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泉闻报,倒比先前听说手枪失窃所受的惊动要轻些,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现场看一看。
徐源泉到了现场,吩咐把箱子打开检查,看被盗走了什么东西。这时卫士长宋志勤赶来了,听见命令连忙请徐长官回避,说万一这是刺客做的假象,箱子里面塞了颗炸弹搞暗杀,伤了徐长官可不得了。徐源泉认为言之有理,便依言回避了。
徐长春在场监督检查,耿虎等卫士把每个箱子打开来,一一仔细检查,发现每个箱子都被兜底翻过了,但东西一样未少。
徐源泉回到左厢房,笑道:“这个窃贼眼界甚高,我这12箱东西他一样都看不上眼哩。他要的是金银珍宝哇,幸亏我巧计在先,都放在弹药箱里,瞒天过海瞒过了他。不然,如果被他盗走了那尊珍宝佛,那损失就大了。嗯,卫士长,回头把放珍宝佛的那口箱子送到我住的楼上去,就放在我的床头。从现在起,我的卧室门口不管我在里面与否,都给安排一名岗哨,昼夜轮值。”
“是!”卫士长应道。
稍停,徐源泉又说:“这眼见得是一桩盗案,可是窃贼是谁呢?”
徐长春小心翼翼地开腔道:“伯父,您老高见,点明这是盗案。依侄儿愚见,这窃贼多半是家贼……”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怒骂:“你小子竟敢说我徐家大屋有家贼!嗯?”
徐长春吓了一跳,转脸一看,是徐源泉的母亲徐老太太来了,他连忙双手行礼,赔笑道:“老太太,小辈我是有疑而言,并不敢胡言乱语。”
这时徐源泉发话了:“你说下去吧。”
徐长春便接着往下说,他的观点是:窃枪和搜皮箱企图行窃金银珍宝乃是同一人所为,窃枪是为了行窃时万一被察觉就作鱼死网破之斗。窃枪之后,窃贼当时就携枪离开该院落。今天下午卫队护卫徐长官去祠堂祭祖时,此人再次溜入第三进院落,搜遍皮箱企图行窃,由于未搜到金银珍宝现钞之类,只得作罢。
宋志勤问道:“那么,依徐副官之见,这个窃贼昨晚窃枪时是如何进出戒备森严的院落的呢?”
徐长春不慌不忙回答道:“这院落西北角假山后面院墙上有一道小门,窃贼就是开启小门上的锁后进来的。我已经观察过了,那里是个死角,不到近前根本看不清什么。”
徐源泉听了连连点头:“言之有理……”他还要说下去,机要秘书匆匆奔来,奉上一份电报。徐源泉看过后,马上往外走,急着发回电,甩下一句话:“副官照这个思路查下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徐长春得了令箭,便开始调查了。他向老太太问明那扇小门的钥匙由徐家公馆的徐管家掌管,便去询查。这徐管家乃徐源泉的族弟,虽比徐源泉小一岁,却是徐长官的族叔,所以徐长春对他执礼甚恭,问了几句,知道那扇小门已多时未开过,便让拿出钥匙来看看。徐管家有点不以为然,但还是打开柜子去取,但找来找去却未找到。
徐管家这才着急了,在他那间屋子里翻来覆去地找,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禁不住叹道:“看起来让你疑着了,真是家贼,从我这里偷走了钥匙再去那院里下手。”
徐长春说:“我把宋卫士长叫来,咱三个议一议看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宋志勤来了,三个人关起门来密议。他们找准了一个切入口:窃贼是能在徐家公馆自由行动的下人,今天下午和昨天下半夜他都在府内。另外,此人还具备以下特点:会使用手枪,有亡命之徒的横劲,贪财,不抽大烟(未动烟土)。
根据上述情况排摸下来,徐管家提出了一个嫌疑人——护院保镖史仲甫。此人二十多岁,当地人,曾在西北军当过兵,据说还担任过排长,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回乡了。徐管家见他枪打得好,又是本乡人,知根知底靠得住,就雇他当了徐家公馆的护院保镖。西北军擅长夜战,史仲甫便自告奋勇专门值夜,白天就在保镖房里睡觉,一日三餐都吃东家的。史仲甫嗜赌贪财,性格暴烈,有一股不怕死的亡命劲。昨天晚上,他在府内守夜,担任的是流动哨,有混入第一进院落窃枪的条件。今天下午,他按例休息,未去祠堂,也有搜窃行李的时间。
徐管家将情况呈报徐老太太。老太太说:“既然怀疑,找来勘问,不怕他抵赖。”
史仲甫被找来了,徐管家不问其他,先问他下午在干什么,有何人可以作证。史仲甫答称下午在睡觉,无人作证,因为其他保镖都去祠堂护驾了。
徐管家便拍案大喝:“史仲甫,你做的好事,快从实招来!”
