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安王都这般洒脱,许清欢便也没理由再藏着噎着。
许清欢喝了口茶,方才慢悠悠说道:“不知道王爷府中的肖福,如今在何处?”
肖福?安王眉头微拧。
肖福这厮是安王的随行小厮,前几日说是祖母病了,回乡照顾老人去了。
“这跟肖福有何干系?”安王不解道。
“不只有关系,关系还大了。前些日子,吏部侍郎公子殒命青楼的事件,想必王爷也知晓。王爷难道就不疑心这幕后黑手?”许清欢循循善诱。
安王是何等玲珑剔透之人,将两件事情串联在一处,便也明白了个大概。
他菱唇微抿,睨了许清欢一眼:“你莫不是想说是肖福杀了林宝玉?祸从口出,无凭无据还是少说为妙。”
许清欢扯了扯嘴角:“我既将王爷请来,就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买卖。不知道王爷可见过这个东西?”
许清欢说罢,就袖口里掏出一枚银色腰牌,在安王面前晃了一晃。
“你怎么会有此物?”饶是安王气定神闲,在见到此物时,也变了脸色。
这银色腰牌,是安王的信物,见腰牌如见其人。府中不过亲信才有几枚,怎会落到许清欢这个外人手里?
许清欢瞧着他风云变幻的脸色,清冷开口:“这信物,就是凶手落在天香楼的。这上面写着安王二字,想是王爷的信物。肖福有没有腰牌,王爷怎会不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如何会是空口无凭。”
安王听得此言,眉宇一紧。
转瞬间又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面容:“即便如此,跟本王又有什么关系?肖福不过一个奴才,你凭什么以为能用他威胁本王?”
听得安王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许清欢却也不恼。
反到气定神闲地挑了挑嘴角:“您说,若是我与腰牌一同出现在吏部。那为爱子报仇心切的礼部侍郎,会相信何人?若是中途,将肖福也一并抓了,那真可谓是铁证如山了。”
许清欢说罢,淡然地观察着安王的脸上。她倒不信,安王到现在还能沉得住气。
可许清欢到底是低估了这安王爷的耐性。
“你也说了是假设,如若本王不合作,你又意欲何为?”
安王表面玩世不恭,却不想竟也是难缠角色。
许清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如若王爷执意如此,那恐怕朝中,不久后便会出现一道折子,弹劾王爷包庇下属,纵人行凶,失了仁德。”
“素闻王爷闲云野鹤,想必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只不过皇上和朝臣,想来就不会这么想了。一个皇子,染上污名,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王爷,您说呢?”
许清欢在赌,但凡安王对皇位有一星半点的绮念,便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她轻描淡写的几句,便将安王逼得原形毕露。
安王蓦地沉了脸色,本来风流轻佻的桃花眼,闪过浓重阴鸷。
“你威胁我?”安王声色冷冽,叫人听了胆寒:“都说死人是最会保守秘密的,我如果现在杀了你,谁又会知道这个秘密。”
森冷的杀气,从安王身上溢出来。安王站起身,长臂一伸直直地扼住许清欢的脖子。
熟悉的痛感扑面而来,许清欢蓦然想起在皇宫里,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的情形。
这窒息感,何其可憎!
?“王爷,你可要想好了。”许清欢瞪了瞪安王,脸上毫无畏惧:“你杀我容易,可你信不信,你杀了我,后果只会更加恶劣。你当真以为我赶孤身前来,就没有准备好万全之策?是跟我合作,从此无虞。还是杀了我之后永无宁日。王爷自己掂量掂量。”
生死之间,许清欢前所未有的冷静。她字字铿锵,直击安王要害。
太镇定了,许清欢的表现太过镇定,纵然被掐住命门,也没有露出半分胆怯。
就像是大局在握一般,让人不禁心生疑窦。
安王盯着这张脸,面上阴晴不定,几番思索之间,豁然放开掐住许清欢的手臂。
“说说你的条件。”良久,只听得安王妥协似地说道。
纵是外表玩世不恭如安王之流,也会害怕被人抓住把柄。
许清欢心中冷笑,她揉了揉发痛的脖子,放开冷声道:“王爷若早如此爽利,便也不用绕这弯子。听说王爷富可敌国,不知能否割舍几分与我?”
什么富可敌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安王眼见此人威逼利诱一番,竟是为了谋财。嘴角不免带上几分轻视:“为了区区银两,便来威胁本王,你倒是有趣。说罢,要多少。”
“不多”许清欢伸出五指:“这个数,王爷一定给得起。”
瞧着许清欢公然勒索,安王只得恨恨咬了牙。五万两,也亏得许清欢敢狮子大开口。
安王面色阴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将腰牌交出来。”
“不急不急”许清欢将腰牌收回袖口,悠悠地站起来:“这腰牌,我便先留着了。王爷什么时候兑现诺言,我什么时候双手奉上。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许清欢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什么般,敲了敲脑袋:“哦,对了,听说天香楼被封了,想来是需要一个新主人了。王爷睿智果敢,想来是最有诚意的。我便不打扰王爷品茶了,告辞。”
许清欢一通腔调做完,对着安王拱了拱手。
用披风将自己遮得严实,便堂而皇之地从安王面前离开。
身后,安王阴郁的视线,让许清欢如芒刺背。
许清欢却是顿也未顿,径自走了出去。
“铿锵”一声,手中的茶杯竟被生生捏碎。
碎瓷嵌入安王的掌心,让他手掌生痛。
安王看着满手的鲜血,脸上乌云蔽日:“有趣有趣,普天之下敢威胁我之人,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实在是有趣得紧呢。”
从酒楼出来,明月正当空。
许清欢行走在长街之中,将腰牌放在手上细细打量。
早年听闻安王淡泊名利只爱吟诗作乐,如今看来也不过表象而已。
与这种心机深重的人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许清欢既然走了这一步,便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许清欢思量几分,蓦然攥紧了腰牌。
忽然,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身后尾随着一道鬼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