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思回到家时已快三更了,他刚刚走进门,姜书老远就赶了过来,对他说道:“少爷,你可回来了。”
君九思一边走着,一边面不改色的答道:“我当然会回来,你急什么!”
姜书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庆幸地说道:“我还真怕您不回来了,百合姑娘呢?”
君九思连忙叫他噤声,将他拉到一边的树阴下,见左右没有人后才小声道:“我将她安置在城南的那君家旧宅里了。”
姜书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少爷打算什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让她住那里么?这若是被老夫人和少奶奶发现了,这可不是玩的。”
“我知道!”君九思似有些烦意,道,“这事先这样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先回了。你也下去吧!”
说完后,君九思便从幽暗的树影里走了回去。
房间的灯还亮着,君九思刚走进房门,一个锦衣女子便迎了上来,她的头发绾成一个有些倾斜的发髻,上面插着些银发簪,浓密的头发下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她的脸有些圆,雪白的皮肤上微微泛得些红色,看起来十分舒心,尤其是她的脸上无时无刻都带着那温柔贤淑的笑容。她迎着君九思,温柔地说道:“你回来了。”
君九思“嗯”了一声,她身后的丫环见此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君九思看了看桌上那暂八角纱宫灯,又瞧了瞧灯下那幅未绣完的鸳鸯戏水图,那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脸上不觉红了。
“淑德,以后我若回来晚了,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吧。”君九思淡淡地说着。
淑德像是已习惯了他这样的语气般,也不觉冷淡,只是微微笑着,道:“我只是想将这图绣完。”
君九思也不再说些什么,心里想着怎么安置白雪。
他记得白雪以前托自己去找一个叫夜雨的男子,若找到夜雨,想必就可以安心将白姑娘交给他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呢?
翌日,君九思早早地起了床,吃了早饭后便想着带着姜书去白雪那边,他们刚刚走到大门边里,君老夫人突然走了来,拦住了他,道:“这么早是准备上哪里去?”
君九思吓了一跳,目光瞟向姜书,姜书干咳两声,道:“少爷今日约是几个同窗好友踏青去。”
君九思用力点着头,道:“对,对,踏青去,今天天气这样好,不去踏青怪可惜的。”
“踏青?”君夫人冷哼一声,严厉地说道:“只知道玩!不准去!”
君九思一听,急了,道:“娘!我们约好了,你难道要儿子成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吗?”
君夫人瞪着他,又好气又好笑,道:“这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读书读糊涂了吧!今天淑德要去红岩寺烧香,你陪她去!”
君夫人话一说完便离开了,不给君九思丝毫反抗的机会,君九思急得直跺脚,却没有办法,只得陪妻子淑德去红岩寺,但想到白雪那神智不清的样子又着实放心不下,便派了姜书去看看白雪。
今日上山烧香的人似乎特别多,似淑德这样的大家少奶奶自然是乘轿,君九思虽然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可那颗心却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淑德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怕他无趣,便道:“我听红儿说这儿有个算命极灵的先生,香既已烧完,我们何不去算算命呢?”
君九思原本不愿再去,只是见淑德兴趣很好,加上至她嫁入门来,他都一直冷落她,总觉得对不住她,若这样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她实在于情于理都不合,于是也只有陪他去了那算命先生那里。
那算命先生并不在寺里,打听之下,才知那算命先生性情有些古怪,不知怎的与寺里的人闹了矛盾,现已到街上去算命去了。
淑德坚持要去找那算命先生,君九思也只得答应,到了街上淑德便下了轿,要和君九思一道走走。街道上的人多,两旁摆着许许多多的摊子,有卖面具的,有卖灯笼的,有卖花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君九思心里动了动,想着这些东西白雪一定喜欢,等会儿去时多给她带些,他记得在翠云楼时她就特别喜欢调皮,想起以前的日子,他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淑德奇怪地看着他,道:“你在笑什么?”
君九思摆摆手,道:“没什么。”
那算命先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双眼炯炯有神,脸上也闪着智慧的光芒,他的目光一瞧来,便有种已洞悉之感。
他看了一眼淑德,问道:“不知夫人是要算些什么?”
