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携乾隆龙泉剑离开林县北上,到太原,又经五台山、过无定河、翻蛮汉山,到了绥远的归绥城(今为呼和浩特市)。
戴笠闯归绥城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与德王(德穆楚克栋鲁普)联络,做蒙古族上层的工作,阻止他们搞什么蒙古高度自治(独立),也防止他们进一步靠拢日本人。
当时德王是内蒙的实权人物,表面上与日本人有来往,但他心里也有个底,即蒋介石这条线千万不能断,所以他始终与军统有联系。戴笠到归绥,他当然不能马虎,当作钦差大臣一样的接待。对戴笠的安全问题,也考虑得十分周密,其行踪,绝对不让日本特务知道。
虽然如此,还是出了事。戴笠到归绥的第三天,小偷把他的一只大皮箱从住处偷跑了。这紫色大皮箱装的什么,只有戴笠一个人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啊,是乾隆九龙宝剑!这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把个裁笠差点气病了。他把几个随从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气冲冲地去找德王,谎称内有有关党国性命的绝密文件。
德王立即部署秘密封城搜查,并火速派人把戴笠的下榻处——古楼旧将军衙署(古楼饭庄)围了个水泄不通。从饭庄老板到厨房的师傅,一一严加盘问,稍有怀疑,便行关押,结果忙了几天几夜,皮箱仍毫无踪影。
戴笠嘱咐德王,一日找不到皮箱,一日封城不得解除,并星夜派人到陕坝召来马汉三,将实情告之,并令他想一切能想的办法,找回乾隆宝剑。吩咐完毕,戴笠就惶惶然离开了归绥,回西安去了。
马汉三接下这项任务,自知干系重大。他想了,若找到宝剑,他马某就有功于蒋、戴,不愁今后没有飞黄腾达的机会;若找不到,他马某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马汉三原名马士杰,1906年生,河北省宛平县(今北京市大兴县)庞各庄人,祖上为地主,幼年丧父,由叔叔抚养。少时曾在黄村农业专科学校学桑蚕,20岁时,因小蓼与叔婶闹矛盾,负气离家出走,其时正值冯玉祥的西北军在北平南苑招募学兵,他参加考试,被录取。从此,他便在西北军中效力,随军辗转于张家口和内蒙中西部一带。
马汉三后被提拔为师部文书,还在师长宣侠父(国民党员,亦是共产党员)身边工作过一段时间。由于他脑袋瓜子活,为人有些义气,因此在西北军中,乃至在西北、华北的地方上都有许多关系。马汉三就是以此作为本钱投靠军统的,本想加入军统后好好地干一场,谁知一开头就碰上了这种麻烦事。
不过也该马汉三走运,巧事都让他赶上了。
这一天傍晚。他身疲意倦地来到归绥城西的一条繁华的小巷,进了巷底左边的一家小烧
卖店。烧卖店前面的铺面上经营羊肉烧卖,后面的几间土屋里还摆了床铺桌椅,兼作旅店。店老板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宽脸高额,丰乳肥臀,面色白嫩,手足不糙,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蒙汉杂婚的后代。
这妇人叫吴丽静,其祖父是锡林郭勒草原的牧主,祖母则是从河北来的汉族姑娘。细算起来,吴丽静的祖母与马汉三的曾祖辈还沾着亲,因此吴丽静还是马汉三的远房表姨。她二十岁结婚,嫁给蒙族青年,两年后,小伙子醉死。在冬天的草原上,她没有再嫁,将遗腹子抚养长大。
马汉三进店来,妇人高兴得手忙脚乱,连忙安排他吃刚出笼的大葱羊肉烧卖,喝鲜羊杂碎汤。妇人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知他有心事,忙拿出酒来请他喝,他摇头推掉。
这马汉三,平时不喝酒,不抽烟,不呷茶,不赌博,也不玩女人。三十出头了,还没有成家,但不知怎的,偏一见这妇人,竟搭上了钩。就是后几年,马汉三发迹了,在北平娶了十九岁的漂亮小姐华清,也没有与吴丽静“断线”。
