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殿英的顶头上司是国民党第六集团军司令徐源泉。
徐源泉二十岁那年,徐随在武卫左军中任管带的族叔至安徽,入随营学堂学习,后保送进入两江总督端方创办的将备学堂,毕业后入南京陆军学堂任见习。次年秋,闻武昌首义,率学生300余人参加阳夏保卫战,自任战时司令部学生队队长,于大智门火车站与清军激烈交战。此为徐源泉从军上阵的开始,也是他参加国民革命的开始,是他一生功劳薄最为光辉的一页。
辛亥革命后,徐源泉返江浙寻访军校故旧,任上海光复军参谋、骑兵团团长,隶属袁世凯。其后不久,徐源泉应朋友邀,去新疆任军职一段时间。1914年入张宗昌军,1919年随张投靠张作霖,为张作霖所器重,直奉战争起,历任陆军第六混成旅团长、旅长、师长、军长等职。1926年被授予将军府克威将军。
1928年徐源泉部编入国民革命军战斗部队序列,历任第三集团军第六军团总指挥、第十一军军长等职。次年率第四十八师驻防湖北,参加中原大战,因功提升为第十军军长。1928年7月,他放任部属孙殿英盗挖清东陵,并接受东陵大盗孙殿英的贿赂,将部分受贿所得的清东陵财宝转移,据为己有。他所获东陵财宝藏的下落遂成为历史之谜。
这年夏秋之交,徐源泉在回老家湖北黄冈仓埠镇期间,其住所遭到一名轻功卓绝的“飞贼”光顾,窃走东陵大盗孙殿英所赠珍宝一件,成为一桩轰动一时的新闻。
1886年徐出生时,家道已经中落,父亲研习中医学,常为乡人义诊,平时对子弟皆有教育。父亲去世,徐兄弟姐妹五人年龄尚幼,养老恤孤,全仗一人母亲内外操劳。徐长成后,念及母亲当年的“苦节坚贞”,常叹息“养育之恩,未能报万一”,后来发迹,全心尽孝。
从1929年起,命运的变迁,将徐源泉的军事生涯又一次地转移到家乡湖北,此后两三年内,徐源泉在黄冈老家仓埠建公馆。同时,在公馆的侧面,原仓埠巡衙署旧址上起屋办“仓溪小学”,后改为“正源中学”,即“新洲第二中学”。也是在这一段时间,徐还在武昌昙华林修建西方新古典主义公馆洋楼,将家眷安顿在此。但每逢战事间隙,徐更喜欢赶回黄冈仓埠镇与母亲和家人过园田生活。
黄冈仓埠镇徐家公馆耗资十万大洋,占地面积4230平方米的徐公馆(含庭院)。外有高墙、内有院落,门厅有罗马浮雕立柱,室内有木质雕花转楼——融中西建筑艺术风格于一体,为当地最为富丽的一幢建筑物。公馆建筑面积约1170平方米,以正楼为主,前有门楼、门房、卫兵室;右侧有花园、六角亭、假山;左侧建有地下室。其中正楼有上下两栋,进深36.8米,面积575平方米;右房建有地下室。门楼上原镌有“震旦延辉”四字,系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的秘书张贞武手书,
公馆四周皆是用大号水磨青砖砌就的围墙,高一丈二尺,厚达8寸;朝南方向辟有大门,入内穿过一个院落,便是屋宇。这里的屋宇自成一体,共有三个院落,称为“三进”,每一个院落都有独立的院墙院门。这种结构,据说出于防范盗匪的考虑。但徐家公馆落成后,也许“防”名在外,竟从无盗匪来打主意。谁也没料到,这次徐源泉回乡反倒遭到窃贼的盗劫。
这天大清早,徐家公馆全家主仆上上下下都奉老太太之命,全体行动,洒扫庭院,揩窗抹门,把偌大一座公馆清扫整理得干干净净。徐家公馆平时很少开启的外院大门突然洞开,里面五进院落的院门也同时打开,大门口张灯结彩,从县城雇来的一班吹鼓手排站两侧,吹吹打打,煞是热闹。
这一切,都是为迎接徐源泉回归故里休假。
那时,蒋介石在全国设立“清乡”机构,武汉行营主任何应钦代行总司令职权,统辖湘鄂赣3省军队,拟对共产党根据地进行“围剿”。蒋介石从中原大战前线赶到汉口,亲自主持召开湘鄂赣3省“会剿”。其间,徐源泉列席,蒋对徐器重有加。徐源泉后任湖北全省“清乡”督办兼第十六路军总指挥、鄂湘边“剿共”总司令、鄂湘川“剿共”总司令、川鄂湘黔边区“绥靖”主任公署主任等职,负责“围剿”洪湖革命根据地。徐率领所属部队“围剿”湖北共产党洪湖根据地,并镇压共产党在黄安、麻城领导的农民起义,史称“黄麻起义”。每逢战事间隙,徐便赶回武汉与家人团聚。
徐源泉的母亲徐老太太已经接到儿子预先派人送来的密札,知道此番别的皆是小事,安全防范才是第一。所以,她令管家把徐源泉一行安排在徐家公馆院落的当中三进里,并将家里的长工中会武术的精壮汉子二十余人召集拢来,吩咐他们分为两班,上下半夜各一班在徐家公馆院墙外绕墙巡逻,一旦发现异常情况立刻鸣锣报警。另外,家里原先就雇佣的几个护院保镖,则在院落里值哨守夜。
