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会,“哎哟哟,我当是哪位爷,原来是你这么个小乞丐,你知道客栈是给谁住的吗,是给那些贵人们住的,你,还有你,睡柴房去!”
他调笑着上前,用粗粝的手掌摸了摸路长烟的脸颊,发出嘿嘿两声猥琐的笑声。
林英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刚想亮出手中的银剑,便被路长烟拦下,见她忍气吞声地摇了摇头,也只得作罢。
路长烟牵着他的衣袖来到柴房,“柴房也挺好的,虽然硬邦邦,好在能避寒,暖和!”
“殿下!”
“好了不要说了,过了今晚,咱们就走!”
林英捏紧手中长剑,看着那个猫在柴堆里瘦小的背影,喉间苦涩杂陈,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按了下去,他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本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之躯,如今却要受这种折磨!
他叹了口气,寻了柴堆的背面,和路长烟背对背躺了下来。乌木哈沙漠的夜晚很寂静,静到能听见一地沙土索索的声音,还有隼鹰掠过苍穹,发出的尖锐长啸。
路长烟合上眼,折腾了一天,她也是累了,这磕人的柴堆居然还很舒适,正好用来按摩疏松她背后的筋骨。
枕着满脑子的烦恼,困意袭来,她不是铁打的身子,早就经不住奔波,这下便昏沉沉睡过去了。
黑云过月,投落一片阴影,柴门口,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在门口缩起身子,先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待到确定四周无旁人之后,才轻轻推开柴门。
房内,二人睡意香甜。
月光重现于天顶,撕开笼在那人面孔上的黑影,赫然是下午迎高踩低的店小二!
他的眼里流动着贪婪的火焰,像饿狼一般凝视着路长烟姣好的面容,似是在欣赏一件绝美的瓷器,他伸出手,每次在碰到前又瑟缩回来——他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感受到脸颊上若有若无擦过的凉风,路长烟拧起秀眉,翻了个身子,嘤咛一声。
而这声嘤咛落在店小二耳中,像一抹引路的亮光,打开渴求的欲望,他咧开嘴无声狞笑,双手一把捂住路长烟的嘴,没等少女反应过来,直接扛了出去。
柴门再次无声合上,紧闭的柴房内,唯剩一人呼吸绵长。
撕扯、低喘、舔舐、搔痒。
路长烟在梦境中感受到这些不应该有的反应,她本能地响应着那人的触摸,却随着一双手如游蛇般滑进她的柔软间时,猛地惊醒!
“你!啊!——林英,林英!”
一双大手极为迅速地按住她的嘴巴,“臭丫头别他妈乱喊,不然老子要了你命!”
他用另一只手调戏地划过路长烟的肚兜,“听话,哥哥我会轻点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事儿啊,只有哥哥会带给你那么享受。”
店小二一只手捆住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两腿跨在她腰际,用嘴巴撕扯着本就破碎的衣料。
冷风灌入里衣,激起肌肤一阵战栗。路长烟哭喊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感受到身上那人贪婪的目光,伴着啧啧的咂嘴吮吸声。
虽然未曾涉过人事,但在宫里难免会听说过一二,她今夜,居然被一介莽夫羞辱至此!
眼泪不知不觉流淌满脸,可一点鸡崽般的力气哪里敌得过身后的壮汉!
路长烟绝望地闭上眼睛,她听到身后急促的喘息声,和那人游走在她私密处愈发猛烈的手指!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去死!家国仇恨,都见鬼去吧!
“妹妹忍着点,痛一回就好,往后啊,哥哥会好好待你的!”店小二趴在她白皙的背上,声音低喘难捱。
手指在松软的土壤里抠出深深的指印,路长烟知道,一旦她被破了身子,不但林英会自责到发疯,她自己多半也活不成了!
身后男人的身子忽然高大起来,他在酝酿着什么,完全无视身下少女的哭泣!
