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与黄复生入狱之后,陈璧君竭力营救。一天晚上,陈买通狱卒,给汪精卫传递了一封情书:“四哥如面:千里重来,固同志之情,亦儿女之情也。妹之爱兄,已非一日,天荒地老,此情不渝。但此生已无望于同衾,但望死后得同穴,于愿已足。赐我婚约,以为他年作君家妇之证。忍死须臾以待之,其当字覆许我也。”署名“冰如”。
  生死未卜之际,汪精卫被陈璧君的挚爱感动,乃步清初顾贞观寄吴兆骞之《金缕曲》原韵,填词一阙,赠陈璧君:“别后平安否?便相逢,凄凉万事,不堪回首。国破家亡无穷恨,禁得此生消受。又添了离愁万斗。眼底心头如昨日,诉心期夜夜常携手。一腔血,为君剖。泪痕料渍云笺透,倚寒衾循环细续,残灯如豆。留此余生成底事,空令故人潺愁。愧戴却头颅如旧。跋涉关河知不易,愿孤魂缭护车前后。肠已断,歌难又。”顾、吴是云天高义,汪、陈是江海深情,都有令人心折处。
  在这阙词后,汪精卫还另书五字——“勿留京贾祸”,表达了他的殷殷关爱。在回信中,受到鼓舞的陈璧君彻底表明了心迹:“我们两人虽被牢狱的高墙阻挡无法见面,但我感到我们的真心能穿过厚厚的高墙。我将遵从你的忠告,立即离开北京,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想和你商谈。你我两人已不可能举行形式上的结婚仪式,但你我两人从现在起,在心中宣誓结为夫妇,你看好吗?”汪精卫自料必死无疑,有约如此,理应遵行不悖。他咬破手指,写了一个红红的“诺”字,认同了陈璧君的方案。对此,曾有高人指出,陈璧君耍了心计,用情用得狡黠。这太扯淡了,生死关头,谁还会打这种小算盘呢?
  1911年10月10日,十八星战旗插上武昌城头。不久,清廷覆灭,汪精卫出狱,成为全国景仰的大英雄。陈、汪二人聚首上海。1912年3月10日,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就在这个月,汪精卫和蔡元培发表《告别京津同胞书》,汪离京返沪,正式宣布和陈璧君结婚。4月下旬,两人在广州正式举行婚礼,陈璧君的伴娘是何香凝。其时,同盟会志士齐聚广州,公祭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牺牲一周年,因此汪、陈的婚礼办得非常气派,观礼的人很多。
  袁世凯上任后,聘请汪精卫为“高等顾问”,对于此等美差,汪精卫却敬谢不敏,他还辞去了民选的广东都督一职。汪和陈一心想去法国留学,对做官不感兴趣。
  1924年1月,在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陈璧君出尽风头。她不仅是仅有的妇女界与会三名代表之一,而且当选为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开始步入政坛,还得到了孙中山的赏识。作为同盟会会员,她参加的一次美洲之行,在海外华侨中为国民党筹资30多万元,创办黄埔军校的经费因此有了着落。
  1925年春,孙中山病逝于北京。同年7月,汪精卫当选国民政府常务委员会主席、军事委员会主席和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党、政、军大权集于一身。陈璧君也平步青云,成了令人仰慕的“第一夫人”。
  汪精卫主持广东国民政府期间,蒋介石想与汪精卫义结金兰。但陈璧君对蒋没好感,特别担心汪精卫千辛万苦得来的大权被蒋轻易攫去。一次,她看到汪精卫在信函中称呼蒋介石为“介弟”,便数落道:“你愿意做他的把兄,我还不愿意做他的把嫂呢!”汪精卫听出了言外之意,于是顺从夫人另行起草,所谓的“兄弟情分”就这样被抛到了一边。
  马路边路灯暗淡,树影幢幢。因城郊出现不明番号前部队在行动,城中也有散兵游勇持枪抢劫的事发生,商店铺户都紧闭大门,稀疏的行人匆匆来去。往日出门,前呼后拥,汽车成行,好不威风。今天一人踟躅街头,陈璧君心中倍感凄凉。
  陈璧君毕竟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似乎又有了当年协助汪精卫刺摄政王的勇气,又有了长期进行国民党领导工作的魄力,头脑暂时冷静下来。看来,日本是垮了,但蒋介石还在重庆,来不及赶到南京。日本人仍是持枪守卫着城门,南京城还控制在日本人手中。越是个真空时间,也是个绝好的机会,何不抓紧时间,来个紧急办法呢?
