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纬奔进老家的院子里,先冲了进客厅撂下自己的背包,然后抱住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母亲转了一圈,“阿妈,几天不见,你又漂亮了!”
黄招娣脚刚一落地,就假装生气地用力戳宋一纬的脑门儿,“真是没有规矩,这么跟我讲话!”
八块儿嬉皮笑脸地搂住母亲瘦瘦的肩膀,左右看看,“没有啊,我的阿妈就是漂亮嘛!”没等母亲生气开骂,又一本正经地说,“阿妈,下次你和我出门别化妆啊,要不然小姑娘都被吓跑了!”
黄招娣刚才还想生气收拾这臭小子,这时反而奇怪起来,问,“我怎么就吓到小姑娘了,你妈我也不过才四十二岁嘛!”按照老家惯例,年龄是要报虚岁的,但是被儿子说自己吓跑小姑娘,心里还小小不服气,所以就说自己的实岁了。
“你这一化妆,人家小姑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呢,哪里还跟我说话啊!”宋一纬的表情夸张,惆怅无奈的样子好像母亲真耽误了自己的终生大事一样,真是把黄招娣气得哭笑不得。“你这臭小子,回家也不说个准确时间,尽给我玩里格楞!”
“哎吆喂,老妈,您这网是没有白上啊,这么时髦的词语您都会额~”宋一纬调侃母亲,变相拍拍她的马屁。“我可要告诉老爸去,让他把你看牢点儿,别在网上认识个帅哥就把他甩了!”
黄招娣利索地给了儿子一掌,那白嫩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八块儿的胳膊上,弄得八块儿装模作样地龇牙咧嘴儿,“哎呀,妈呀,您倒是轻一点啊,疼死我了!”
黄招娣拢一拢自己刚做的头发,确定刚才那一折腾,没有搞乱发型,嘴上说,“疼死你活该,早该让你爸好好收拾你,弄得现在没上没下的!”
八块儿“孝敬”老妈一番,感觉到位了,问,“阿妈,我老豆呢?”
“在书房伺候他的宝贝呢!你赶紧去跟他说说话吧!”黄招娣拎起放在餐椅背上的围裙系上,“儿子啊!想吃什么,妈去做!”
宋一纬的声音从过道里飘过来,“随便,老妈做的我都爱吃!”
黄招娣扭着细细的腰肢,笑吟吟地进厨房去了,还哼上了山歌。
“老豆!我回来啦!”宋一纬大声嚷嚷着冲了进书房,惊得正在斗蛐蛐的宋举凡差点掉了手里的茜草。“臭小子,你这嗓门怎么还是这么大,怎么也不改改?”
“老豆,我这不是看到您高兴嘛!”宋一纬凑上来看父亲桌上的蛐蛐罐,“哟,老头儿,可以嘛,给你整个蟹壳青嘛!”
“你小子懂啥啊?我的好宝贝儿在这里呢!”宋举凡来劲儿了,小心翼翼地从书柜中层搬出一个精致的大罐,慢慢地掀开盖儿,“小子,你看,这宝贝儿不错吧!”
“哎呦,老豆,你发达了,这应该是草紫黄吧,您这可花了大价钱了吧!”在父亲的熏陶下,八块儿对虫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宋举凡的脸上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情,“嘿嘿,我还真是没花钱,这是我去年拿母虫和刘老师的宝贝儿配的。忙乎我大半年,终于把这宝贝儿给喂大了!”
“老豆,你这宝贝儿开过口了没?”
“嘿嘿,按理说,现在还不能开口的,不过我前几天心里痒痒的难受,整了一条弱的和他过过招,结果,他一家伙就把那弱虫大腿给咬断了,我当时那个心疼啊,真怕他把牙给掰坏了。”
父子俩聊得投机高兴,不觉就到了饭点儿,厨房里的饭菜香飘了过来,宋一纬想起什么,说去厕所,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温琦,我也到家里,一切都顺利,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一条写满思念的短信飞越千里来到了温琦的手机上,小女子正躺在沙发上,高高翘着两条长腿看电视,手里还拿着半截黄瓜。
腾出一只手抓起手机一看,温琦的心“砰砰”急跳了几下,看爸爸没在客厅,赶紧快速回过去一句:“哦,知道了。”
死八块儿,短信还追的挺紧,千万不能给老爸知道我和他的事儿,要是知道那可就惨咯。老妈上次坐着飞机来兴师问罪,老爸要是知道他抱着没穿裤子的我进医院,我在爸爸心目中的乖乖女形象可就彻底毁了。温琦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反正就是一句话,不能给老爸知道宋一纬的事儿。
她选择了同号删除,把宋一纬的短信记录全部扔进回收站,正要放下手机继续看“男生,女生向前冲!”有一条短信跳了出来,“温琦,我想见你。”
这人怎么这么无聊,还发短信,别一会儿给爸爸看见了,温琦赶紧回了一句,“下次聊。”
那头的宋一纬捧着手机在床上痴痴笑着,看着屋顶梅西的大海报,嘴巴差点咧到耳朵根。一想到不久就能见到那张白净俏丽的小脸,八块儿那个美啊,有种出去大叫两声的冲动。
“你这孩子,一点儿正行都没有啊!真是要找打了!”黄招娣用力擦擦被儿子亲过的右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手上还端着一盘红烧猪脚,这会儿肯定要拿起扫帚来教训这个臭小子了。
“我给你双手,真实的感受,我给你自由,记忆的长久,我给你所有,但不能停留,我像风一样自由”八块儿哼着歌从老妈身边神仙一样飘过,一脸陶醉幸福的表情,哪里还顾忌别人的感受。
“老宋,你看看你那不像话的儿子,怎么越来越没有规矩,还跟我耍无赖!”黄招娣气呼呼地跟老公告状,宋举凡不紧不慢地走进客厅,花白的头发微微颤动着,脸上一脸慈善和气,“儿子这不是想你了嘛,亲就亲一下嘛,人家想叫儿子亲都不给亲呢!”
