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如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郑兆北婚礼。他一进大堂就引起轰动,众人争睹这位传奇的江湖大侠,原来是这么年轻俊朗的一位英武后生。相伴左右的两位姑娘,就像同沐阳光的一对彩蝶,英雄配美人,当真是羡煞所有江湖同龄人。
西门如湖恭敬叩拜高堂上的郑老太爷,说道:“孙辈贺喜来迟,望老太爷恕罪!只因此来携了摩尼教大师姐万女侠备下的两份贺礼,陆路不便,走水路,哪儿成想江上受阻于铁浆帮,孙辈江了番周折才闯过来的!”
郑老太爷耳聋眼花,这番话还要边上侍立的丫环转述,可堂上其他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无不失色动容。郑风展惊叫说道:“贤侄,你怎会惹上廖长峰那老鬼?!!”
于是,西门如湖将前后经过细说一遍。众人听的咂舌不止,就他们三个人一条船,竟然在水路斗败了锁江恶龙终长风整个帮派!纵使有种种侥幸之处,纵使占了知敌敌不知的便宜,此事也足够轰动江湖!到底是西门如湖啊!
“噢,噢……”郑老太爷连连点头,他总算听明白了西门如湖是谁,颤巍巍的声音开口说道:“能来就不易,就是我郑家的座上客。风展啊,还不把郑兆北儿叫出来拜见满堂宾客,这都日上三竿。”
“是呀,是呀,我们跟新郎倌道别一声好上路哇。”众人齐声应和。
西门如湖也期待早早见到郑兆北,心说道:兄弟,你总不会在这种时候避开大哥吧?西门如湖觉察到郑风展夫妇脸上掠过慌张神色,强笑着去内宅了。莫非兄弟交待下了什么。西门如湖心中起急,也不顾身份,在众宾客诧异的目光中跟进后宅,无忧、无双当然是他去哪儿就跟到哪儿。
郑风展夫妇正在后堂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焦急地说着什么,见了西门如湖一愣,连忙闭上嘴换上笑脸。
西门如湖问说道:“伯父、伯母,我兄弟可是有什么不妥吗?”他觉出这事不是郑兆北躲避自己那么简单了。
郑风展望了妻子一眼,欲言又止。
“伯父,难道您当小侄是外人么?”西门如湖推心置腹。
“贤侄莫怪,这事真难以启齿!”郑风展握拳擂掌,说道:“郑兆北儿这孩子也太任性了,拜过堂也入洞房了,夜里不声不响撂下新娘子走!你说宾客和送亲的还没走,这让人家女方娘家人脸往哪儿放?我郑家怎么圆这个场?唉……”
西门如湖皱紧眉,说道:“兄弟不是这等顾前不顾后的人,其中定有原因,弟媳怎么说?”
“她一直低头不语,哪好深问呐。”郑母急得直顿足。
西门如湖的主意就是快,说道:“伯父,先摆酒席稳住宾客,小侄同两位姑娘再去弟媳处问问,或许她有什么话不便对您二老说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管家去备酒席,郑父去陪宾客,郑母陪西门如湖三人去新房。
新娘姓上官,闺名玲,虽算不得国色天香,却也是清丽可人,举止不俗。郑母引见西门如湖,她眼睛一亮,细细打量这位风头正劲的江湖少侠。
双方见过礼,郑母退出。西门如湖引见身后的无忧和无双。
上官玲再施礼,说道:“劳动了两位嫂嫂与大哥同来,弟媳真是过意不去。”
一句嫂嫂叫得无忧心花怒放,对郑兆北的积怨也消除了大半,她拉起上官玲,说道:“弟妹请起,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无双狠剜西门如湖一眼,说道:“上官姑娘这嫂嫂叫早了,我姐妹还没福气做新娘呢。”
西门如湖没过多的客套,直奔主题,说道:“弟妹既认了我这大哥,可否坦言见告你和郑兆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起因在我!”上官玲垂下头,说道:“弟媳陪嫁一件宝物,昨夜说予相公,岂知他没见那宝物就断言它是假的。说定是有人蓄谋搅乱江湖!他必须去寻大哥,一时半刻也不能耽搁。他还自言自语,大哥不会真生气的,一定是给什么事绊住了,才没来道喜。临走,相公再三嘱咐,此事对谁也不能说,除非是大哥你!”
