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队伍如神兵天降,他们穿着杂色服装,却纪律严明。为首者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满脸黑胡茬,戴副琇琅眼镜,剽悍中透着文气。他见了游艇上惨不忍睹的场面,眼里喷射出怒火:“奶奶的小鬼子,十九名游客,五名船员,二十四条人命啊,小日本又欠下中国人民一笔血债啊!”
“长官,你们是军统的人吧?”水淋淋的阿明冻得浑身哆嗦,抖着牙帮骨问道。一个和阿明年纪差不多的八路军小战士说:“军统?真遇上军统你的小命就没了!告诉你吧,我们是八路军渤海游击队的,这是我们政委鲁齐。”
原来,昨天晚上,鲁齐得到情报,日本文化特务将在渤海湾夺宝。鲁齐立即将这一重要情报向省军区汇报。军区首长指示鲁齐,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这件艺术珍品既不能让日本人得逞流出国外,也不能落入汉奸之手,一定要让它完整地回到人民的手中!但陈璧君十分狡猾,玩了一个障眼法,不但让日本人扑了个空,也使鲁齐无功而返。
“八路爷爷饶命,八路爷爷饶命!”阿明听说眼前这些人是共产党,吓得脸色灰白,劫后余生的喜悦仅仅持续了五分钟,心头又被死亡的恐惧攫住了。
鲁齐说:“你是汉奸汪精卫的心腹家丁,为大汉奸做事,至于有没有卖国行为,我们还要进一步审察。把他带回去!”
陈璧君乘坐火车,于次日安全返抵南京。
陈璧君之所以从容躲过日本特务的伏击,并不是有先见之明,其实有高人暗中相助。这个人正是大名鼎鼎有川岛芳子。
19日晚,陈璧君购买船票时,发现票中夹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道:“行踪已露,有人盯梢。”下面有“FZ”两个字母,陈璧君知道,这是川岛芳子的代号。
川岛芳子原名爱新觉罗新显玕,字金珍,肃亲王的十四格格。善耆为了依靠日本人的势力实现满蒙独立的目的,把显玕过继给日本浪人川岛浪速,改名川岛芳子。在川岛浪速的培养和熏陶下,成年后川岛芳子成为一名死心塌地为日本军国主义服务的高级女间谍,窃取了大量的情报。1938年川岛芳子终于被捕,汪精卫为报当年善耆不杀之恩,以行政院长的身份,与陆军部长何应钦联手,把川岛芳子保释出来,恢复其自由身。川岛芳子自然感激不尽。这次终于找到一个报答的机会,暗传秘报,救了陈璧君一命。
回到家,陈璧君怒气冲冲地向汪精卫发牢骚:“小日本太目中无人,竟敢打老娘的黑枪!咱们对日本人至忠至诚,就差没把心肝扒出来,可他们却这样对待我们,四哥,日本人不讲信用,恐怕靠不住啊。”
汪精卫连忙安慰说:“夫人,小不忍则乱大谋。昨天的事,不过是几个蝥贼贪图小利做出的过火行为,不足为怪。阿部首相和近卫议长对我们还是十分信任的嘛。大典日期马上就要到了,为了确保平稳过渡和今后新政府的正常运转,还是要和日本人搞好关系,我们的命运毕竟掌握在人家的手中啊。”
一想到很快就要当上第一夫人,陈璧君转怒为喜道:“也罢,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就不和他们计较了。以后再有这类事件发生,看老娘怎么收拾他们。对了,我还要给周佛海打个电话,有件事要托他去办一下。”
陈璧君委托周佛海给此画作一个鉴定。这幅画毕竟流落在外近三十年,现在物归原主,陈璧君心里很不踏实。
周佛海拧着眉头想了想说:“有一个人可当此重任,他是我的恩师,姓俞,是鉴定书画的专家,在古玩界可称泰山北斗,颇为业内人士推崇。只是为人清高,性情古怪,能不能请动他,我心里也没底。”
陈璧君高兴地说:“有这等人物来鉴画,我就放心了。子美,此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请他出山。钱不是问题,让老先生尽管开价,不管要多少钱,我都按单照付。”
俞老先生名伯良,字寒风,湖南沅陵人。周佛海少年时期在沅陵第八中学读书,俞伯良是他的国文老师。周佛海天资聪颖,刻苦好学,俞伯良对他格外器重,将其与伊尹、管仲相比,断言将来必成大器。由于俞伯良在治学上言传身教,在生活上时常接济,师生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周佛海果然不负所望,成为国民党内第一理论家,号称蒋介石的“文胆”。那时俞伯良年事已高,赋闲在家,过着清苦隐居的生活。周佛海经常派人送去钱粮,逢年过节还在繁忙的公务中挤出时间去看望他。老先生对这个学生很是感激。
