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令嘴角噙着笑，“方才厅长临时通知本司令，说厅里有急事脱不开身，特派本司令来跟沈督军叙叙。”
沈世睿倨傲脸庞无甚表情，鹰隼目光淡淡投落在矮桌上的白瓷烟灰缸，上面有不止一根烟蒂，连同烟灰黏在了一起，仿佛是被谁用力碾过似的。
“叙话倒不必了，张司令要是有要事，但说无妨，若无什么要紧之事，世霖便先行告退了。”
“哎，沈督军别着急嘛，坐！”说着，张成功挪腾出了个空位，向沈世霖摆手示意。
沈世霖拧了拧英挺眉头，遂坐了下来。
“沈督军，我听说您有位姐夫在租界银行里做事，对吧？”张成功尝试性探问道，瞥向沈世霖，只见对方眸光里闪出了一丝冷凛。
“张司令这是什么意思？”男人冷声道。
“沈督军不要误会，本司令只是问问，厅长说了，庞虎的事还请沈督军给他一个面子，要是到时候跟北方zf闹僵了，沈督军未必见得会占上风呀。”张成功盯着沈世霖，旁敲侧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么，张司令也要替本督军的罪臣求情不成？”
一句凌厉的诘问，令张成功瞠目结舌，很快，张成功脸上便挂满了笑容，“张某的话就说到这，至于沈督军怎么做，本司令自然不会干涉。”
“哼！”沈世霖冷哼了声，随即从沙发上站起，意欲要离开，却听到包厢内一个隐蔽的内室里传来一个清脆的脚步声，如碎珠落地，格外响亮。
很快，沈世霖又听到一个清脆的拍掌声。“沈督军，真有骨气！”
说话之人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嗓音清脆利落，听着还有几分悦耳。
男人抬眸，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个身着洋裙，外裹着一袭丝绒红色披风的年轻女子从内室里缓缓走了出来，精致的脸上，赫然带着一张银色面具，面具之下，那一双乌黑双眼不断地转动着，泛出晶亮而狡黠的光芒。
沈世霖薄唇微微抿了抿，声音冷漠，“本少如何，用不着一个女人来评论！”
“你……”年轻女子迅速变了脸色，却又不得不将之敛了下去，微微笑着，“沈督军，我们做个交易吧？”
“口气不小！”
女子不理会沈世霖的冷傲态度，继续道，“你若肯跟我们合作，以后准保你的五省安然无恙，甚至我们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实现你的野心。”
“条件是什么？”沈世霖直言。
“很简单，沈督军只要开放边境，保证让我们的货每次能顺利入境，我能以个人名义来担保，以后这天下，没人能动得了沈督军一根汗毛！”
呵！男人冷笑，“听起来不错，但可惜，本督军没有兴趣，二位，告辞！”
“沈督军不再考虑考虑？”身后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甘。
然而眼前的男人再无任何话，当着众人的面，迈着沉重步伐，果断离开了酒店。
“川子小姐，要不要我派人将沈世霖……”张成功压低了声音，双眸滑过一抹狠厉。
“不用！”女子殷红的唇漾着，泛出高冷的弧度，但那双眸子里，却多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这个男人，高冷自信，面色坚毅，连同走路的步伐，皆给人一种不可撼动的刚强逼迫感，她此番只是奉命来见沈世霖一面，并没有其它的特殊任务。倒未料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倒是让人颇为惊艳。
女子很快将视线收了回来。
“张司令，请记住，回去别跟八爷提本小姐今日跟沈世霖说过的话。”
“川子小姐，张某明白。”
“明白最好！”女子很快转过了脸，敛了敛衣襟，很快在几位随从的簇拥下，在酒店的另一头消失了。
自上了那辆黑色吉普车，沈世霖的脸便一直沉着，眉头隐隐有些忧虑。
“三少，我看方才张成功说的话，明显是在警告我们。”
“许智洪，回去立刻多派些人手，分别守在租界银行附近以及姑爷家，听明白了没！”
“是三少！”
交代完后，男人的眉头依然紧锁着，连同张成功都已经叛变北方zf，难怪戍军急着要招兵买马，只怕北方zf早已被架空，他还能指望在北方中央zf的管辖下好好守着北地这五省，简直是痴人说梦？！
“另外，让人去查查，刚才的女人是什么来头。”
“是，三少，智洪回去立刻彻查。”
“嗯，以后你记住，军务上的事不要透露给少夫人半句，即便她问起，也要说不清楚！”
“三少……”许智洪欲言又止。却在看到沈世霖投来冷凛目光时，急忙补充了句，“是！”
神医小厮啊福今日便要离开北地，赶回桐城过年，临走前，特地替苏湘做最后一次诊断。
“少夫人，以后您只需多走动走动，腿脚恢复如初，是没有问题。”小厮啊福对任何人皆是一副低眉垂首的模样，苏湘忆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便是在桐城一个村庄，那时他从一个昏暗的内室跑了出来，推着跛脚郎中……
“你若回去桐城，可是回家？”苏湘突然问道。
“少夫人，啊福早已没有了家，药店便是啊福的家！”
“这药店，就你一个了么？”
“没错。”
苏湘蹙了蹙眉，“你若不介意，便跟督军一起在府里过年吧？”
“不用了少夫人，啊福还有要务在身，药店没有啊福，不行！”
苏湘不再勉强，遂取出了两张票子，“拿着！”
“少夫人，万万不可。”
“治病救人，患者付钱，有何不可？”苏湘不解道。
“师傅生前立下了训，啊福从医，不能收病者任何钱。对了，这个东西是师傅临死前留给啊福的，让啊福务必亲自交到督军手上，既然督军不再，便烦请少夫人代劳了。”
苏湘接过东西，发现这是一个普通的方形木盒，唯一特别之处是盒子上面刻着一只虎头，两只虎眼珠子突着，圆溜溜的，栩栩如生。
“放心，我会亲自交给督军的。”苏湘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