徐源泉安顿下来后,亲自察看了院落的地形等,对管家的安排很是满意,他对卫士长宋志勤说:“以我徐源泉在湖北省目前的势力,共产党想派红军开进来是不可能的。因此。住在这里,不必担心有红军来偷袭。但是,蒋介石的手段向以阴险毒辣出名,他视非中央军将领为眼中之钉、骨中之刺,自然是欲除一个便少一个。他派不来军队,却派得来刺客。所以,在这里住必须严防刺客,我的行踪瞒不过蒋介石的耳目,刺客说来就可以来的。”
卫士长宋志勤连连点头:“请徐长官放心,卫队弟兄都是跟您老出生入死闯过来的,在这风雨飘摇的当口,自然个个舍命保护您老。”
徐源泉微微颔首:“我自个儿也得留意留意,回头你把我那支手枪好好擦一擦,压满子弹,晚上睡觉时压在枕头下面,以防不测。”
当天晚上,徐家公馆设丰盛的酒席为徐源泉洗尘接风。徐源泉心中有事,食欲不振,每样菜肴只稍稍动筷就不吃了,酒倒喝了几杯。
卫士长宋志勤重任在肩,自己不喝酒,还约束手下卫士,酒不超过一杯,饭、菜不限。
晚上10时许,徐源泉进入了他的卧房。那是一幢独立于花园里的平房,一共三间,正中一间是客堂,左右两间是厢房,都是方砖铺地,镂花木窗,古色古香,冬暖夏凉。卫士长宋志勤安排卫士靳青南和他一起守卫在客堂里,徐源泉则睡在右厢房里,左厢房里放着徐源泉的行李。20名卫士,分为三组,每隔两小时换一次班,两人守在徐源泉卧室外面,六人把守前后院门和围墙,两人在全院巡逻。
徐源泉就寝后,宋志勤、靳青南掩上客堂大门,按照警戒规矩吹熄了马灯,双双在黑暗中坐着。两人都是双枪手,两支二十响德国手枪交叉斜插于腰间,每人的绑腿带里,还插着一把匕首。宋、靳两个年岁都在三十出头,行伍已十多年,给徐源泉当卫士也已有七八年时间,深受徐源泉的信任和器重。徐源泉曾对人说过,“宋志勤、靳青南两人中只要有一人守在我房门外,我就可以高枕无忧!”
现在,宋志勤、靳青南两人一齐守在房门外,堪称双保险,所以徐长官睡得很熟,鼾声如雷。宋志勤、靳青南厮守长夜,难免哈欠连天,实在熬不住,就抽香烟。宋志勤是卫士长,隔半个钟头就出去查一趟岗,倒还可以借机调剂,驱除疲倦。而那靳青南毕竟年轻,哈欠连连,实在止不住了便站起来,在屋里走动一会。
凌晨3点半,卫士长再度出去查岗。他先看了看直端端地站在徐源泉卧室(即右厢房)南北两侧窗下的两个岗哨,然后又去前院门看过,绕左侧院墙到后院门,又从右侧院墙那里绕回前院门,确认一切正常,遂大步走回徐源泉卧房。
宋志勤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徐源泉卧房外一切正常,卧房内倒出了事!
卫士长在推门时,听见从里面传出徐源泉的打鼾声,心里觉得一阵轻松,这表明徐长官平安无事。但当他推开门后,却觉得不对头,屋里另有一个极轻的呼噜声!他马上反应过来,靳青南在打瞌睡!
宋志勤迅速拧亮手电筒,一照,果不其然,靳青南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八仙桌边沿,硕大的一颗脑袋略略垂下,喉咙处一动一动,打着轻轻的呼噜。
宋志勤顿时气得眼睛冒火,真想一脚上去把靳青南连人带凳踢翻在地,但生怕发出声响惊醒徐源泉,终于忍住了,只轻轻地揪了揪对方的耳朵。
靳青南马上醒了,知道不妙,立刻一跃而起,立得笔挺笔直,准备接受惩罚,但卫士长已经像耗子一样轻悄无声地溜进徐源泉的卧室去查看了。
宋志勤从右厢房出来时,大出意外地见靳青南打亮了手电筒在客堂里满脸焦灼地转来转去,似在寻找什么。卫士长上前几步,压低了嗓音问道:“你怎么啦?”
回答他的是二声带哭腔的呻吟:“我,我少了一支枪!”
啊?!晴天霹雳,石破天惊!宋志勤定睛朝他腰间一看,果然只插着一支手枪了。他定定神,一个箭步冲到门外,正好两个巡逻哨迎面走来,便唤住了问是否发现异常情况。两个卫士望着神情紧张的卫士长,一脸茫然,连连摇头。
宋志勤稍一定神,对他们发号施令:一个即刻去唤醒此刻未轮值的12人,在全院落进行周密搜索,看是否混进了什么人或有类似迹象;一个去加强院墙警戒,阻拦可能已经混入的刺客之类越墙逃遁,必要时可以开枪。
下达命令后,宋志勤悄悄返回客堂,吩咐靳青南定下神来,严密警戒;自己拔枪在手,进了徐源泉的卧室,寸步不离守在床头。
外面,12名未轮值的卫士加上正轮值的8人,对院落的几十间房屋、花园、假山、树木等逐一进行了搜索,未发现任何异样迹象。
宋志勤闻报后,大惑不解:那么,靳青南的手枪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