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严灵空大吃一惊,道;"既然聂姑娘有此等雅兴,为何不于日落前弹奏,非得等夜深人静,才独身在此奏乐?"
"因为我这箜篌技术,是向云哥学的。"聂飞若叹笑道。
严灵空道:"叶公子?"
"不错。"聂飞若叹道:"虽说和严哥哥比起来,小女子这恐怕只是微不足道,但这也算宿命的一种吧?云哥是爹娘的养子,从小爹娘就疼他,我看得出…他们有意思把我许配给云哥,但我对云哥仅止兄妹之情,虽说我喜欢这箜篌声,但我却不喜欢他。"
聂飞若接道:"可惜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人女…除非我有对象,否则我此生注定是要嫁云哥了;这些年我时常代爹出外给人贺寿、拜年,本想藉此扩展视野,无奈却仍没找到适合之人,现在我已到适婚年龄,加上云哥最近又做了些让爹娘开心之事,若我再找不到,恐怕这些天,爹娘就会…"
"聂姑娘,有时人就是不懂珍惜眼前人,凡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到最后反弄得自己一身伤;而像我这种人,从没资格去追求什么,所以…我更加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严灵空微笑道:"虽说认识不久,但在下看得出叶公子待你很好,那日你让捕兽夹弄伤,他看来甚至比令尊令堂还着急,假如你愿意看看他,我想他会是此生最适合你之人。"
"但我讨厌云哥老用功绩来获取爹娘的喜爱,好像…我是让他用那些功绩换来的。"聂飞若道:"但严哥哥你就不同,你自食其力活着,靠自己力量奋斗、生存,这才是我…"
"聂姑娘。"严灵空听出其意,出言道:"我已经有月吟了。"
"我明白。"聂飞若却也无自乱阵脚,只道:"当不成情人,至少,我能请求你当我的知音,在梅姐姐还没回来时,每晚…都来这儿听我弹箜篌?"
"嗯…"瞧聂飞若自退一步,严灵空也不好再打击她,轻诺她这要求。
就这般日出、日落过了几日,缘和彻约定之日已到,那日,缘独自在山庄外徘徊,面露苦楚道:"到头来彻宫主仍不愿放软态度,怎么办…难道我真要离开空大哥?可我该怎么和他说…还是该告诉他我就是天庭界的四神统领?若我说了…他会不会更恨我…还是…"
缘失神地说着,不自觉走到山庄大厅口,这时,却见大厅似乎集聚数人,有聂靳、聂夫人、聂飞若及叶云霸四人,七嘴八舌不知在谈论何事。
缘躲于一旁,只听得里头声音极大,似乎已吵起来,"你堂堂一位千金小姐,难道要和别人共事一夫幺?如此太委屈了!仅有我,仅有叶某会待你忠贞不二!"
"你误会他了!严哥哥和我说过…他并不喜欢梅姑娘,而且他答应会娶我!云哥…虽然对你不公平…但我就是…"
"够了!我不在乎你和严灵空发生关系,叶某只问你要否嫁我?要不,我绝对杀了严灵空这横刀夺爱的恶贼!"
"不行!我和他有夫妻之实,就已同命共生,若你杀他,我也不想活了!"
"什么?她在说什么…"这一句句吵闹之言纷纷传入缘的耳里,顿时,她双眼放空,如死了心神,接下来里头说些什么,她全都无力再听。
才过短短几日,她奋力再和彻争取,可严灵空竟已和别的女人…
碰!这时,和她一样不能接受之人便是叶云霸,他留下些怒言后,便失控跑出山庄;而聂家二老虽想找严灵空理论,却逢他不在庄内,只好待到夜时,再与严灵空谈判此事。
大厅内,鸟兽散,瞬间只剩聂飞若一人,她放下手中簪子,眸中含泪,心头似已打些什么算盘。
"梅姑娘?你怎么在这?"这时,有一声忽从厅外传来,那人正是聂飞若的贴身丫环映蝶,她这么惊呼,自然惊动聂飞若。
聂飞若擦拭泪水,走出大厅和缘正面对上,她撒下这样的谎,却又不能败露,仅好咽下一口水,表情虽看来柔弱,但声音却变得极刚,道:"你…全听到了?"
不缘紧握拳头,责问道:"你胡说的,是吗!"
"映蝶,你先下去,若爹娘出来赶紧知会我一声。"聂飞若支开映蝶,决定与缘当面说清楚,道:"梅姐姐,不…梅姑娘,方才我所言全是事实,不会因你一句胡说而改变。"
缘斥道:"你胡说!空大哥才不是这种人!等他回来,我会向他问个明白!"
聂飞若心一怔,却面不改色,讽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不过是要证据吧?行,你随我来吧。"话毕,聂飞若走入后院,回至闺房。
缘胆颤心惊紧跟在后,进房后,聂飞若就从床边拿出一条外袍,道:"认得它吧?"
"这是…"缘双眸大睁,那正是严灵空的外袍没错,为何会在她房里?!聂飞若笑得暧昧,道:"这是昨晚严哥哥在我这儿落下的,这样够明白了?"她那日将外袍带回房后,就以弄脏之名义送了件新的给严灵空,不过是件外袍,严灵空便也不疑有他,谁知现下却莫名成了证据。
缘死瞪着外袍,眸中含泪,颤抖双唇道:"这只是相似的外袍…又怎能…"
瞧她仍不愿死心,聂飞若脑筋动得快,接道:"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梅姑娘可听过此诗?"
