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十三式招数走过,殷开云直着眼,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忽地觉着头顶有内家真气自百汇穴传入,精神一振,却又一怔,原来伸手按在他头上的正是俞文照,殷开云又惊又怒,自己先前一掌纵是击在石碑上,石碑也在被震成无数小块,这小鬼居然全没受伤,想想他说过自己天下无敌的话,不觉叹了口气:“这小杂种武功之高,天下还真是无人可敌。”他自负心计,这小鬼心念转得比他还快了十倍不止,怒道:“小贼,你要杀便杀!”
俞文照笑嘻嘻地跳开,吴没骨头却随手把帐中那装满了糕点果子干肉的小桌轻轻一拨,小桌虽在柔柔软软地毡上,居然也跟在又硬又平的石板上一般滑过来,冷冷地道:“你吃个果子罢!”
殷开云微微一怔,举手想要反推回去,却见小桌突地像是被弹墨割锯过的般齐齐地一分为二,就连在断口上放着的那个核桃盘子也齐齐地成了两半,里头的核桃滚落到地上,有几个也从中裂开,当当地一阵响,小桌上所有的盘子都掉到了地上,殷开云眼光忽地看到分列两旁的十六个元兵倒在地上人事不醒,跟着便想起了:“这些恶人把鬼愁谷的人叫出去,原来就是不想要这些人见了恶人王的武功自持不定,鞑子兵不晓得厉害,要留在里头看热闹,自然要昏死过去了,这恶人王方才像是被人抡起的刀一般劈向桌子,姓吴的那厮这才要我看这张桌子,恶人十三拍?这倒底是什么样的武功?是刀法剑法拳法掌法还是枪戟鞭钩法?我怎的连看也看不完全?而且这桌子也会断得这般怪法,真像是被高手手快刀掠断的一般?”
却听得张三疯失声赞道:“俞谷主好高明的恶人十三拍,竟比当日在下在鬼愁谷所看到的更进了一层,身即是意,意动身动,在下佩服得紧!”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张老大,我的武功是他们十几个老家伙一泡屎一泡尿教出来的,你的功夫却是自己悟出来的,说实话,虽然小弟武功比你高些,其实成就比你就差得太远了,别的不说,就说你的那慢剑,问下他们,有谁敢说不服气的?”
肚子痛捧着肚子大笑着走进来:“张兄弟,我们不是外人,你跟我们老大各有千秋,以后的江湖么?就是张兄弟你的了,反正我们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归隐,你们两位何不拆几招,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张三疯失笑道:“老哥哥,谷主兄弟有十二名明师倾心相授,小弟如何是谷主敌手?更不要说谷主自出心裁的恶人十三拍了。何况小弟近来虽自觉大有长近,但也是在鬼愁谷蒙各位指点所致,不敢。”
殷开云又想想方才吴没骨头把小桌推过来,小桌在软毡上滑得行云流水一般,虽然自问勉强可以做到,但那也只是勉强能做到,若是再要把早就断成两截的桌子这般推来,而且还保持着形态不叫桌子分开倒下,就连桌上果盘也都原样不动,这一手,便是自己武功再强几倍,那也万难做到了,心头骇然:“这帮大恶人武功当真了得,无怪千百年来威镇武林的少林寺都着了他道儿,给杀得血流成河,再不敢招惹他们,这两年来缩在嵩山上屁也不敢放一个,连少林弟子都不准在江湖上走动!”
俞文照却瞪着肚子痛:“笑死鬼,老挂呢?他不是跟你一起么?”
肚子痛不笑了:“那家伙去杀霹雳堂的人去了。昨天下午,和一队M兵败回来,说是山上火器厉害,他们抵挡不住,本来范大将军已是下令要把百夫长斩了的,却正好吸血鬼在那里给范大将军当保镖,派人请老挂过去,一问之下,果然是杜家的飞火箭,这才替那百夫长求情饶了一命。”
俞文照呆了呆:“不错不错,杀老爹,杀老娘,杀兄弟,杀姊妹,杀师父,杀朋友,杀好人,哈哈,老子们本来就是大恶人,要是不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才糟鼻子不吃酒,枉担其名了,这可不划算,——这才划算!什么纲纪伦常?老子去蛋,姓孔的老王八蛋老鸟老杂种说得好听,也不是个好鸟,哼,老子就是要存心气死那些道学先生。他拳头才是硬道理,老子就是无法无天,谁有本事咬了老子鸟去!”
石掏胆站了起来:“老大,我去帮老挂。吸血鬼他们去帮我杀我家那老不死的,我总也不能闲着。”
俞文照不笑了,想了想,轻轻地道:“他在南荒流落,被那些蛮子破开肚子把肠子都摊在石头上祭天了,他受的罪是最大了,走,把这杂毛带下去,老子们都上武当山去找霹雳堂的晦气去!”
殷开去虽不知道俞文照嘴里的老挂是谁,但一听说这人被蛮子巫师剖开肚子拉出肚肠来祭天过,一道寒意从背脊猛地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大才子一字一字地道:“那么我们去把霹雳堂的人捉下来,也把他们肚皮划开,拿他们肠子出来喂老鸦!反正这种事情在双龙山庄我们也做过。还要把那些人都剥了皮,这才出得了老挂的恶气!”
殷开云听这些人说得凶狠恶毒,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原来他们说的那厮便是江南杜二,据说他连自己亲娘杜老婆子都杀了,今天他要上武当山杀霹雳堂的其他人,倒也不足为怪了。这贼连自己母亲都能杀了,还有什么人是他放在眼里的?”