  想到此,陈璧君加快了脚步,向公馆走去。
  西康路十八号汪公馆内,—盏孤灯照在客厅的沙发上。汪家三小姐坐在灯下,心不在焉地织着毛线,一面听着门外的动静。
  三小姐名叫汪文恂,时年十八岁,在大学里读书。她长得聪明俏丽,是汪精卫夫妇最宠的小女儿。她知道母亲已找陈公博去了,很是放心不下,便一边织毛衣,一边等着母亲回来。
  墙上挂钟,当当敲了几下,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汪文恂心中一喜,一定是母亲回来了,正待叫出,进来的却是贴身保姆黄妈。
  “三小姐,你还没有睡呀?夫人出去了,还没有回来?”黄妈是南京本地人,在汪公馆已当了多年的保姆,为人老实勤恳,陈璧君母女把她当作心腹。
  汪文恂心事重重地说:“妈一人出去了,真让人担心。日本人投降了,形势不比往常……”
  正说话间,门铃响了。黄妈转身开门,说:“一定是夫人回来了!”
  “妈,你可回来了,我等得很心焦,陈叔叔有什么善后办法?今天我们学校里也乱得很,各种消息不断传来。据说岗村宁次的态度不明,日本人还不打算投降,看来南京会大乱起来。”汪文恂追不及待地说。
  陈璧君用手帕抹着额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文恂,你说得对,看情况是要乱一乱的。陈公博已是手足无措,哪还还有什么主意来帮助我们。我想,必要时,我们可以出走,避一避风头。只是……”
  她招一下手,让文恂坐得近些,附在她耳边说,“我们家到这些财宝,是你爸爸一生的积蓄。几处房子不要说它,光是箱中的金银宝物,一时藏到哪里去?总不能就是这样放着。军统特务肯定会来查抄的。再说,散兵游勇地痞流氓,还不会趁机大捞?我这辈子时日已不多,只是想着你们下辈。我们家的财产,只要将这些细软收藏起来,也够你们下两代人受用的了……”
  汪文恂虽是年轻,自小生活在公侯之家,常听父母商议军国大事,耳濡目染,头脑也有些计谋。她沉重思一下,说:“妈,蒋介石在重庆,一下子赶不来,任援道不能进南京,只能在苏州观望,日本又投了降,南京城中便成了三不管的真空地带。我们快此就时机,将金银细软收藏起来,静观形势变化,等待风头过去了,再把财产移到广东老家去。”
  陈璧君说:“你的主意很好,只是这些东西为数不少,藏到哪里好呢?”
  母女二人又愁眉不展,沉默下来。
  黄妈推门进来,手中端着莲子羹,说:“夫人、小姐吃点夜宵罢,姑奶奶也没睡,说她睡不着,有要事与夫人商量,让我过来看看夫人小姐睡了没有?”
  陈璧君母女互相望一望,忙说:“快请姑奶奶过来!”
  黄妈正要转身去请,姑奶奶汪兆娥已扭着兰寸金莲,走进门来。
  汪兆娥已是七十五岁高龄,是汪精卫的胞姊。早年,她远嫁江西。年逾古稀之时,丈夫儿女相继死去,孑然一身,在江西武宁县乡间守着几间旧屋,十来亩薄田过活,身边仅有一个佣妇张嫂陪侍,日子很是凄凉,便辗转来到南京投靠了汪家。由于过去在山村的时间长,到南京后又吃得好,穿得好,汪兆娥身体愈见健旺。
  “哎哟!这样晚还惊动姑奶奶,这从那里说起,实在因有要事商量,也顾不得了。”陈璧君表示歉意。说着,请姑奶奶在沙发里坐下,汪文恂就坐在床沿上。
  汪兆娥道:“弟媳,我们是自己人,有什么困难,帮着出个主意也应该的。兆铭去世后,你当这个家,也不容易,不过我我毕竟偌大年纪,已不中用了。”
  陈璧君对汪文恂道:“文恂,你把我们方才谈的,和姑奶奶说一说。”
  于是汪文恂就将计议藏宝之事,讲了出来。最后说:“目前时间紧迫,这些东西藏到哪里去?妈和我都想不不出办法,因此请姑妈出个主意。”
  汪兆娥半闭着眼听汪文恂讲着,沉思半天。最后才说:“这都是兆铭一生的积蓄,但愿菩萨保佑,不要落入外人之手。家里是藏不住的,要想法转移到外面去,只是哪里比较妥当?
  我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