“那宝物究竟是什么?”西门如湖沉声问。
上官玲憋足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圣武珠!”
这轻轻道出的三个字,像一声霹雳,无忧、无双娇躯剧震,花容失色,齐叫说道:“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二位嫂嫂何出此言?”上官玲颇不服气,说道:“谁又能证明令师得到的那颗一定是真货?!”
西门如湖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弟妹,那东西无论真假,万万不要再对人言及了,它会给你的娘家、夫家招来无穷祸患的!此事大哥深有体会。”
“你们可是知道些什么了,怎地未都是未见其物就断言它是假的?”上官玲实在是不服气。打开手饰盒,无忧、无双连忙闪避视线,西门如湖也眯细了眼睛……那珠子光芒柔和不似圣武珠耀眼夺目,更没有令人难以自拔的一圈圈光晕内旋,它只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而以,决不是第二颗圣武珠!
西门如湖加重语气,说道:“大哥问你,这东西你家是如何得来的?即认定它是圣武珠又怎么会当嫁妆外流?”
上官玲垂下头,说道:“家丑不可外西门如湖,弟媳当真难以启齿……”
宾客们上路了,西门如湖也要上路追赶郑兆北,可是如何向郑父解释,头疼一件事。他再三斟酌,还是决定瞒着好,因为话一说起来,就牵扯得太多了,再三嘱咐郑风展夫妇加意防范。
西门如湖知道说道:消息万一泄漏,上官玲就成了当初的燕杰镔,郑兆北就成了当初的自己,当真是凶险无比。那么,幕后主使这惊天阴谋的是谁?目的何在?乱中取胜,独霸江湖吗?即便这假设成立,也是疑问比答案多……
西门如湖策马疾奔,脑子转得比马蹄还要快……燕杰镔盗走圣武珠,栽赃自己救出自己,目的是召告江湖,圣武珠在我这儿;人妖宫少燕插进一腿,又引发更大的混乱。只是这阴谋实施到一半出差错了……燕杰镔被灭口,圣武珠下落不明。于是乎,那贼子再弄出一个假的来!那么,上官玲是不是又一个燕杰镔呢?她嫁给郑兆北是不是栽赃呢?
许多问题在西门如湖的心中翻翻滚滚,搅得脑袋都大了。
无忧见西门如湖闷着头催马猛跑,喊道说道:“西门如湖哥,天色不早了,该找个住的地方了,连着跑了几天,大家都累了,好好歇一宿吧。”
西门如湖勒马回头,见两位妹妹风尘满面,形容憔悴,想想这一阵没日没夜的赶路,真是累坏了,心中再怎么焦急也不忍心催了。
三人落脚的小镇名字很怪,叫八里渡,大概是从江边码头算起的吧。镇子不小,客栈也够多,可是问了几家都是客满。最后这家的伙计嘴贫,多说两句说道:“客倌,别说要包间了,就算通铺大坑,您看看,那都人摞人!”
“怎么会这么多人?平常也是这样吗?”
“客倌有所不知,小镇是入川的必经之地。平常过往商旅就不少,这两天又三五成群的来了些江湖好汉,本是同路住店吧,偏偏相互间又像冤家似的……”
西门如湖闻听皱眉,说道:“他们究竟为何而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伙计脑袋摇得像拨郎鼓,说道:“那帮舞刀弄枪的大爷,进店就黑着脸,多嘴就要吃巴掌的。”
西门如湖心头一紧说道:莫非那假货的消息张西门如湖出去了?!
伙计还在唠叨说道:“客倌何不去醉仙居看看呢,那是本镇最大的酒楼,看这阵子找宿的钱好赚,也招客入住呢。”
过了两条街,就见那家醉仙居了。伙计引三人上楼入住,路过大堂景象惊人说道:靠墙一圈搭了通铺,睡好几十人。他们的家伙长的塞进铺下,短的摆在枕下,或干脆抱在怀里,还用问这是些什么人吗?