月色,迷离。
却又一道剑影翩若惊鸿,流星般擦过黑夜,一剑刺穿汉子的喉咙,绽开浓烈的血花。
粘稠的血液缓缓滴落在她脊背上,路长烟恶心地往前挪了一步,她双眼空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扑通一声,男子厚实的身体歪倒在土壤上,瞪大的双眼还死死留恋着少女曼妙的躯体,殊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
直到血液染红了黄色的土壤,路长烟才发出一声尖叫,空中忽然传来一声衣袂破空之声,一条红绸盖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恰好,林英闻声,惊觉睡在身旁的路长烟不见了,提剑掠了出来。
看见的便是路长烟惊魂未定的一幕。
红绸若一抹鲜艳的血色,在皎洁的月华下美得绚烂刺目。
沈绡云早林英一步奔至路长烟面前,搂过少女瑟瑟发抖的身体,“好了好了,不要怕,姐姐在这里,一切都没事了!姐姐已经帮你杀了这个畜生!不要怕!”
林英忽然止步。
许是沈绡云温柔的安慰起了作用,路长烟死寂般的眼眸终于活动了起来,发白的嘴唇抖了抖,她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脸色又白了几分。
忽然发疯般撕扯起身上的红绸,“我不要我不要,都给我滚开!滚!”
她力气突然变得很大,推开沈绡云往前奔去,红色的绸缎迎风飘舞,沈绡云眸间闪过一丝心疼,快步追上!
都怪她来得太晚了!
“还愣着干什么,你妹妹都要跳河了!”
被沈绡云这么一吼,林英才回过神来,一代骁勇善战的将军,此刻竟然也慌了神。
他决不能让殿下再出意外!
路长烟是被沈绡云从河里捞上来的,湿漉漉的红绸贴在身上,少女的曲线彻底暴露无遗,沈绡云示意林英先回避。
林英跺了跺脚,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了——他毕竟是个男人,哪怕和公主再亲
沈绡云用内力烘干路长烟一头湿发,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穿上,这红绸,乃是她的披帛,沈未还送她的。现在湿了,也算是废了。
路长烟被抽去了灵魂般靠在沈绡云怀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远方,似在回想方才的事,又似在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沈绡云一言不发地守着她,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昨日,她和听风在树下偷听到了一切,要不是那枚血玉,沈绡云也不敢相信,大和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灭了国。
沈未还在了解此事后,便启程一路跟随在路长烟身后,只因被黑旋风阻隔了一段时间,再摸到路长烟二人投宿的客栈时,却发生了这种事!
沈绡云浑身一阵恶寒,若是晚来一步,那么路长烟堂堂一国公主,如何能承受得了奇耻大辱。
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少女。
瘦弱的肩膀,却要挑起一国仇恨,远赴王庭。
思及此处,她搂紧一分怀中人,将下巴抵在她瘦弱的后颈,“没事了,没事了,今后的一路,姐姐都会陪着你。”
“不,姐姐,我不会去了。”
这是路长烟开口的第一句话。
她转过眼,眼神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空落落的。
“谢谢姐姐救我,”她的语气平静且死寂,“姐姐一定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沈绡云不知说什么,心中却疑惑,她怎么看出来的?
路长烟垂眸:“姐姐一声好武艺,定不会是乡野村姑,又生得如此相貌气质,也非武林侠女所能及也,但京中女子千金能习武的,也实在是少数。”
“听姐姐口音,乃是前凉帝京人氏,若是我所料不错,姐姐许是前凉皇室或者高官府中暗卫。”
沈绡云眨眨美眸,讶异于眼前少女的沉着冷静,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沉稳地分析,得出精准的答案。
不愧是三国第一才女!
被点破身份,沈绡云一点不恼,反而笑了笑承认:“我是前凉沈相府上的暗卫,沈相有意帮公主殿下,奈何今夜救驾来迟,还望殿下”
还望殿下恕罪?
沈绡云吞下这半句话,如今这局面,她有什么脸说恕罪?
路长烟知道她要说什么,干笑一声:“我不再是什么殿下了,不过倒是和你们公主殿下一般,沦为亡国女罢了。”
提及言清欢,沈绡云也沉默了。
几日之前,连公子手底下的守陵人也追查不到言清欢的下落,而远在帝京的玉子里更是鞭长莫及,她就像是蒸发于人间一般,或许真如传言所说,被深山里的豺狼虎豹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