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段汝杰缓缓走近,看着魏子吾尸身,低下身,神色看来亦同藏雷哀戚,道:"没料到幕后藏镜人竟是子…魏公子。"
藏雷震了一会,呼道:"你认识子吾?难道…子吾真是黎风的人?"
段汝杰沉默半晌,道:"没…就是听虞姑娘提过他。"
藏雷哀叹难止,眼泪虽停,却无法抑郁心中酸苦,好不容易解开和虞灵虹之间的误会,可如今,却是永远失去这个好兄弟。
段汝杰搔头,轻声安慰道:"藏公子,这样吧…在下先带虞姑娘回山庄休息,顺道和她说明事情原委,你就多陪魏公子一会…呃…节哀顺变。"
藏雷暗暗点头,道:"多谢,麻烦了。"
山庄瀑布处,天色已黑,明月高挂,藏雷独自坐于石堆上,眼神望这壮阔山岚,耳朵听着流水潺潺,微风扫着他的俊容,显得格外忧伤。
魏子吾的死对他而言太过冲击,过去,藏雷杀过之人少说数十,多则甚百,对甚多事也冷血无情,可对于他在意的事,却总掏心掏肺去对待,他亲手凿坟安葬魏子吾,并将他随身的精刚棍作碑,那一刻,是藏雷首次体会这么重的生离死别。
悲戚难止,藏雷拿出怀中的紫竹青云箫,随着潺潺水声,缓缓地吹起箫乐,箫声仍不动听,却因心情哀痛,而传出股让人难以抵御的凄凉。
"藏公子。"段汝杰出声叫唤。
藏雷吹到一个音便停下,站起身至段汝杰面前,道:"灵虹她还好幺?"
段汝杰道:"她没事,辛姑娘已替她梳洗上药,方才醒来,辛姑娘正和她解释着,估计等会儿就会来此找你。"
藏雷深吸一口气,道:"段汝杰,这回真的谢谢你,若没有你,我和灵虹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化开心结,之前对你的态度甚差,在此,我正式向你道歉。"
"没什么。"看藏雷行这么大礼,段汝杰反倒觉得别扭,呵笑道:"助人为快乐之本,能帮到你们,在下也觉开心。"
藏雷道:"现下…有一事我搁在心头想问你。"
"有话便说,毋须客气。"段汝杰微笑道。
藏雷道:"你是否有经历过什么铭心刻骨之事?"
段汝杰疑惑道:"嗯?藏公子何出此言?"
藏雷道:"我是觉得你冷静成熟,若非经过一番事,实在很难有此等性子。"
"这点是藏公子多想了,所谓旁观者清,在下只是以旁观者的身分看待你们二人之事,自然能冷静处理,说实话,在下当真无经历过什么大事,况且我才…。"说到这,段汝杰忽然闭上嘴,搔搔头,显得不自然。
"才怎么?"藏雷不解道。
段汝杰心虚微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啊!你瞧,是虞姑娘!"
虞灵虹缓缓走来,神色显得不自在,她得知前因后果后,急切的想见藏雷,但真的见上,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段汝杰决定替二人打破僵局,走至虞灵虹前方,关心道:"虞姑娘,你身体好些了幺?真是抱歉,当时,在下真的不是故意伤你。"
虞灵虹缓缓点头,道:"我才该跟你说谢谢,这回若没有你…"
"哈哈。"段汝杰忍不住笑出声,道:"瞧你们两人说的话一模一样,也难怪你们能突破重重考验走到今日,这缘分得来实属不易,你们应要好好珍惜。"
听此,虞灵虹神色一羞,眼神飘向藏雷,段汝杰轻拍虞灵虹肩膀,道:"那么在下就先失陪了,你们慢慢谈吧。"
待段汝杰一走,小俩口便是你看我、我看你,良久,藏雷露出一抹浅笑,而后坐在草皮上,轻拍身旁空处,道:"你…愿意陪我坐坐幺?"
"嗯…"虞灵虹羞怯地坐于藏雷身边,和他一同欣赏瀑布景色,看着看,虞灵虹扭捏道:"雷大哥…我…对不起。"
"嗯?"藏雷有些惊讶,道:"该道歉的是我,你没做错事…伤口,还疼幺?"
才说句话,虞灵虹便湿红眼眶,点头啜泣道:"再疼都熬过来了。你呢?都怪我疏忽,没注意到你让魏子吾下蛊…还对你这么冷淡…"
"我没事。"藏雷摇头道:"灵虹…为了此事,子吾已牺牲性命,你能不能别再怪他?"
虞灵虹点头道:"即使他死了,我也不认为此事真是他所为…就算真是事实,我也不想放在心上了。"
得到虞灵虹体谅,藏雷微笑地望着她,轻柔道:"其实我该谢谢子吾,若不是他,我就不会亲近邱浮,说实话,那时…我心里其实很高兴。"
"啊?"虞灵虹轻皱眉头发出一声疑叹,藏雷紧道:"你别误会,听我说完,我会高兴…是因为在幻觉里和我亲近的人…是你。"说着,藏雷双颊一红,虞灵虹更是满脸羞赧。
既然话到此处,藏雷便打算一股作气说完,他面露正经,直视着虞灵虹,深情款款道:"事到如今,我不想再瞒了,灵虹,其实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越来越在意你,不愿承认,仅是因为我怕。"
虞灵虹惊道:"怕?"