人多没好味,无忧、无双丝帕掩鼻快步上楼。楼上的空气清爽多了,两位妹妹对包间还算满意,西门如湖也不计较那不菲的租金了。
只是包间一面墙上有个方形孔洞,原是楼下拉绳传菜用的,这会儿传上来的是大堂中高一阵低一阵的酣声呓语。无忧、无双皱眉了。
伙计连忙说道:“小的这就取木板来封死它。”
“算了,说道:“西门如湖摆手,说道:“只不过是一宿。”
一番洗涮后该上床了,可床只一张又足够大,西门如湖想都没想扯下一条褥子往地上铺。二女对望,无忧说道:“西门如湖哥,是正人君子的躺在身边我姐妹也不怕,是欺暗室的小人,睡到外头我还要插上门呢。”
西门如湖嘻嘻一笑,说道:“是我怕,大哥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二女齐齐飞红了脸,这迷人的余韵尚存,楼下大堂中不知因何乱了起来,好多种声音混搅在一处,给孔道拧成一股传了上来,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双拿了只枕头去堵那孔洞,全然没有防备的她看见了一双黑漆漆向上望的眼睛!
无双尖叫一声,扔了枕头拔剑。
那人翻身上来了,竖根手指在唇边,是上官玲!三人惊呆了。
“弟妹,家里出什么事?”西门如湖最先反应过来。
上官玲一口吹熄了灯,说道:“大哥先把我藏起来再说。”
这是单间雅座改成的包房,连个壁橱都没有,怎么藏?藏床下?那等于没藏。
“上床!”西门如湖的声音虽低,却不容置疑,说道:“无忧、无双,咱们快脱衣服!”
上官玲隐身在大床最里侧,三人悉窣做声脱下衣服扔在地板上。无忧挨了上官玲,西门如湖居中,无双在外,扯了夹被盖住四个人,静听楼下动静。
乱轰轰的楼下终于静下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老夫唐门三当家的,这里先行谢过各位道上的朋友。”
原来是蜀中唐门,这历经数百年的江湖老字号,人丁兴旺盘根错节,隐隐成川中武林霸主,难怪这么压茬呢。
想是那唐老三施过礼了,接下来的话就不客气了,说道:“不是唐门有意为难诸位,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老夫不敢有半点疏忽大意!现在听好了,各位朋友什么也不要动,挨个走出去站在街上!唐老三再次谢过各位朋友赏脸!”唐家到底是名门正派,明明是在搜查,可话说得彬彬有礼。
腾腾腾楼梯响,有人上来了。无双紧紧抓住西门如湖的手,西门如湖拍拍她。
唐家挨间敲门向外请人了,客气话还是那一套,却由另一个声音说了。搜查的人绕过三人这间,去敲另一扇门了。黑暗中西门如湖皱紧眉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过一会儿楼梯又响,一个声音恭敬地回禀说道:“师父,都搜过了,只差那间了。”显然指的是西门如湖住的这间。
“嗯,你们退后,为师亲自叩门。”唐老三的声音。
听得出,叫门是手指轻叩,唐老三的声音说道:“西门大侠,在下唐门老三,夜半打扰,实出无奈,还请见谅。”
西门如湖此时方知自己的名头是多么响亮,连唐家人也这般恭敬。是呀,如果谁能以区区三人之力斗败整个铁浆帮,任何恭敬也不过分,何况这之前他还斩杀了人妖宫少燕,逼平了倭猷柳生静妙!
