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人们尊称为玉姐的女人淡淡道，“十分钟之内把这里打扫好，快点拾掇拾掇自己，开始工作！”
衣衫不整的女人们，哦，是衣不蔽体的女人们。
她们宛如机器人收到了既定指令，各自清扫着自己房间门前的范围，走廊上顷刻恢复如初干干净净。
只有沾染在墙壁上的几处血污，见证着片刻之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混战。
我跪的地方是李丽玲化妆间的门口，这里不是战场，没有被波及。一个赤果果的女人跑过来，把我捡起来的唯一的一条三角裤抢走了。
我偷眼看看静悄悄的走廊，准备不声不响地推门入屋。
“小沐，我可以跟你谈谈吗？”玉姐却叫住了我。
“啊？好，好。”我慌不迭失地低头弯腰，退避在一边，不敢正眼看她，地下城里只有两个可以私人待客的地方。
大厅和李丽玲的化妆间。
大厅无遮无拦，很显然不是玉姐会选的地方。
猫猫在玉姐前边打开门。
余光里，一个梳着爱司头穿蕾丝旗袍的裘皮妇人，从我眼前走过，或是感应到了我的偷瞄，她略略侧头朝我笑了一笑，当先进去了。
我随之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那妇人朝我伸出手，“你好，我是玉百。”
我有些吃惊又有些激动，自从进入地下城，我就没遇见过一个会问好会握手的人。
“你好！”
我握着玉百的手都在颤抖，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误入野人部落的文明人，突然遇见了同类……
玉百约莫四十岁上下，她的皮肤和她的名字一样，如玉一般，脸上化着淡妆，绣着鞋帮同款孔雀的黑色高领包身裙，包裹着她凹凸起伏的身材。
玉百一笑，腮边一高一低的酒窝若隐若现，“小沐，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我心里一惊，唯唯诺诺地连说不敢。
玉百和煦地笑着，“我听说李总让你来，是想给我们大家一个实现心愿的机会……你相信吗？”
我心中一紧，“来之前我是信的。”我没有说谎，李建光那么说的时候，我真的是相信的。
在进入地下城之前，我以为我在皇朝过的日子是地狱，但是我如今正在真正的地狱呆着，皇朝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天堂。
虽然是张玉恒让我接触到了地狱，不过事情到了现在，已完全脱离了轨迹。最初的原因早已被遗忘，最初的理由也已变成了笑话。
玉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一下猫猫。
猫猫走了出去，不一会，灯光一暗，地下城居然停电了，世界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隔音太好，外头无声无息的。
玉百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小沐，时间不多，你也是个聪明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弯了。”
我平静地回答，“好。”也……由不得我拒绝吧。
“我们原本以为，他是准备让你接替李姐管理这里，但是后来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阿姿甚至认为你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可事实证明你也不是。”
怎么想到的，李建光会安排一个警方的卧底进来？接替李丽玲……我以李建光的名义呆在这里，这么想还算正常。
我没有搭话，因为知道玉百不需要。
我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依稀可以辩出玉百放松了的豪放坐姿，及踝的旗袍被卷到大腿根部，露出一双匀称的白花花的长腿。
“猫说你不是黑心肝的人，小沐，我也不管你是不是，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十几年了，你是第二个有机会从这里活着出去的人，我们只能把希望寄在你身上！”
我忍不住了，“第二个？还有谁？”
玉百顿了顿，好像是在审读回不回答的必要性。
门，轻轻响了三声。
“第一个是文芳用自己来交换出去的，是文芳的女儿，”玉百加快话速，边说边调整好坐姿，“你出去后，如果还有点良心，帮我们做两件事。”
“一：想办法毁掉这个地方，别管我们的死活！”
“二：找到文芳的女儿曾羽，让她生不如死！”
“今晚开始，你晚上必须出去和她们一起玩！还有，你要想在这里的最后几天不出意外，就不要拒绝铁花的邀约！”
玉百话说得非常急且快，她根本没有给我再发问的机会，“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生活！”
我有些害怕，“那我……”
灯光突然大亮。
“哼，还嘴硬？”玉百刹那变了脸色，呼一下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抬起手抡了我一个巴掌，声音特别响，不怎么痛。
我捂着脸顺势踉跄了两步，虽然还是有些懵，但我知道玉百是在掩饰之前和我的对话。
“哼！”玉百甩袖，愤怒地开门出去了。
我站起来，慢慢地挪进后边我的房间。
我有一种放肆哭一场的冲动。
玉百让我想办法毁掉这里，不要管她们的死活！
我对这里的女人们一直是敌对情绪，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把她们定义为心里不正常的变态。
却不知道，她们和我一样，没有选择。
我摸出镜子给自己补妆，这些日子，我从来没有停止在脸上涂涂抹抹，就连晚上睡觉我也不敢洗脸。
毛孔堵塞长斑什么的，最好！
李丽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指间夹着一根雪茄，站在我身边，拿下巴对着我，“小沐，刚才玉姐跟你聊什么了？”
我耷下脑袋，含在眼里的泪找到了流出来的借口，“她说文芳和阿姿都是被我害死的，还说接下来的日子，要往死里整我。”
李丽玲把雪茄递给紧跟着她的相扑男，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呢？”
我哭哭啼啼地请求李丽玲，希望她能发发善心提前放我出去。
李丽玲久久没有说话。
随着李丽玲沉默时间的变长，空气里的氧气也好像变得越来越少。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用我此生最好的演技表演着我的恐惧害怕。
其实也觉得自己说的内容缺少说服力，电停得太突然，所有监控均失去作用，除了我和玉百，谁也不知道我们俩说了什么。
时间太匆忙，我根本来不及问清楚一切，我现在的情况活脱脱就是瞎子过河，完全摸不着边，我心里特没底。
我甚至都没弄明白玉百是不是在陷害我。
我现在能做的，是走一步看一步。
玉百没有讲李丽玲一句不好，李丽玲也没有表示任何对玉百的不满，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李丽玲不会去问玉百。
我憋着气，等着李丽玲对我的审判。我甚至做好了可能被上刑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