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叶斗峰的当晚,汪启明三人借宿于山下一户樵夫家。汪启明命徒弟去镇上买了些酒肉,送了些给樵夫家人,又邀樵夫一道喝酒。
席间,“神捕头”拿出那根白布腰带,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大乡,这种腰带在哪里可以买到?”
樵夫接过去看了看,说:“这腰带没处买。”
“这么说,是自制的?”
“不错。是庙里自制的。我们这里各个寺庙的和尚,每人都有一根。”
稍停。汪启明又打听:“这条白泉涧从山上流到山下,沿途有几座寺庙?”
樵夫数着手指头边算边说:“关帝庙、百步庙、绿竹寺、石槛寺,还有白泉庙,一共有五座寺庙,其中位于万松坡的绿竹寺最大,有一百多个和尚。”
“神捕头”点点头,又问:“这五座寺庙中,哪个寺庙的和尚练武?”
樵夫回答:“五台山的寺庙、庵观,十座之中有八九座的和尚、尼姑、道士习练武功,这五座庙中没一座不练武的。还有几个高手,那是二三十条汉子近不了身的”
“神捕头”寻思自己的思路是对头的,“飞贼”多半在这五个庙的哪一个中。
次日,“神捕头”带着窦君和黎三毛沿白泉涧而上,先到关帝庙,迳直去见住持。
说来也巧,关帝庙的住持大必法师竟是汪启明的老相识。大必法师俗名王啸峰,湖北麻城县正沟乡人氏。三十多年前,他蒙冤卷进一场官司,下在县衙大牢里,没几日便要开刀问斩,幸亏汪启明及时缉获凶手,方才使他死里逃生。
王啸峰从此对汪启明感恩不尽。不久,王啸峰因看破红尘,上山西五台山出家,辗转待了几座寺庙,几年前成为关帝庙的住持。
汪启明当下把有关情况简要叙述了一遍,拿出腰带请大必法师辨认。
大必法师看了腰带,说:“这腰带确是出家人所用,我这座庙里就人人皆有,主要是系在腰间易于发力,同时束住了衣衫,攀山越岭也利索些。我这庙里共有30名僧人,是否有人短缺我却不知,不过马上可以查一下。”
大必法师请汪启明喝茶等候,自己亲自全寺兜了一圈,向众僧人逐一检查腰带,结果是人人皆有,一根不少。
“神捕头”说:“如此,我须上其它四座寺庙去查访了。”
大必法师说:“白泉涧其它四座寺庙的住持都是我的朋友,我陪汪捕头一起去,查访也可方便些。”
汪启明大喜,几个人便离开关帝庙向山上走去。这天,又查了百步庙和绿竹寺,由于有大必法师陪同,查访进行得较为顺利。查下来,这两个庙的和尚的腰带也都在。其时因天色已趋暗,几个人便在绿竹寺里住了下来。
第三天,“神捕头”一行继续查访。下午,在第五座庙——白泉庙终于查到了线索:该庙住持穷修法师命人全寺查了一遍,发现其他僧人的腰带均在,但是,大半年前因违反寺规而被逐出山门的济世和尚所交出的本寺所发物品中没有腰带。
“神捕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关节,马上询问:“这个济世是怎样一个角色?”
穷修法师介绍了济世的情况:济世俗名魏善良,五台山台怀镇人氏,三十岁。他是十八岁出家的,在五台山众多寺庙中他之所以选择白泉庙,是因为该庙的和尚大半都会武术,其中有几个更是山西乃至华北出名的高手。他的出家,与其说是皈依佛门,倒不如说是拜师学武。济世念经文敷衍了事,练武功却刻苦认真,所以进步很快,几年下来已经练就一身好武艺。之后,他又向本寺现已作古的武林高手、穷修法师的师兄穷天学习轻功,也已练到相当程度,飞檐走壁,高来高去不成问题。大约八个月前,济世因醉酒食荤和与妇女通奸而被穷修法师下令逐出山门。
汪启明听了频频点头,接着又问:“济世会打枪吗?”
穷修说:“他会打短枪,枪法有点准头。几年前,有一位将军的老太爷来本寺还愿,住了九十九天。将军派四名卫兵担任护卫,当时济世和他们混得很熟,达成协议:济世教他们擒拿术,他们教济世打枪。等老太爷还完愿下山时,济世用手枪打定靶已经能十发八九中了。”
“济世被法师赶出山门后,去了哪里?”