西门如湖轻推无双,无双下地捡了一件衣服披上,亮灯开门。
门外的走廊已给火把照得通亮,十几双眼睛更是贼亮亮地把屋里扫了个遍。门前的无双披的是西门如湖宽大的长衫,衣摆下露出半截粉藉似的小腿,她手里举灯扯的衣襟不严,露出里面黑地大红鸳鸯戏的肚兜。唐老三连忙移开视线,他身后的一干弟子可是个个看得直吞口水。
屋里地上凌乱的扔着衣物,西门如湖精赤了上身坐在床沿上提裤子;床上还有一女,脸冲里盖着夹被,隐见一抹白晰的臂膀还有散在枕上的乌黑秀发。唐门的年轻弟子们这会口干舌燥了,刚才这房中发生了什么,他们用脚后跟也想得出来。
唐老三尴尬窘迫,不知说什么好;西门如湖懊恼愠怒,不想说什么;其他人没有资格说什么,局面就这么僵住了。连火把噼叭轻响都听得清楚。
唐老三终于给自己,更主要的是给西门如湖找到了台阶,他回身训斥道说道:“你们都傻站在这儿干什么?西门大侠的住处你们有资格进去吗,下楼去。”
众徒弟得令下楼了。西门如湖在唐老三这番给足面子的客气话背后,品出了另一番意思说道:进还是要进的,只是把没有资格的人赶开。
西门如湖开口了,说道:“唐老是想要找什么人了,我这屋里一目了然,您和您的徒弟也都看见了,我可以关门睡觉了吧?”
唐老三陪笑,说道:“万不得以打扰了西门大侠的好梦,唐老三这厢陪罪!还请大侠再给个面子,请您与二位姑娘移贵步出来,老朽只需……”
“什么,你还没搜够哇?”无双打断他,说道:“我姐姐怎么出去,当着你的面?!”
唐老三被抢白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后退半步,干笑着施礼,说道:“姑娘,老夫一把年纪了,岂会不知自重!”他背过了身,这固执的老家伙。
“唐老什么意思?大家还是留层面子别撕破的好!”西门如湖冷冷地开口。
唐老三回转身,还是干笑着,双眼精光闪射说道:“西门大侠的名头够响,可您别忘了,这是在我唐门地面上!”
“是又怎样?”西门如湖挺身立起,但是他没拿床上的刀。那是最后的迫不得已,无忧和上官玲得了这个信号,就要从床上暴起,夺门而出了。
唐老三的嘿嘿干笑突然而止,说道:“小辈,你那两手是不错,可唬不住我唐老三!”
看来只有硬闯了,可是力量对比几乎令西门如湖绝望说道:不消说唐老三带来的十几个徒弟都是一等一的硬手,就是站在街上那百十名大汉,正愁巴结不上唐门呢,这等机会能错过吗?但西门如湖负在身后的手,还是缓慢却坚定地向床上的宝刀斩月够去。
无忧、上官玲绷紧了身子……
正在这时,墙壁上的孔洞帮忙了,传来先头上楼叫门的那个声音说道:“啧啧啧,咱们也是男人呐,可跟西门如湖那小子一比算是白活!瞧瞧人家那俩妞,唉……别说俩呀,就算有一个肯陪师兄一宿,明早死了我都愿意!”
说这话的人在楼下,万万没想到洞孔会传音的,而且一字不漏!唐老三的脸色变了,紫胀成猪肝一样,胡子也无风自动。
无双鬼机灵,哪儿会放过这茬口!她奔出房间站在楼梯口,插腰向楼下骂道:“哪个烂舌头的,有种上楼来当面对姑奶奶说!唐门就是这等下三烂的登徒子吗?!”
楼上楼下死寂,只听到无双脆快伶俐如暴豆似的叫骂声。
唐老三就觉得有无数巴掌在脸上挥舞,唐门数百年一向光明磊落,挺得直立得正,哪儿出过这等指鼻子让人骂的事?唐老三虎吼一声,腾腾冲下楼,楼下众弟子一片惊呼说道:“师父,师父,您不能呐!”
“让开!”唐老三吼声如雷,说道:“我这张老脸今天算丢尽!”