淑德偷偷地瞧了身边的君九思一眼,红着脸小声道:“算……姻缘。”
那先生微微一笑,又看了淑德一眼,便伸手指向那一把的签,道:“请夫人先抽支签吧。”
淑德伸出雪白的手,选了支签,签上细细的雕刻着一首小诗:
深闰不识春,
花开香可闻。
雨落尹口路,
龙女入红尘。
淑德看不懂这签文的意思,君九思也看不懂,她将这签递给了那先生,那先生瞧了瞧,喃喃地将这首小诗念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道:“夫人这签,不是很好。这些日子可能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情发生。”
淑德面色一变,担心地问道:“那怎么办?”
先生笑了笑,道:“其实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夫人能放宽心来,一切不如意的事情就会过去。”
淑德的脸色还是很差,君九思倒也不在意,他本就不相信这些江湖术士的把戏。只是淑德对此深信不疑。君九思将淑德送回了君府后,便忙着赶到白雪那边去。
这时已是黄昏了,君九思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玩意儿,还给她买了许多小吃,今天白雪的气色已好多了,至少那双眼睛比起昨日看到他时有光泽多了,白雪坐在椅子上,双手把玩着桌上的玩意儿,眼睛满是兴奋,君九思见她脸上没有了那份怯意,才稍稍放下心来。
白雪手里拿着一支三寸长的短笛,吹了吹,短笛立刻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觉得很有意思,便吹个不停,玩了半晌后又觉无趣,目光便移回桌上,去寻另一个玩意,桌上有一朵绒布做成的假花,手工倒也精致,那花是红色的,艳丽而夺目,白雪瞧见了这朵红花,忽然惊恐地叫起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身子不住地发抖,目光紧紧地落在那朵红花上。
君九思连忙跑到白雪身边扶住他,感觉到她不住地颤抖的身子,他又惊又担心,道:“怎么了?白姑娘?”
这时丫环小平小安也正好听到白雪的声音赶了来,一看到白雪这样,又瞧见桌上的红花,心中似已了然,小平向君九思解释道:“少爷,白姑娘一见到红色的东西就会这样。”
君九思将白雪重新扶回椅子上,小安已将那朵红花收好了,君九思拍着白雪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
他心里又疑惑,为什么白雪会怕红色?
这一天君九思回来得也很晚,淑德仍然在房里一直等他回来才睡,她一脸忧色的瞧着君九思,心里老想着白天她抽到的那支签。而君九思也是满心的忧虑,整晚都在想着白雪的病该怎么办。
这几日君九思都是一早就带着姜书出了门,经常天黑才回来,淑德见君九思这两日都是如此,心里也不禁怀疑起来,又不由地想到了那日抽到的签来,“深闰不识春,花开香可闻。”难道他在外面认识了别的女人吗?
君九思带着白雪去了见了很多大夫,大夫都说白雪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君九思问怎么样才能将白雪的病冶好,每每说到这里,大夫总是摆摆手表示无可奈何,然后给她开一些安神的药。
白雪在一旁喜孜孜地吃着他刚刚给他买的雪糖,难道白雪一辈子都会这样吗?想到这里,君九思开始担心起来,到底是什么刺激让她变成这样?
将白雪送回去后,君九思已然非常累了,此时已是午后了,温暖的阳光铺在外面,风柔柔的吹了进来,令人恹恹欲睡。
君九思靠在太师椅上,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久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转过来时,发现白雪正坐在对面痴痴地瞧着自己,君九思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瞧着她,微微笑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白雪摇了摇头,仍然盯着他的脸看。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调养,白雪的气色已好多了,她的脸也慢慢丰润起来,脸色也从往日的蜡黄变得雪白,那一头长发也如绸缎般顺滑。除了脸上总有些稚嫩的傻气外,人看起来还是与在翠云楼见到她时一样美丽,一样动人。
被她这样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来,干咳了两声,正想说些什么时,白雪忽然叫了一声:“思。”
君九思一怔,随后大喜。自那日偶然遇到她后,她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
“你想起我来了吗?白姑娘?”君九思捉住白雪的手,兴奋地说道。
白雪忽然回过神来,兴许是君九思太过用力了,白雪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道:“痛,痛。”
君九思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不过白姑娘,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些什么?”
白雪歪过头看着他,然后嘻嘻一笑,突然跳了起来,像兔子般蹦蹦跳跳地出了门,那清脆的声音从门外转来:“你是思,嘻嘻,思,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