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出身和家世就决定了女子一生的幸福,这就是命,谁也奈何不得,就算你在想反抗,再想争斗,到头来,你只能发现,你不过又被命运戏弄了一把而已。再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人,终究胜不了天。很不幸的,这女鬼的前世,便是洛阳城里名震天下的花魁,诗雨。
孽缘,孽缘,是孽也是缘。天意弄人,若是诗雨面貌丑陋也就罢了,那么她就不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有过高的奢望;若是才情不及中人也就罢了,她也会安安分分的了此残生。可她偏就那么惊才绝艳,偏就那么聪慧多情,偏就那么……命如纸薄。
孽缘,孽缘,是缘也是孽。洛阳第一公子和洛阳第一美人自然是人们舌尖上谈论的最多的人。有人说才子和佳人一定会有一段风流韵事,有人说风月场上无真情,才子佳人只能是戏里说说。到后来,事实验证了,那个说才子佳人必成佳话的人说对了,那个说才子佳人不过做戏的人也说对了。
东篱和诗雨确实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对儿,虽没有成亲,却是朝朝暮暮彼此相守。两人春赏百花冬观雪,闲敲棋子落灯花,就像戏文里唱的最最煽情最最甜蜜的一出戏,美好的没有瑕疵。可是,既然像戏,后来的故事也脱不了戏文惯用的俗套剧情。后来,洛阳城城主的女儿看上了东篱,愿意下嫁而且不介意诗雨的身份,她可以收诗雨做义妹和她一起嫁于东篱。
东家结了这样好的姻缘自是高兴,长辈们本就反对东篱和风尘女子交往过密,如今城主女儿还不介意这个女子的存在还愿意下嫁,这看起来当然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东篱也没有觉得不妥,自古才子和风流就是脱不开关系的,家有娇妻又有美妾,这样的婚姻才算圆满。而诗雨早就想脱离风尘之地,虽然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但是左右权衡下来,她也不算多委屈。
就这样,他们三人便挑了个良辰吉日拜了堂,成了婚。一日之内,即娶了妻,又纳了妾,这种艳福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不过,你要说天下的好事都被东篱占尽了,这却是说错了,泰极否来,物极必反,在他们成婚不久,那美轮美奂的幸福就彻底崩塌了。
说到这里,我想起街坊里祖辈口耳相传的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也是一个公子,一位千金还有一位第一美人,故事的结局很不好,传闻千金早产下一子便命归黄泉,花魁吃掉了自己生下来的骨肉,公子最后变得疯癫。难道,这女鬼说的就是这个故事么。
女鬼停了下来,空洞的眼眶子苍白的脸,完全没有表情,却让人觉得悲伤,那种伤感不是用眼睛可以看到的,因为这种悲凉直逼人心。
“最后呢,最后……你怎么会……”我忍不住想知道后面的故事。
“最后,他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他忘记了爱我的誓言,他杀死了我的孩子……他杀了我的孩子!”低沉的呜咽,如深谷下传来的怒吼。女鬼猛地一震,身上的箭矢被她震掉,锵锵的落了一地。说时迟,那时快,女鬼伸出她的手臂,一下子伸长,牢牢地抓住了东伯父的喉咙。紫辰长剑一划,齐齐斩断了她的手臂,那断手瞬间变成粉末纷纷碎了滚到地上。唯留东伯父喉咙上个五个血红的窟窿,潺潺的流着鲜血。
怎么搞的,她翻脸翻得也太快了,一切都出人意料啊。我撕掉衣服帮伯父包扎着伤口,而他已经晕了过去,脸色苍白。
“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什么东篱!他不是!你早就死了几百年了,你的东篱也死了几百年了,你在阳间徘徊是找不到他的,他在就死了,你想找他为什么不下地狱去找他,你为什么还要留在阳世祸害苍生?”我朝她喊,这个女鬼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我为什么不下地狱……呵呵……我为什么不下地狱?”女鬼畏惧狐紫辰,不敢上前,在一剑远的地方瘫坐下来。“我不能死,我的仇还没有报,我怎么舍得死?我不能活,他不让我活,把我囚禁在这里,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是东篱么?你不是爱他,他也不是爱你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爱?”女鬼捂着脸,僵硬的摇着头,将手指扣近惨白的皮肤里,“我爱他……他恨我……他恨我,他为什么要恨我……他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要恨我……为什么要恨我……为什么……为什么……恨我。”
疯了,真是疯了!这个女鬼又陷入自问自答中,我也疯了,我居然想和女鬼讲道理说事实?我也疯了!真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对了,那个贱人怀了他的孩子,不过,我比她幸运,我也有他的孩子,我的孩子才是他最爱的孩子,一定是个和他一样好看的男孩子,是东家的长子……他多么高兴啊,每天都陪着我,有什么好吃的一定先送来给我吃……吃的……毒药……白色的……红色的是血……白色的……是毒药……毒药……我的孩子没了,他杀了我的孩子……
唔……孩子……孩子……回到娘的身体里,回到娘的身体里,不能死,不能离开我……吃了他……吃了他……把他吃进肚子里……”
我看看狐紫辰,想到了街坊里的传说,原来这就是吃小孩的故事真相么?狐紫辰始终护着我,给我依靠,一直安静的听着,是那女鬼的很好的听众。可是我不想听了,好可怕。我抓抓他的衣服,用眼神哀求着。
狐紫辰说:“认识他你后悔么?”
女鬼停下了疯狂的自残行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的,也许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后悔,我不后悔认识他,我爱他,曾经……那么美好……那么幸福……”
“嫁给他你后悔么?”
“不后悔,嫁给他,为他穿上红艳艳的嫁衣的时候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