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平阳城平安巷,怒龙帮分堂。
步天道将手中文卷放下,对推门进来的徒弟杨天英道:“有消息了?”
杨天英呈上一封书信,点头道:“驿站快马刚刚送到。”
步天道拆开信封看了几眼,低道:“天音门的人被藏在何家……看来九王爷对他们还真是推心置腹。”思索片刻后,又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我明天便启程回栖鹤谷。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帮中大小事务就交给你暂时处理。这帮人横行霸道惯了,太拘束他们容易适得其反,只要不扰乱城中百姓的生活就好。但如果有胆大妄为的帮众扰乱城中治安,一定要严惩。你尽管放手去做,出事自有师父我担待。此外,最重要的是,留意飞云城和罗刹教的异动。”
杨天英道:“弟子遵命。只不过咱们到此的本来目的是抢在罗刹教之前抓住那位水姑娘,现在事情横生变化,应该怎么办才好?”
步天道道:“即便抓不到人,样子还是要做足,你照常安排人手沿城搜查便是。只要罗刹教的人也抓不到水姑娘,上面就不会怪罪我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杨天英犹豫一下,道:“弟子尚有一事不明,却不知该不该说。”
步天道道:“大丈夫不要吞吞吐吐,但说无妨。”
杨天英道:“那刑堂堂主武艺甚高,生死巡使又非泛泛之辈,师父您明知道他们还会去找两位师叔的麻烦,为何不同他们一起回谷,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步天道道:“第一,我相信他们的武功可以自保。第二,我想让你那两个刚入江湖的师妹师弟经历些磨难。最后,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他是不是我猜的那个人。”
杨天英怔了一下,奇道:“他?莫非是那个叫习伯隆的人,他的身份有什么特别吗?”
步天道道:“此人绝不简单。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健行、栖玉来抓我这个副帮主,曾经和他交手数招。当时此人所使的刀法是江湖上最普遍无极刀法,威力只是普通,我只觉得他手里那把刀上乘不俗,别的都没有太在意。再到后来看他和生死巡使相斗,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当时他用的的还是那套无极刀法,然而威力大了何止数倍。”
杨天英道:“熟能生巧,寻常刀法练到极处,厉害也不奇怪。”
步天道道:“对手若是寻常人,自然没什么奇怪,但你也说生死巡使不是泛泛之辈。那两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怎么可能不熟悉一套无极刀法,还要拆解如此之久?”
杨天英经他提点,也觉有所省悟,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又受教了。”
步天道淡淡一笑,说道:“若光是看那人武功,我也想不到这么多。真正让我开始怀疑他身份的,是他的一个眼神。那是师弟和师妹出现时,他并不识得,以为又有敌人的帮手来到,不经意间露出的眼神……我猜他再遇到刑堂堂主的时候,肯定还有厉害的杀招。”
杨天英想了一下,道:“如果他不像您所想的那么厉害,那赌注岂不是很大。”
六条人命当赌注,赌一个人的身份,真不是一般人会做的。
步天道道:“我仔细想过,以他年纪轻轻,却能将寻常刀法使出如此境界,必是得过名师指点。放眼当今江湖各派,有这种能耐的名师,大概只有一位。再加上那个眼神,这个赌我不会输的。反倒是那个刑堂堂主,如果他太轻敌,恐怕会输得很惨……”说着说着,脑中忽然又浮现出那个眼神。
三分笑意,三分杀意,余下是若有若无的淡定。
习伯隆的嘴角微翘,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
刑堂堂主心里忌惮的是“三才剑阵”,见他只是一个人追来,便没将他放在眼中,说道:“凭你那点功夫,也敢如此跟本座说话,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习伯隆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按江湖规矩,手底下见真招。”
刑堂堂主本以为他会拖延时间,却没料到他会主动挑战,说道:“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接得住几招。”说完,随手点了李栖玉一处穴道,将她推到一旁。
习伯隆道:“二十招内,我取你性命。”说话间,手中单刀缓缓举起,杀气顺着刀尖向前蔓延。
刑堂堂主见状,稍稍收起轻视之心,双掌错于胸前,暗运内劲,掌心渐渐变成黑色。
李栖玉站在旁边,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心浮上心头,想出手帮忙,却是穴道被封,动弹不得,暗自咒骂刑堂堂主活不过今天。
夜空中,一朵黑云忽然飘过,遮住了月光。
李栖玉只看到习伯隆和刑堂堂主同时出手,眼前就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听着身旁的打斗声,心中何急万分。当下顾不得经脉损伤,运起体内“混元真气”强冲穴道。
“该死的山羊胡子!就算爬着打,也要砍他几剑。臭西瓜,你千万不要有事。”
好在刑堂堂主点穴时未加内劲,冲开不难。
而且在被推开那一刻,她已经看到自己的剑就掉在附近。
一道耀眼的白光划破夜色。
刑堂堂主的脸色惨白而且痛苦,单手捂着心口,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涌出,半边长袍已然变色。
习伯隆嘴角流着鲜血,露出得意的笑容,轻道:“十五招,你可以瞑目了。”
刑堂堂主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忽然透出一抹凶光,口中低啸一声,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向习伯隆击出一掌。
绝命七修的一掌。
习伯隆眉头一紧,没料到他临死还能使出这么一招,侧身欲避,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电光火石间,李栖玉冲开穴道,拾起地上的长剑,左掌着地一撑,飞身而起。
一招“视死如归”,用了十成功力。
剑光闪过,刑堂堂主的咽喉立断,死不瞑目。
李栖玉正欲收剑着地,忽觉喉头一甜,气息不稳,撞在习伯隆怀中,双双摔倒。
习伯隆轻咳一声,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迹,“呵呵呵”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