妇人捅了火炉加了炭,收拾好客店之后,便拉马到房间,问他进城了几日,外面的风声这几天为什么这般紧。
马汉三锁眉皱额,摇头不语,只是长吁短叹。
夜深,两人上床。妇人在枕边耳语,说出一件蹊跷事来,把个马汉三兴奋得赤条条地蹦了起来追根问底。
妇人这才细说详情:大前天来了两个“灰货”(不干正经事的二流子),一个是死鬼(死去的丈夫)的堂兄。另一个不认识,看那头发黄黄眼睛灰灰的样子,像是个“二毛子”(华俄后裔),半夜三更来敲门,提进来好阔气的一个皮箱子,锁在后内屋的地窖里。两个“灰货”当夜喝得大醉,躺在床上像放了血的绵羊,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起床,天黑以后又走了。昨天晚上“灰货”又来说,那箱子就暂放在地窖里搁一段,一定要保护好:不让任何人知道。“灰货”走时说,赠给吴丽静一对金耳环,一对玉手镯,两套上色衣服,下次来取箱子时兑现。
马汉三听完,当即与妇人掌灯,到地窖里去看。马一看便知是自己要找的箱子。原锁已毁坏,换了新的铜锁。
马找来铁炉钩,三敲两捣,将铜锁撬开,见乾隆九龙剑还在,闪闪发光,自然是喜不自禁。他用绳将箱子捆好,从腰里掏出手枪,提着箱子要离去。
妇人一把拉住他,问道:“灰货来了我怎么交代?”马汉三道:“你放心吧,从明儿起,我就住你这儿,等他们啦。”
马汉三回到住处,立即叫起他的机要员,给西安的戴老板发报,宝剑已找回完好无损。天亮时,戴笠回报:可喜可贺,小心喂养,再不能失,切切。
天刚大亮,马汉三率人在吴丽静家设下埋伏,终于将“灰货”拿住。
经审讯,遂知实情。为首的那个“灰货”叫色楞巴雅尔,曾在“草原王”李守信部下当过几年兵,后退伍,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他周围的一帮人很有些手段,王爷家也去偷过,还在外蒙、苏联的边境城市里下过手,因此在草原上很有些臭名气,被称为“草原大盗”。那天他和“二毛子”走到古楼饭庄门口,碰巧瞟见戴笠的随从从汽车上卸下皮箱来,以为里面有钱。于是晚上乘戴笠他们去赴宴,设计调开警卫,翻墙越井,偷走了皮箱。后打开一看,重面是一把好剑,于是就乘夜转移到了吴丽静家。
审讯过后,马汉三就将二人拉到城边昭君坟秘密处决了。
马汉三回陕坝,给戴笠写了一封绝密信,请傅作义的副官到武汉公干时带给戴笠。信中无中生有,胡编乱诌,把破案经过瞎吹了一通。戴笠读完信,更加觉得马汉三不简单。
这以后的两三年,马汉三在军统内爬得很快。1941年初,马被任命为军统局五原办事处处长,公开身份则是第八战区傅作义将军的少将参议。1941年8月,调往兰州任第八战区调查室主任,直接在胡宗南身边工作。l942年初,又调任财政部绥远缉私处处长,这是一个肥缺,同时仍兼任军统五原办事处处长。及至到后来,他当了军统华北站站长、华北实验区区长,还得了“华北王”的绰号。在当时,马汉三与陈恭澍、王天木、刘艺舟、乔家才(这四人均为黄埔出身)并称为“军统北方五大干将”。
马汉三在军统内,不是黄埔出身,属非嫡系分子,爬得如此之快,许多人都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这当然也引起了一些黄埔干将的眼红,他们在一起闲谈时,常常提出这样的疑问:戴老板一贯重视黄埔同学,对杂牌部队出身或其他政治党派分化出来的人,哪怕是共产党的叛徒,也只是利用一时,到了无可利用时,便弃之如敝屣。黄埔系的,重用当然是应该的,这马汉三,一个杂牌小卒,五官不正,两眼斜视,其心术也当不正,不知是何道理,一入军统竟被戴老板视为奇货。
对此,戴笠曾对知己解释过:马汉三嘛,我是把他当“字典”来“查”,同时也是为了培植北方干部。因本局百分之几十都是南方人,少数北方人中能独当一面的又没有几个。北方自古即为外患边乱之源,今日则尤有过之。马出身于西北军冯玉祥南苑练兵时代的学兵队。马对西北军的将领以及团级以上的文武职人员,都有全盘的调查,为本局提供的名单、履历,是很难得的。特别是对学兵队出身的将领中一些思想左倾、脚踏两只船的共产党员,对潜伏打入本党及国军的人,都有较详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