“师父,师父,大师兄他只是痛快痛快嘴,他没干什么呐!师父,您老人家开恩呐!”楼下一片扑通通跪倒的声音。
“孽徒,孽徒,跪我有什么用?楼上跪西门大侠去,是杀是剐,你的命操在人家手里!”唐老三的声音打着颤。
危机就这么化解了,可仅仅是暂时的……唐门的人无面目强行搜查了,但他们守在楼下,而西门如湖却没理由明早还赖在房间不走。不是说唐门抓住了什么证据,只因事关重大,他们不能漏过任何一个疑点,更何况要找的人还与西门如湖关系特殊呢。
西门如湖咂着牙花子在房中打转,搅尽脑汁为上官玲想脱身之策。无忧起身了,耳朵贴在窗口细听,她低低的声音说道:“西门如湖哥,下雨!”
老天帮忙了,谁都知道巴蜀一带的秋雨连下个三、五日也是常有的。房中四人面露喜色。
“连累了大哥和二位嫂嫂!不劳大哥一句句问了,我从头细说吧。”上官玲幽幽道说道:“事情从半年前家父救下兰雪那贱货开始。初始我们只当那贱货以一身骚肉拴住了父亲,母亲虽气却也无可奈何。后来送饭的仆人说父亲情况不对……”
上官玲开始轻声啜泣,好一会儿她平静下来,说道:“他老人家那么健壮的人,短短两个月竟闹得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竟然,竟然认不出我们了,直往兰雪那贱货身后躲,还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吞入口中!母亲知道不好,抢先出手制住那妖妇,我跟大姐还有管家硬掏出父亲要往下吞咽的一颗宝珠,父亲失了那珠子声声干嚎,直到昏厥。母亲质问妖妇这是何物,那贱人初时不说,后来受刑不过招认了说道:她是燕杰镔的表妹,燕杰镔自知难逃追捕,将圣武珠交给她藏匿……”
“胡说,师父根本就没什么表妹!”无忧身子一挺。
西门如湖手指挡在无忧唇边,轻声说道:“弟妹说下去!”
“母亲知道事态严重了,此物留在家中祸患无穷,可又不敢,也不忍出手毁它,暴殄天物是会下地狱的!最后就当它是颗普通的宝珠,随我陪嫁夫家,或许郑家能妥善利用也未可知!”
“这明明是祸水外引嘛!”无双站到了床前,这个小姑娘像来是心直口快的。
上官玲垂头不语,上官家确实脱不了这干系的。
“那这消息怎么会泄漏呢,西门如湖哥不是一再叮嘱你守口如瓶吗?”无忧问得不客气了。
上官玲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她也是为此想破了脑袋。
西门如湖冷冷一笑,说道:“消息是那以假货搅乱江湖的人放出去的,这一步步都是他蓄谋已久的!对了,唐门没有为难郑家人吧?”
“那倒没有,唐大当家的以做客为名,软禁了公婆二老。否则我哪儿会脱身?只是大哥,弟媳实在不明白,你们怎么认定我手里的珠子是假货?”
“因为我们,包括郑兆北兄弟在内,都见过真货!”西门如湖下定决心了,也就不再隐瞒。
上官玲倒吸口凉气,再也不知说什么好。
“夜深了,快睡吧,明天还有好戏呢。”西门如湖说着,扯了褥子下床,有弟媳在,他更要谨守规矩了。
一场秋雨,暑热全消,仅一会儿西门如湖就响起了轻微的酣声。他就有这功夫,每临大事心静如水,哪怕是抱火卧薪。
无双实在是困倦了,一会儿也沉沉睡去。无忧和上官玲黑暗中大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承天照应说道:天亮后雨还在下,淅淅沥沥不紧不慢,大有细水长流延续一整天之势。迫于唐家的淫威,醉仙居入住的其他客人昨夜就搬走了。
西门如湖在房中饮酒,伙计刚刚送上来一坛状元红。好酒开坛香,西门如湖赞不绝口,一碗酒已经见底了。
楼下几个脑袋聚到传菜的洞孔旁,侧耳屏息……
“天,西门如湖哥,你的脸怎么了?这酒有问题,给人做手脚!”说话的是昨晚叫骂的小辣女,她的声音唐门弟子印象太深了。
偷听的人面露喜色说道:不成想他小子这么容易就着道了,真直是酒色之徒!几名弟子蹑手蹑脚到楼梯口,单等三当家的手势就会蜂拥而上了。只要西门如湖这小子一倒,他身边的两个美妞不足为虑。
西门如湖的声音传下来,说道:“是么,拿镜子来我照照……没什么呀,大哥的脸色好得不得了呢!”
