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信悬在了空气中,慢慢地,执信的手发颤起来。
苏湘,别怕……
她用力咬着唇,将死者放下。抬眸望了望身后,迅速从沙发上抽出了一张床单,将之披在了死者身上……
待踏出鸿发理发铺时,清冷眸色扫向周围,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于是,便加快了脚步,匆匆消失在了巷子里。
黄包车从靠近城墙的柏油马路上穿梭而过,马路上却有不少乞讨者,衣衫褴褛,极是可怜。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用力洒了过去,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是银元落盘的清脆响声。
拉车的车夫头也不回地感叹,“先生您这样豪气,但又能救得了几个呢?最近桐城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
“就没人管么?”苏湘问。
车夫似乎自嘲地笑笑,“管?先生是外地来的吧?如今军阀混乱,别看桐城是有很多重兵把守,但这些掌权者只管争夺土地与财富,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
苏湘闻言,心不由地一沉。
这也是她当初如此反感沈世霖的原因,那样的军阀家庭,本身就是踩着万千枯骨而筑起的,掌权者的眼中只有权益,仅此而已,而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一道自己都看不明白的惘然。
回到旅馆,苏湘坐在床边略略沉思着,很快,她跟旅馆老板借了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您好?”
那道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温和嗓音,令电话这头的苏湘,喜极而泣。
她努力吸了吸气,恢复如常的声音,“彦博,是我,苏湘。”
“小湘?”竟是意外的、陌生的称呼。
“是我,彦博,我好想你……”她的鼻子泛着酸,却在面对话筒时,将所有情绪都隐了下去,从口里传出来的声音,却多了几分冷静。
“小湘,你好么,听说你嫁人了,他,待你不好么?”男人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有任何别样的情绪。
“彦博,我……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我没有嫁人。”苏湘的口齿已有些不清晰,语气也是一抽一噎着。
“小湘,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么多年了,你也长大了。”对方似乎叹了口气。
“可是……我们当初……”
男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继而打断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教案需要准备,先这样。”
咔擦的声音传来……方才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如珠子般尽数掉落。
宋彦博出身书香门第,宋家自然对名声极为注重。此番她做了这么多荒唐事,以她对宋伯父伯母的了解,来日定也是很难进得了宋家的门,何况她已shi身于人,对于宋彦博,那些骨子里的歉意,只怕这辈子都无法消除。她不怪宋彦博,怪只怪沈世霖!
睡了一夜,翌日清晨,苏湘早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打算返回宜川。
从旅馆到火车站尚有一段距离,却不知为何今日的桐城显得异常安静,令她隐隐有些不安。
穿过火车站附近一道城墙时,她发现上面贴着一张通缉令,尽管已经褪了色,依然可以辨认得出,这是自己初到桐城的样子,遣蜷的秀发,清冷的面容,加一身贴身的绛紫锦缎旗袍。眉头微蹙,伸手将自己的帽子拢了拢。
火车票是托旅馆老板买的,半个钟头后,苏湘顺利进了站。
她今天依然是西装革履,却不曾想,刚落座,便有两个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军官,走向她……
“例行检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清冷的眸光滑过一丝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她淡定地走出了位置,跟着两位军官离开了乘客厢。
下了火车,将车票以及所有需要的证件一一出示,她现在的身份是沈国业,手上有当初离家时从父亲那偷来的桐城马司令的派司,量火车站上是马司令的部下或是萧军的部下,都不至于难为她。
然而,苏湘却听到一个冷厉的声音,“来人,把他带走!”
很快,便有几名哨岗走了过来,将她架走了。
她被关进了桐城监狱。
虽说萧军有部分兵力入驻了桐城,但桐城的“地头蛇”马司令也不是省油的灯,之于萧军,之于新军,或者之于戍军,桐城马司令可谓是将“墙头草”的劣根发挥到了极致,明面上是配合萧军搜人,或者是对萧军的某些“暴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暗地里,不少与新军联系。
沈世霖前两日早就跟马司令打了招呼,如今沈世霖大有厚积薄发之势,是个不好惹的主,所以马司令尤其卖他面子,但有所求,也绝对应允下来。
这个沈国业,看来是要倒大霉了,不知好歹,竟然敢忤逆沈世霖!听说此次沈世霖发了很大的火,他马司令定要给些颜色沈国业这小子看看,他日也好到沈世霖面前邀功。
昏暗冰冷的牢房里,不时传来清脆的鞭打声……任凭苏湘里面套了厚实的束身衣,却也抵不过锋利鞭子的摧残。
几鞭子下来,她觉得自己股间逐渐麻木,有鲜红的血液慢慢泅湿了西裤,逐渐幻成了暗黑的一块……
“司令,这小子昏过去了,要不要继续打!”
马司令瞟了眼趴在刑案上的男子,脸部的肌肉抽了抽,喝了声,“留点气,留活的。”
“是,司令!”
司令办公室内,马司令得意地拨起了电话,“请挂电到新军沈三少处。”
很快,电话接通了,“三少,马某有好消息要知会您,沈国业那小子,已经落到了马某的手中了。”
“你把他怎样了?”男人冷凛的声音。
“三少”,马司令满脸横肉,干笑了两把,脸上的肌肉似乎堆在了一起,“马某可替您好好教训了这小子,这会儿已经半生不死了,不过还剩一口气!”
“谁敢动本少的女人,本少定让他付出代价!”电话那头,是冷厉的声音,如冰锥直刺人心,让马司令为之一震,隔着话筒,整个人都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