宋举凡说得轻描淡写,明显就是站在儿子那边去了,黄招娣好不服气,将手里的红烧猪脚往桌子上一顿,“真是一老一少不正经,都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宋举凡呵呵一笑,“老婆子好啊,免得你出去被人拐跑了。”黄招娣嘴上气呼呼地骂,“还不是为了伺候你们两个才把我变成黄脸婆的嘛!”心里却偷偷高兴着呢,这大自己十五岁的老公其实会疼人,表面上不管不问,大大咧咧,其实心里还是装着自己呢。
宋一纬这些年早习惯阿妈和老豆斗嘴了,每次都是老豆兵不血刃地化解战争,阿妈依旧乐颠乐颠地忙里忙外,日子过得挺舒心。所以在这样的家里长大,宋一纬懂得什么是家的幸福,也知道父母最需要什么。他准备一会儿和父母好好谈谈,要争取出去的机会可要有他们的支持呢。
他帮着母亲装好饭就坐下吃东西,一家人聊得开心的时候,正好接到了父亲说自己以后找工作的话头,就跟着说,“老豆,我想这次暑假出去打工,积累点社会经验。”
宋举凡不反对儿子出去锻炼,以前也让他在家附近打过零工,“去呗,正好给自己挣点儿零用钱。”
黄招娣给儿子碗里添些菜,舍不得地说,“仔,你刚回来,先歇两天再出去不迟嘛,阿妈给你准备了好多吃食呢,就等你回来消灭呢。”
“妈,我都老大不小了,也该出去锻炼了,要不将来怎么挣钱养活自己啊!”
“儿子说得对,他想去,就让他去吧,出去锻炼一下是好事儿,不比在家啃老的好啊?”宋举凡可是举双手赞成儿子出去历练的,自己一辈子的骄傲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不想他变成一个啃老族。
八块儿大喜过望,放下碗筷,高兴地说,“嘿嘿,老豆,还是你通情达理啊,我挣了工资回来孝敬你啊!”
“得得得,你也别跟我瞎扯了,只要你别跟我伸手要钱,我就阿弥陀佛了。”宋举凡了解儿子贪玩的性格,所以从小专门培养他体育方面的特长,消耗他精力,省得他到处捣蛋。
“仔,你这次去打工就在附近找个厂做做行了,不要离家太远了,到时阿妈想你了,看都看不到。”
宋举凡不同意黄招娣的意见,支持儿子出门去闯,“你就让他去住住集体宿舍,还给我清净几天,最好一个星期回来一次那种,你还少洗几双他的臭袜子!”
黄招娣想想儿子刚回来又要出门,做母亲的心里实在不忍,白了宋举凡一眼,又迅速换上巴结的表情对八块儿说,“仔,你好容易回来一趟,好好陪陪我们吧,以后你工作了,在外面玩的时间多着呢。”
“妈,我就是想锻炼锻炼自己,不独立将来怎么有能力照顾你们啊?”八块儿有点急了,心想过不了老妈这一关,怎么去见温琦啊?一定要说服她!
这爷俩的话都有些道理,黄招娣虽然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文化不高,但知道宋举凡教育子女的态度:首先要自立、必须要求学、一定要孝敬,教育这个淘气儿子他是没有少花时间,中学以前每天都陪着他写作业,还撅着屁股和儿子一起玩玻璃球呢。可就是这个老顽童教出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小伙,当年儿子高分考上A市理工大的时候,镇上的居民们都竖着大拇指表示佩服,没想到这个淘气包能被调教成大学生。她渐渐没有了主意,就松了口,对八块儿说,“仔,你要是坚持要去也行啊,一定要经常回来看我们啊!”
八块儿一听母亲松了口,顿时心花怒放,这会儿自然是满口答应,“阿妈,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