偷听的人愣怔,唐老三回头瞪下药的弟子,那名弟子心中委屈,可是百口莫辩!他下的是唐家独门迷药,无色、无嗅、无味,任何人也看不出来的!
另一个女声,说道:“西门如湖哥,你的脸都红得发紫了,还说没什么!无双,拿送酒的伙计进来!”
走廊里传来砰的一声门响,就听那扮伙计的唐门弟子叫说道:“姑娘,姑娘你这是何意?西门大侠,西门大侠……”接下来是一阵呛咳声。
楼下众弟子抄了家什就要往上冲,给唐老三恶狠狠的眼神制止了,非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硬的。不单单是西门如湖身手惊人,主要是同为江湖名门正派,此事传西门如湖出去实在好说不好听。
通的一声,小姑娘尖叫,说道:“他倒了,酒里果然下药!”
“我看看,我看看,说道:“西门如湖的声音,说道:“……不过是迷药而已,……还好,酒没变味。”
“天呐,你怎么还喝呀?!”二女齐叫。
“这等好酒扔了岂不可惜,还是喝了它吧。”砰的一声门响,走廊里静了。
另一名扮伙计的弟子,搀了那名给灌得人事不醒的弟子下楼了。唐老三抢上去压低声音问说道:“那小子真的喝酒了吗?”
“真喝了,我亲眼见的,一碗酒半下灌给了师弟,剩下的自己喝了个一干二净!”他又加上了一句,说道:“看样子,他以前也没少喝,那脸红得跟猴腚似的。”
“对,那正是中了本门迷药的典型症状。真邪门,他小子早该倒!”唐老三咒骂着,眼睛狠狠刮过下药那名弟子的脸。
那名弟子噤若寒蝉,现在连他自己都怀疑刚刚下的是什么药了。
唐三当家的悻悻地想说道:本门迷药大罗神仙难解,你小子饶是功力深厚,也得给我躺下!他又凑到孔洞前听包房里的动静……
又是西门如湖的声音,他小子还没倒!只听他说道:“哎呀,一个人不喝酒,两个人不赌钱,独自喝酒是闷,对,我到楼下找唐老三陪我!”
“嘿嘿,西门如湖哥,你干什么,门在这边!”
“不,我偏在这儿走,哈哈……好玩!”
孔洞前偷听的唐老三还没反应过来,胸口遭一重踹,他蹬蹬后退几步,扎稳下盘,没倒。
西门如湖左手环抱酒坛,右手端了碗,笑容可掬地打洞口冒出来。
细看西门如湖,他真是喝多了,脸红得确实象猴身上的某一处!他泼泼洒洒,一半酒斟进碗里,一半倒在袖子上,话说得也不利索了,说道:“唐,唐老爷子,晚辈早闻……早闻大名,咱爷俩喝一个!!”
唐老三推开要碰到鼻子尖的酒碗,说道:“西门大侠客气了,老夫滴酒不沾。”
“假话,你怕了,对不对?对不对?”西门如湖举了酒往嘴里倒,手不稳倒得满头满脸,说道:“喝酒的人就为迷糊,你酒里下迷药不是多此一举?”
西门如湖顺手将海碗扣在头顶,踮了脚尖踩着九宫连环步到门口,打个踅回来。”看见了,没事。嘿嘿,没事!还说什么迷药……你唐门欺世盗名!”
西门如湖憨态可掬,活脱脱一付小丑模样,唐门众弟子却笑不出来,目瞪口呆神态各异,想的却是一样说道:这小子真是邪门的很,难道迷药喝到狗肚子里去?
西门如湖捧腹大笑,说道:“傻了,看傻眼了是不是?你们不喝,我找楼顶上的仁兄去!”