史仲甫一惊,连问“何事”。徐管家便把两个案子略略点了点,史仲甫大呼“冤枉”。连问几遍皆如此,徐管家便唤来几个长工,把史仲甫绑起来,吊在树上用扁担抽打。
史仲甫的横劲上来了,咬紧牙关挨打,只是不开口。接连打断两条扁担,史仲甫浑身血水,昏厥了过去。徐管家还要用刑,被徐长春、宋志勤劝住了,说天色已暗,时间不早了,人也打得差不多了,还是到明天再讯问吧。
徐管家这才罢休,下令把史仲甫关在一间空房子里,明日再审。
这天晚上,徐源泉宿在公馆中间第二进院落里的“望湖楼”。
这“望湖楼”是徐家公馆最高的一幢独立建筑物,楼为八角宝塔形,中间是房间,四周皆围廊,凭栏眺望,可俯瞰全村和村后的镜湖。
徐源泉住在三楼,门口设一名昼夜不离的岗哨,另有一名流动哨在徐长官宿眠时绕围廊巡逻。二楼放着徐源泉的行李,未设岗哨。底楼住宋志勤和徐长春,门口放双岗。另外,在“望湖楼”周围设了6名岗哨。
晚上10时许,徐源泉在向母亲请安后,回到“望湖楼”,进了三楼卧室。卫士见室内只点了一盏马灯,生怕光线不足,便又点了一盏,挂在床前,然后蹑手蹑足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徐源泉在桌前坐下,发现桌上有一份电报,便拉下火漆印,拆开封套看起来。电报是徐源泉的亲信武汉市政府主席兼警备总司令许永昌发来的。他奉之命去了一趟北平,寻找向蒋介石疏通关系的途径。许永昌不虚此行,来电向徐源泉报告已找到一个关系向宋美龄提及此事,宋美龄答应向蒋介石进言,但她暗示要徐源泉送上那尊名气很响的慈禧幕失盗的珍宝佛。
徐源泉阅罢电报,自言自语:“珍宝佛——蒋夫人别的看不中,单单看中了珍宝佛,真是好眼力!”
稍停,徐源泉从床底下拎出那口沉甸甸的弹药箱,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箱内放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锦匣,匣里都是盛着孙店英3年前送来的古玩珍宝。其中那个大红的里面就放着那个珍宝佛。徐源泉取出珍宝佛,双手捧着,凑到灯下仔细观察,嘴里啧喷有声。
珍宝佛由纯金铸就,是一个高达三寸许的大肚笑面弥勒,底部有一个金子螺旋塞子,拧开后,弥勒的空腹内藏着的12个夜明珠、12个“祖母绿”雕成的小菩萨就会掉下来,一个个会自动站立,像不倒翁那样摇来晃去,形态逼真,煞是可爱。
徐源泉将珍宝佛取出来把玩一会后,依样放好。提笔起草了一份电报稿。电报是打给许永昌的,告诉许他已决定将珍宝佛赠送宋美龄,让许先通过关系人告知宋,并即派可靠之人来仓埠取珍宝佛。
徐源泉把电报稿一连看了几遍,改了几个宇。然后唤来卫士长:“把这份电报送到电台去,让他们用密码立刻拍发出去。”
这时,已近午夜时分,徐源泉觉得很是困倦。打了一串哈欠,遂上床歇息。当晚徐源泉睡得很熟,一宿无事。
拂晓时分,徐源泉在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醒来。下到地上,穿了一套黑纺绸宽松衣裤,从壁上摘下宝剑,下楼去不远处的小花园里习练国术。
徐源泉一起床,警卫格局随即起了变化:那个在三楼围廊里值班的卫士尾随徐源泉下楼,在旁边随侍护驾。底楼的卫士长宋志勤听说徐源泉已起来,立即也爬起来,到小花园去布置警卫事宜,和他同宿一起的徐长春没有警卫职责,犹自睡他的觉。在三楼徐源泉门口站岗的卫士章子童仍待在原处,他的职责是看守徐源泉的那箱珍宝,徐源泉在不在一个样。
章子童是凌晨5点钟接的岗,接岗后没几分钟徐源泉就下楼了,在走廊值哨的那个卫士临下去前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大老章你小心些,这徐家公馆的贼厉害啊!”
章子童笑道:“得了,一个人看不住一个箱子,还当什么卫士!’
这句话说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望湖楼”就出事了
章子童在这之前,根本不相信现今世上真有飞檐走壁的人,他自己从小开始就练了十几年国术,手脚利索一点,身形灵活一点是有的,但若论“高来高去”,那则是说书先生嘴里出来的故事了。所以,他照通常的防范规矩实施:只要守住楼梯口,就能保证万无一失。
章卫士把一张椅子拉到楼梯口,坐在上面,脚跷二郎腿,嘴上叼一交香烟,徐源泉不在,他很自由,嘴里不时哼几句小调。恒着哼着,章子疼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似乎不对劲,定定神,弄清楚了:身上有些燥热。
章子童转脸一望,顿时恍然:原来房门关上了,原先的穿堂风被阻住了!
章子童嘀咕了一句“这风倒真不小,把门都吹上了”,站起来走过去推门,却未推开。他毕竟是老卫士,顿时警觉起来:风再大,也不至于把门闩吹得扣上啊,难道真有一个会“飞”的窃贼从楼后面“飞”上来钻进徐长官房里盗珍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