"你…"缘朝后方退后数步,道:"这是空大哥写的诗,为何你知道!"
本想让缘误会他们俩相处甚密,但听她此言,聂飞若托着下颚,心道:"此乃南宋诗人陆游之作,但她似乎不知,还误以为是严哥哥写的?好极了,天助我也!"想毕,聂飞若微笑道:"除此之外,他还写了另一首,从方才梅姑娘所言听来,莫非严哥哥只吟给我听过?此诗便是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你没听过幺?"
"这…这是…"缘惊愣不已,虽说从未听过,但她深觉这两首诗确实出自同一人之手,却不知这仅是陆游的另一首咏梅诗;这下,她再无法逃避,撑着的理智彻底崩毁,原来她费尽心力去争取之人,竟早已背叛她,而她却仍傻傻的…
想到这,缘再难掩藏情绪,但啜泣几声,因不愿让聂飞若瞧见脆弱一面,她便猛擦泪水,故作坚定,道:"等他回来,我定要问他为何…"
瞧她还想见严灵空,聂飞若轻皱眉头,将语气放硬,道:"是你伤他在先,既然你根本没法与他在一起,为何还要让他天天为你抑郁寡欢?我承认咱俩发生关系是因他一时不甘寂寞才会…但今日假若你能排除万难和他厮守,行,我退;但现下你根本不能!让你争赢又如何?不过是把他伤得更重,那你何不趁此机会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你胡说…胡说…"缘现处崩溃,在聂飞若这般强势欺压下,她更没话反驳,能做的仅是摀起耳朵,选择:逃。
"慢着!"见她要走,聂飞若再道一声。
缘喘气道:"你又想怎样?"
聂飞若强势道:"你就这么走了,只会让他平白等下去,这样吧,你留封书信让他彻底死心。"
缘咽下口水,好,写就写,就算不能当面斥责严灵空,但至少…聂飞若替缘备好文房四宝,此刻,缘忽道:"你出去!"
"什么?"聂飞若急道。
缘吼道:"难道我写什么也要让你瞧幺?"
"但…"聂飞若慌了,万一缘在信头提到此事,待严灵空瞧见,她又该如何解释?本看缘傻头傻脑,以为能诱她写些绝情之言,但现下让她支开,聂飞若却也没立场看信,只好轻握双拳,在心头祈祷没事便默默出房。
那日夜深,聂飞若迟迟在房外盼严灵空回来,好在聂家二老已睡,决定至明日再向严灵空讨话,因此今夜,将是关键一夜。
日上三更,终于盼至严灵空归来,由于今日逢他发作之日,他躲至较远处独自承受,回来时绕至树林,发现聂飞若今夜竟学乖了不在才又回庄。
"严哥哥,你回来了。"
"聂姑娘?"严灵空走近几步,不解道:"有事找在下幺?"
"这…"聂飞若面露别扭,挣扎许久,总算还是将信交给严灵空,别扭道:"其实今日梅姐姐回来过,她要我把这信交给你。"
"当真!人呢?"听言,严灵空就似活了过来,赶紧将信接过,封口让浆糊黏得极死,他急忙拆开此信,然随着眼神从上至下移动,面色却也越显难看。
"她…写些什么?"聂飞若极为担忧,心跳极速,深怕缘真把此事写在上头。
然严灵空看完信后,从喜悦转黯淡,从黯淡再转失魂落魄,他瘫坐于椅上,面色惨白,拿着那薄纸颤抖良久,终是忍不住啜泣出声。
"严哥哥…"聂飞若慌忙不已,呼道:"能让我瞧幺?"
严灵空摇头,撑着一抹苦笑,这笑却比哭还难看,道:"聂姑娘,在下累了,麻烦你出去吧,这些日子多谢贵府照顾,明日我就告辞。"
"什…什么?你要走?难道信上…"聂飞若大呼道。
严灵空应声道:"我为了等她回来才一直于府上打扰,既然她再不回来,我就毋须继续…"说到她再不回来,严灵空再次哽咽。
这些日子,聂飞若曾见严灵空心碎神伤,却从未见他如此脆弱一面,现下见到,她心疼,却也妒忌;聂飞若咽下一口水,轻喝道:"严哥哥莫再伤心,这样吧,你可有听过借酒浇愁四字?"
严灵空不解地瞧着聂飞若,她莞尔一笑,赶紧奔出房,从映蝶手中接过预备之烈酒,再递给严灵空,道:"听说只要醉了,就能一醉解千愁,今日小女子就舍命陪君子,咱喝个不醉不归吧!"
严灵空一向在意世俗礼法,本不愿与一名姑娘共饮,但现下他却再无心去管,便是拿起酒壶就狂往嘴里灌,他从未饮酒,现下喝得又急又猛,很快地,面色就已闪现红晕。
聂飞若在旁作陪,却仅作表面,稍酌小口,前后加起来她喝不过两杯,瞧严灵空已有醉意,聂飞若看准时机,再道:"严哥哥,我扶你上床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