楼顶是个大露台,设了雅座书场,天气好时客人在上面听书品茶。两名唐门弟子顶雨在这里守候监视;楼下闹得厉害,一位仁兄探头进孔道想听个明白。不料西门如湖头上扣只海碗急蹿而上,他躲闪不急,一声惨哼,……两颗门牙撞飞,昏死过去。
西门如湖一进孔道,唐老三警醒,说道:“不好,这小子别是借酒装疯吧!快上楼顶!”
见弟子们没动,唐老三猛抬头说道:原来西门如湖身边的两位姑娘堵在楼梯口,昨晚叫骂那位横眉立目亮出了长剑,说道:“唐老三,我西门如湖哥要是疯癫了,我们姐妹跟你们唐门没完!”
唐老三当真是怕了这小辣椒,顿足说道:“他在楼顶,在楼顶,老天,谁把谁弄疯了还不知道呢!”
二女闻言转身上楼顶。众人跟上楼,见他们三人住的包房门虚掩着,大喜,不待三当家的吩咐,早有人闪身进去。床上床下一目了然藏不住人,再叩听墙板和地板,几个人忙活了一通,失望地对三当家摇头。
二女拖架着酣声阵阵的西门如湖下楼了,唐老三闪身躲过,冲上楼顶露台。
露台上,一位仁兄正窝腰扣着嗓子眼儿啊啊呕吐着,说道:“解药,三当家的,快给我解药!”
撞丢牙那位仁兄给雨水淋醒,呻吟着爬起。唐老三见状心里明白了个大概,顿足长叹说道:“西门如湖,你真是好手段!”
西门如湖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他百毒不侵之身了,可一坛状元红够他受的,醒来时还头疼欲裂。
“西门如湖哥,你可吓死我俩!”无忧见西门如湖醒来,捂住胸口说。
西门如湖送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说道:“能够避免一场干戈,冒这险值得!大哥真的不忍再见武林同道为一颗珠子火拼了,更何况还是个假货!”
无双撇撇嘴,眼中泪光尚存,说道:“西门如湖哥总是为这为那地冒险,想没想,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姐姐怎么办?”
西门如湖枕入无双怀中,说道:“好无双,大哥今后再不敢冒险了!”这话言不由衷,但能听到这话,无双知足了。
无忧沉吟一会儿问说道:“西门如湖哥一再说阴谋的幕后主使,他究竟是谁?”
“妹妹想想,揭过那圣武珠不提,单说上官玲手中那颗宝珠也是价值连城,非一般的富贵之家能有!更别说舍出去当诱饵!”
“你是说,说……”无忧、无双说不出来,也合不上嘴了。
西门如湖撑臂起身,轻蔑一笑,说道:“没什么不敢说的,他就是圣武珠原来的主人……常州王!实话说,我好生佩服他!仅用一颗珠子,不动声色间就搅得江湖翻天覆地,当真是大手笔,大气魄!”西门如湖感慨不尽。
“可是他为什么呢?”无忧皱紧双眉,说道:“他是金枝玉叶,他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为什么,又何必入龙蛇混杂的江湖来趟混水……”
“动机,别问我他的动机!”西门如湖抱了脑袋,说道:“我猜不透他为什么会这么干!可是疑点桩桩件件皆指向他,我总不能闭上眼睛!”
无忧闭嘴默不作声了,无双吐出红红的舌尖。
西门如湖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歉然一笑,说道:“唉,这些问题就像开锅的烂粥,不停地在我脑袋里冒泡,可把大哥弄惨。”
“那么,上官玲的话可靠吗?上官家是不是受常州王指使在扩散消息?”这话无忧终于憋不住问了。
“基本上可以排除这种怀疑……”西门如湖起身下地,说道:“如果是,他们扩散消息的方法可太笨了。正像无双说的,他们是惊慌失措下的祸水外引!”
无忧点头,说道:“所以西门如湖哥才助她离去。不惜以身试毒!”
西门如湖颓然坐回床上,说道:“真不知我是帮她还是害她呢!消息轰西门如湖出来了,她此时赶回娘家,很可能是飞蛾投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