藏雷叹道:"我不知道失去记忆前的我是如何待你,怕自己做得不好,会让你觉得我和过去不同,而后会腻、会想走…但自从看你和段汝杰处在一起后,我更怕你会让他抢走…接着又发生和邱浮之事,我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才会胡言乱语,逞强地说那番话伤了你,其实那并非我的本意,我心里压根儿不想你和段汝杰…"
虞灵虹吃惊地瞧着藏雷,眼神中透露出无限情意,这时,藏雷将温暖的大手覆在她手上,虞灵虹又是一怔,试探性道:"雷大哥,难道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藏雷无奈摇头,接道:"不过虽然我没恢复记忆,但我也决定不再欺骗自己了,灵虹,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一同分享喜怒哀乐,走遍各个地方,未来,只要有你在身边,此生我再无遗憾。"
听此言,虽然他还没恢复记忆,但虞灵虹仍喜极而泣,等了十五年,总算让她盼到藏雷回来身边,藏雷伸手替她拭泪,温柔道:"那你呢?你还喜欢我幺?"
虞灵虹微微点头,道:"我当然也…也…"说到喜欢二字,和十五年前一样,虞灵虹仍是说不出口,现在,她只觉心头将要爆裂,每看藏雷一眼,她便像个哑子说不出话。
"也…"藏雷忘了虞灵虹这个习惯,因此不明白为何她不肯说,对此,藏雷轻皱眉头,叹了一声,显得有些失落。
看他皱眉叹气,虞灵虹急着摇头,轻抓着他道:"不是不是,我当然…只是我…那种羞人的话…我就是说不出口。"
藏雷苦笑道:"那要什么时候,你才说的出口?我…可是很想听的。"
虞灵虹看他失望的神情,急道:"那…这样吧,咱们约好,等你恢复记忆,我就…就一定说…到时…我们就…"
"就成亲吧。"藏雷露出温暖笑意,满足地道:"等我恢复记忆那日,就是我娶你之时,只怕这一天不知要等多久,或许一年、两年,亦或十年、二十年…若是如此,你还愿意等我幺?"
"嗯…我等。"听到成亲二字,虞灵虹深觉感动,抿着双唇,毫无思考便是应道:"不管多久,我都等…"
虽听不到甜言蜜语,但如此已让藏雷心满意足,这是自他离开忆散之阵后,首次觉得这么踏实,也许他们俩真是命中注定,过去他深爱她,失去记忆后,却又不自觉再次喜欢上她。
看眼前人是这么真实的在他面前,藏雷心头一颤,虽然现在没法给她任何承诺,但藏雷却已在心头暗暗发誓,此生将会好好珍惜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想着、看着,藏雷柔情似水、目光温转,他缓缓伸出一手轻揽虞灵虹,另一手抚上她柔顺的发丝。
对此,虞灵虹面露红晕,却也没有躲避,双眸微闭,身子轻倚在藏雷怀里,看她面容红韵动人,肤如凝脂轻滑,气如幽香飘意,现下身边又蕴绕静谧气氛,情不自禁下,藏雷缓缓将身子靠近,双手搂紧虞灵虹。
虞灵虹羞怯接受,不熟练的回应着,过了十五年,但无论是何者,只要是和藏雷,她都心甘情愿,决计不悔。
"灵虹姐姐、藏雷,进来吃饭了!"屋内忽传来大声叫唤。
"啊!"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这声喊,虞灵虹回神便赶紧将头别开,她低下头又抬头,不时偷望藏雷,一看娇颜便是通红难解,想起方才他们如此忘情,彷彿天地间仅剩他们二人,虞灵虹更是羞怯难耐,将头猛然低下,不敢再看藏雷一眼。
虽然辛痕的叫唤挺煞风景,但藏雷见虞灵虹平时冰山美女的模样,现在竟有这么淘气的一面,对此,他忍不住呵笑出声,也不与辛痕计较了,搂紧的双手舍不得放,轻声道:"我以为经过邱浮一事,你会觉得我的嘴巴很脏,会想躲我。"
虞灵虹伸手轻碰藏雷嘴唇,害臊道:"哪有这回事…此事与浮儿没关…但若真要说,就是…有些不是滋味…"
藏雷牵紧虞灵虹,道:"那这回就当我作错事,看你想罚我什么都行。"
"没关系…"虞灵虹摇头道:"你也是受害人,怎么能罚你?"
藏雷道:"不,做错事就得罚,看你要罚我天天替你按摩,还是以后饭菜都由我煮,又或者每天和你说一百句甜言蜜语,我全都受了。"
虞灵虹好气道:"原来你觉得这是惩罚…"
藏雷呵笑道:"好好,那你说个来听听,我能想得就这些。"
"一时半刻,我哪里想得着…"虞灵虹羞怯道。
藏雷点头道:"那就先欠着吧,等以后想到了,便是任虞姑娘差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了,别再油嘴滑舌了。"话虽如此,但甜意却仍在虞灵虹心头萌芽,想起正事,藏雷站起身,并伸出一手。
虞灵虹害羞地牵他起身,而后两人牵紧对方,缓步回到山庄。
山庄内,辛痕见两人双手紧牵回来,兴奋若狂,道:"哟!藏雷,你总算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