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安然回到房间正在等大作家A的第N次稿件。
A的修改意见迟迟未来,安然还联合几个中文系的朋友献上小诗一首,经多人打听,结果寄来了一张空白的纸。
“搞什么?”安如一头雾水。
中文系的朋友煞有其事,对着一张白纸解读,“对对对!这次是真正的大师,安然大师的意思是,文学的海洋浩瀚无垠,你需要虚无的想象力去构建完美的蓝图,道可道非常道,人海浮沉,一切皆空啊。”
看见A亲笔签名,中文系的朋友恨不得要下跪膜拜了,安然只觉得荒谬可笑,滑稽无聊,应付了几句,就匆匆挂掉了视频。
脑子里像一锅粥,起身早早地关了灯。恰在此时,漆黑一片的屋子安然以为看到了女鬼或者二重身灵魂,听到啜泣的声音,渐渐清晰,她确信了,是铭珠。
“别,别开灯。”黑暗中淡淡的月光撕裂空气,映照着铭珠,她走到安然的床边。
坐下来,安然起身,轻轻抚慰她的脊背,像什么东西敲击胸口,一点点击碎顽固不堪的情绪,连带出许多碎片,滚烫的眼泪。
铭珠的声音由最初的呜咽转为啜泣后来再到抽噎,她在哭。
“安然姐姐,你说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呀。”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跟他说清楚就好了,没关系的。”安然拿着卫生纸,轻轻擦拭她的眼泪。
“他不相信,他非说我和他有什么,那个人有什么!”铭珠言语激动,哭了一会儿类似于婴儿般的抽噎。“他看了我的手机,我觉得这是不尊重我。”
“你和那个人到底什么关系,是同学吗?”小孩子之间的这种矛盾都会有吧。
“不是。”铭珠哭了一会儿摇头,“是很重要的人。”
“他误会你什么了?”
“有一次,我和那个人在商场碰见他,被他误会了,”铭珠抽噎,婴儿一样打嗝,她的小脸湿乎乎的埋在安然的怀里,抬起头,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安然姐姐,你会相信我吗,我不是脚踏两只船的那种姑娘,我……我,”
“好啦,安然姐姐都明白,过两天就会好了。”这个时候,除了轻抚脊背,揉揉头发,其他的动作反而多余。
“不会好,他态度那么坚决,他要和我分手。”哭泣的声音渐渐清晰。
“安然姐姐,是不是失恋都这么难熬?”
“嗯。”
“每一次都是吗?”
“每一次都会。”
“那岂不是要疼死了。”
“因人而异,有的人五分钟就好了,有的人可能要一辈子。”
“五分钟?那也太快了吧。”
“什么人都有,这也很正常。”
不一会儿的时间地板上全都是白色丢掉的纸巾,里面包裹珍贵的眼泪。
据说,罗马人在古时候用瓶子收集眼泪,给思念的人,铭珠泪流成河,思念会不会像一匹华丽绸缎那么长,一撕裂,发出华丽迸裂的声音,心碎了一地。
“安然姐姐,我是不是很差劲,爸爸妈妈不要我,哥哥的忙也被我搞砸了,现在男朋友又要和我分手,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不许这样想,铭珠,你的父母是因为相爱在一起,不爱而分开,但他们始终爱你,明白吗?”安然惊讶,看似天真无邪的铭珠心里竟然藏了如此多的心事,自己的日子难熬多了,她不允许铭珠那样想。
“嗯。那我也羡慕你,我知道像乐大哥那样的人注定闪闪发光,还有我哥哥有多高飞多高,”铭珠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不像我,我的生活一眼就望到头了,将来收入稳定,家里安排相亲,然后结婚生孩子,就像所有普通的人一样,重复着每一天,一万天的日子当一天那么过,乏善可陈。”铭珠动作轻盈地钻进安然的被子里,她的身体柔软而透明,像某种幼兽发出低沉嘶嘶的沙哑。
抬头眼睛里只剩下蓝色星星的壁纸,和那盏分不清楚什么颜色的吊灯。“不许这么想,你才多年轻呀,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要是现在就厌倦,那以后可怎么过呢。”她把被子裹紧,轻轻拍打铭珠的后背,“慢慢都会好的。”哭花了你的脸庞,沾湿枕头,微微发颤的身体渐渐平复,安然还在重复那句,“慢慢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窗外虚无的流转的时光听。
曙光渐渐涌入,泛着水泽的光明驱走黑暗,屋子里的光渐渐明亮,安然翻了一个身,她知道铭珠已经轻轻地入睡。
再过一会儿,汽笛声,楼下的割草机的声音混杂商贩叫卖声音全新的开启新的一天,也可能是一万天的其中一天,重复着,单调着,如同什么不用思考的睡眠。
沉沉地睡去。
有些事情猝不及防地来了,一睁眼就换了一个世界的模样。醒来的那天早上安然接到预知梦打来的电话。新来的店员小妹急匆匆的叙述。
没来由解释什么,安然穿好衣服抓起外套赶往店里,电话里店员服务小妹的叙述断断续续,她说急性脑梗,整个人倒在地上,正在送往救护车上。
乐思桀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匆匆地赶往医院,安然过去给陈叔拿些换洗的加单的衣服。
赶上高峰期,前面排起老长的队伍,安然实在等不及下车就开始往咖啡厅,预知梦的方向奔跑。
这样奔跑的快速抽离感,身后的景物不断的向后退,像电影里缓慢的镜头,主人公静止不动,周围的人快速的流动,有一种万物萧条的错觉。
焦灼的蒸腾热气从门缝里钻出,弯弯曲曲的留下阴影,像退潮的海浪。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安然奇怪兴许走的太急了,忘记锁门。正转身去后面的屋子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时候,在不起眼的角落,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安然一回头,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