“听说他回台怀镇老家开了一家饭馆。”
汪启明当即决定去台怀镇查访济世。因此时已是日垂西天,四人便在白泉庙住了一宿。
次日清晨,卫士黎三毛起得早,走出山门,便往庙前树林里去散步,忽见一只野兔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趴着,他是猎户出身,见状不觉技痒,撩手就是一枪。
黎三毛正拎着被击中的野兔得意洋洋时,汪启明来了,沉着脸大发雷霆,说他在佛门禁地杀生,已经得罪了菩萨,如再容他跟着同去台怀镇,此行必凶,让他马上回湖北去。
黎三毛临行前,卫士长曾当着汪启明的面让他绝对听从汪捕头的命令,叫干啥就干啥,所以此刻无可奈何,只好悻悻而去。
汪启明撵走了黎三毛,只带着徒弟窦君前往台怀镇。台怀镇位于五台山台内,是五台山地区的一个大镇,也是五台山台内的中心。
汪启明师徒抵达该镇后,在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马上着手查访,最后弄清镇东首的一家两开间的“济世饭馆”系济世和尚(还俗后恢复本名叫魏善良)所开,因地段选择得不佳,同行竞争又激烈,所以生意清淡,近两个月处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开时关的状态。
“神捕头”寻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明店主有机会外出作案,但是,不知8月5日
前后这小子是否在台怀镇。于是,便决定先开展外围查访。
汪启明先去“济世饭馆”对面的一家香烛店,买香烛时和伙计搭讪,几句言语来去,已经弄清“济世饭馆”在8月3日到8月11日曾停业九天,据说是店主兼厨师魏善良外出访友的原因。
汪启明一听,不觉窃喜:这一点又是合拍,看来“飞贼”十有八九是魏善良了。
于是,“神捕头”决定当面探查。他细细考虑下来,找到了一个检查是“飞贼”与否的突破口:“飞贼”那天清晨作案失手脱逃时右小臂挨了一枪,手枪当场落下,这说明这一枪伤得不轻,绝不是只擦破点皮肉。而这样的伤口,在短短几天内是不可能痊愈的。因此,只要查明对方小臂上有枪伤就可下手擒人了。
这天傍晚,“神捕头”和窦君走进了“济世饭馆”。跑堂迎上前来,热情招呼,把他们往店堂里让。两人走到一副座头前,却不肯坐下,窦君皱着眉头道:“这家饭馆上次我们来台怀镇时好像还没有……”
跑堂赔笑道:“先生好记性,敝店是新开张的。”
“新开店冷冷清清,恐怕没啥好菜,算了,换一家吧?”窦君征求汪启明的意见。
汪启明迟迟疑疑道:“人多人少倒无所谓,我只想吃点清淡素净的菜……”
跑堂连忙作说明,说“济世饭馆”与其他饭馆不同,由店主亲自掌勺,店主原是出家人,烧得一手极好的素斋。
汪启明面露喜色:“还俗和尚掌勺?如此最好,就这里吧。”
两人点了几个素菜,要了一瓶白酒,慢斟慢饮。吃喝了一会,汪启明点头道:“不尝不知道,这菜烧得果然是好。我活了这把年纪,不敢说走遍天下,但也走过三关六码头,尝过不少菜,都没有这‘济世饭馆’烧的菜好吃。”
窦君问:“要不要再添几个菜?”
“再添几个菜,来两斤酒。”
酒菜上来后,荣山对跑堂说:“把你们店主叫来。”
一会儿,身穿青布褂子、系白布围裙的魏善良从厨房出来了。汪启明定睛打量,只见对方个头不高,精壮结实,步履轻盈,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练过轻功的。他朝汪启明、窦君一拱手,声音朗朗道:“二位,有何见教?”
窦君说:“您老板烧的菜好吃至极,为表谢意,我们请您喝一杯。”
魏善良沉吟道:“这个……”
汪启明笑道:“老板,请赏脸!”
魏善良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便一起喝起酒来,边喝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喝了一会,汪启明渐显醉意,先是说话舌头转不灵便,继而语无伦次。越是这样,他的兴致越是高,连着给窦君、唐魏善良斟了三次酒。第三杯酒斟满,汪启明站起来:“喝!老夫没想到在这深山之镇竟会遇上魏先生这样的豪爽之辈,真是三生有幸。来,再干一杯!”说着,他把酒杯往前一伸,不意一个趔趄,身子往前一冲,一杯酒全泼在唐六根的右小臂上,把半截衣袖弄了个透湿。
“哦,对……对不起,老夫失手了。”
魏善良漫不经心道:“没关系。”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窦君眼疾手快,倏地出手揪住了对方的右小臂:“我给你擦擦。”
魏善良毫无反应,窦君的手掌隔着衣服迅速在对方小臂上滑摸,却未摸到包扎处。这时,魏善良站起来,把围裙解下,然后脱下衣服,扔给伙计:“换一件干的。”
汪启明注视着光着膀子的魏善良,整条右臂从上到下并无伤口,亦没有一处疤痕。
“神捕头”暗叹一口气,不无失望:此人不是“飞贼”。
汪启明既是“神捕头”,反应自然敏捷,就在这眨眼时间里,已经对下一步作出了决定:“飞贼”虽不是他,但腰带是他的,得继续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