肚子痛也道:“不错,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前脚离开,我便来找老大了。”
钱独脚道:“那就有劳张兄弟帮我们看着殷开云这牛鼻子,以防当真有人来偷偷地救了他去。”
张三疯忙道:“不敢,在下自当效劳。谷主有事自便,这些昏倒的元兵,在下把他们都弄醒就是。”
钱独脚道:“其实元兵看守得也很紧,只凭武林中那些小脚色,本也无计可施。”说话间双拐飞起,殷开云见拐头向自己击来,刹时间脑中想了无数应对之法,想到自己的生平所学,竟然无一能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瘸子双拐一连点了自己身上十来处穴道,心头吃惊:“其他人倒也罢了,怎的这老瘸子武功竟也跟吴没骨头不相上下、跟归无期比起来也绝不稍逊?”原来钱独脚内劲贯注,双拐被他抖得弯软,而落到殷开云身上时却又极有分寸,点的是他身上要穴,却只是牵制气机,阻绝内力运转,而且取位刁钻,防不胜防,自己武功再高几倍也未必避得开,只这一手,殷开云便看出了其中厉害。
钱独脚冷冷地道:“姓殷的牛鼻子,你想想罢,我们老大的话。”
外面有人叫道:“老大,你又使恶人十三拍了,怎么不叫我们来看?”是大才子的声音。
接着有眼无珠道:“就是,除了张兄弟和我们,能看得完你全部十三式的人还没几个,你何必对牛弹琴,那杂毛懂个什么鸟?他连自己几个手指头才数清楚了几天?”帐篷掀开,屠还原、不要脸、王砍一干人也走了进来。
俞文照没好气地道:“老子教儿子,老子恨铁不成钢成不成?你们几个家伙也别忙坐下,老子屁股上有痔疮,这些敦子板凳椅子老子刚刚都坐过,你们若是也着了道就不好玩了。走,跟老子上武当山去,老挂去对付霹雳堂,都他大爷的别闲着,看他要不要什么菜刀、大锤、案板、小葱、大蒜或是生姜,给他打杂,递点什么东西什么的!”
进来的五六个人都笑着跟张三疯打了个招呼,这才跟俞文照上山。
王砍问道:“老大,霹雳堂的家伙在山上哪里?”
俞文照阴阴地道:“管他妈呢,到找个小牛鼻子抓起来,还怕问不出来么?你以为老子是神仙哪,什么屁都知道!”说话间,已到了一处绝壁下面,一干人又全无忌惮地说话,早惊动了上面防守的武林中人,上面的人知道来的是敌人,也不打话,磨盘大的石头砸将下来,这些人见下面来的人少,只当一阵石头便能把他们都砸成肉酱,却不料下面来的这十来个人却比以往来的几百人都厉害。
乱石虽然如雨而下,俞文照却笑嘻嘻地带着众人贴崖而立,待上面落石下来得慢了,吴没骨头道:“老大,走罢!”
俞文照脸色顿时变得又凶又狠又恶毒:“他老子受了他们这一阵飞石,你几曾见老子吃哑巴亏过?”
大才子似笑非笑地道:“老大,这悬崖足六七丈高,莫非你能上得去?”
俞文照盯了他一眼:“你说呢?老子自然没那么好的轻功一跃七八丈,但是老子有办法!过来两个人!”
俞文照摇摇摆摆地走出去,上面武林中人还在相互问下面的人是不是都死了,肚子痛和有眼无珠跟着俞文照也有样学样的倒背了手,屁股一摇一晃地跟着。
俞文照道:“老子跳到你们手上,你们两个把老子甩上去!”
吴没骨头赞道:“好主意!”
这些人无不内功深厚,百来斤的东西都未必不能丢得上去,更何况是两人一齐用力?
绝壁上的人总算也看到了下面还有人活着,大叫道;“快放砸石头下去,下面还有人没死!”于是众人又高举了石头,待下往下扔时,却见一条紫色人影有如大炮里打出的铁弹子一般向上飞撞而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不看得呆住。
两人合力把俞文照向上抛甩,俞文照也运足了全身轻功,疾箭也似地飞快射上崖顶,还又高出了足有三丈,凌空一个跟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笑容可掬地看着惊呆了的武林中人。
乱石第二下飞砸,有眼无珠和肚子痛已施施然地避进了绝壁内侧,俞文照既已上去,这些人再无顾忌,在石壁上使出壁虎游墙的功夫,手上运力吸住岩壁,慢慢地爬将上来。
上面武林中人再也不料神仙一般飞越而上的竟然是个笑嘻嘻地少年人,稍一发呆,便各举兵刃发喊冲上去,俞文照双手齐扬,那些人只看见一道道黄光弩箭一般飞射,跟着便听到怪呼之声,片时之间,七八十人便只有十来个人还站在地上了,其余的人非死即伤,凡是被黄光打中的人再没一个能站得起来,众人骇然止步停手,俞文照也举手不发,众人这才见他手中不过是一大把铜钱!
有人失惊道:“这小鬼暗青子厉害,大伙小心了。”
却有人是那年曾到铁树宫去过的,总算记了起来:“恶人王,恶人王来了!扯呼!”
众人一阵大乱,却听得俞文照轻却清晰的声音淡淡地道:“都给老子站着,不要命的只管跑!”
众人住了脚,倒也不是因为俞文照,却是石壁上来的王砍众人已飞快地把余下那些人围着了,王砍把背上的砍天刀提在手中,恶狠狠地瞪着这些人:“想跑,老爷把他腿砍下来做火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