南京沦陷,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一别就是两年多。这期间,俞伯良在日人的铁蹄下吃尽了苦头,他每天都企盼见到这个得意门生。可是,忽闻周佛海成了第二号大汉奸,随汪伪政府还都南京了。老先生气得昏厥过去。醒来后涕泪长流失声恸哭,独自割袍断义,与周佛海解除师生关系。他羞于见人,一个人搬到乡下,发誓永远不见这个不肖弟子。
但周佛海还是轻易找到了他。周佛海把车停在村外,步行数百米,以示自惩。周佛海说明来意,一直冷若冰霜的俞伯良脸色缓和下来。沉思了一霎,说:“好吧,这活我做了,不过,既然是第一夫人的,钱是不能要少的,钱少了那是瞧不起人家。两千块现大洋,不还价。”、
“一言为定。老师,辛苦你了。”
“三日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天时间,转眼就到。周佛海带着光洋,亲自前来履约。钱画交割清楚,周佛海即回去向陈璧君复命,把画和鉴定书双手呈上。陈璧君展开鉴定书,几行遒劲的颜体楷书映进眼帘:“此画确系真迹,价值连城,希珍藏之。湘江老人谨识。”
陈璧君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哈哈笑道:“这湘江老人真是世外高人,博学多才,评语精当,简直是字字如钉。有了这份鉴定,可以放心了。不过,把它放到哪里才安全呢?”
“汪主席官邸,戒备深严,可以说连只蚊子都难以飞进,”周佛海认为陈璧君过于多虑,“我就不信,有哪路毛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陈璧君拧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子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家里看似保安措施严密,但目标太大,难免百密一疏,再说,日本人常来常往的,而我最担心的就是日本人啊。”
周佛海说:“要么,放在我家吧。”
陈璧君拍手说:“着啊,你是警政部长,一般小贼不敢光顾,而日本人又不会注意你。这个主意不错。”
原来,1932年初,周佛海调任江苏省教育厅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造屋建房,在南京西流湾买了一块地皮,建起一幢欧式风格的二层小洋楼。这就是西流湾8号的“周公馆”。周公馆占地近3000平方米,建有车库、花园、健身场等,十分气派。特别是房子动工的时候,正是淞沪抗战正酣之际,周佛海预感到中日战争的规模必将扩大。于是,特意指示民工在主楼外的花坛下建造了一个大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的装饰与楼内的装饰基本一样,既可以作为生活起居之用,双可用作工作、开会的场所。如遇敌机轰炸或其它意外情况,则可作为防空洞和避难所。抗日战争爆发后,这个地下室居然为一伙“主和派”军政要员派上了用场,经常在这里召开秘密会议,成为“低调俱乐部”的主要活动场所。经常在这里聚会的国民党军政要员有顾祝同、熊式辉、胡适、高宗武等人。直到南京失守,国民政府迁都重庆,这些人才离开这里。
陈璧君认为,把宝图放在这个地下室里,那是再安全不过了。然而,还是出事了。
1941年1月11日下午3时许,周宅突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正在开会的周佛海匆匆赶回时,眼前已是一片瓦砾焦土。周佛海跑回后楼,发现地下室大门洞开,一缕缕青烟有气无力地冒出来,随着阵阵寒风四处飘散。陈璧君不仅失声痛哭,让周佛海赶紧下令查一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发誓查出后一定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当泡踩,否则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伪特工总部主任李士群受命后不敢怠慢,立即命令“76号”特工总部的特务倾巢出洞,展开全面调查。事件真像很快水落石出。策划、指挥这一行动的,果然是山本四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