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好就好在春夏之际那番馥郁芳菲,争奇斗艳,水路下南方,运河两岸的迷人风景,若是没有身上的重担与那些血海深仇,肖云帆很想就这样过完这一生,在山水之中,在美景之间。
  “肖大哥,在想什么呢?”换上一袭碧清装束的乔允墨,如同岸边葳蕤的莲藕,亭亭玉立,曼妙纤柔,这熟悉的场景,令肖云帆回想起了年少时期那个填满他心脏的女孩,如今却是如同梦魇一样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犯下的罪过。
  肖云帆用力甩了甩脑袋,最后浅笑:“我在想,如果没有这些纠纷,和你一起流浪山水之间,也未曾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是啊,江南,多好啊,要是能和肖大哥一起……”‘允墨便此生无憾了…’明明知道男人是真心吐露这些话语,但依旧有一股悲伤铺面而来,有时候情话真的很伤人,明明这些都不可能发生,明明他的心中,想要陪伴的不是她,感触和感叹,永远是一时兴起,乔允墨比谁都聪明,也比谁都看得透。
  打听到古凌旧址,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江南地区的人,几乎都知晓这个门派,第一是因为它昔日的辉煌,第二则是它在一夜之间被灭门的不予置信。
  古凌庄园落座在太湖岸边,依山傍水,对于练剑或是修行的人来说只最适合的地方,肖云帆不得不赞叹这偌大建筑的鬼斧神工,以及对环境的选择,一股暖流,在他的心中迅速溢了出来,推来已经被常年湖面潮湿的风侵蚀的木门,发出令人心惊的“吱丫”声,肖云帆的脚步很轻,几乎是蹑手蹑脚的进入懂啊了古凌的庄园之内。
  古老的建筑,肆意流逝的熟稔,肖云帆总觉得,这里拥着他一辈子的归宿感,不禁握紧乔允墨的手,乔允墨知道,此时男子的心情五味俱全,这里好比是他的梦,一个曾经记不起,但却在黑暗中一步步寻求而来的梦。
  “也许,这个地方,是爹曾经矗立过的……呵……”
  “也许,爹也曾轻抚着这些雕塑若有所思。”
  “……允墨,我突然,很难过。”
  随着肖云帆哽咽的声调,允墨抿唇,也握紧了他颤抖不已的手,唯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像个孩子,乔允墨很庆幸,她总是在他孤独而脆弱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去他娘的,他肖云帆就是哭了,哭的很惨,又怎么样?
  “肖大哥……”乔允墨无言,只得上前一步,搂住肖云帆的臂膀,告诉他,她在他身边,他可以哭泣。
  “我竟然在仇人身边呆了这么久,我竟然还认贼作父毫无知觉,我还算是人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老天!你要把我折磨到何种地步才会甘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古凌到底做错了什么啊!”痛苦化作血脉的赤红,将他的脸悉数侵染,男儿泪,是悲痛的,是惨绝的,情非得已,谁愿意用哭泣去控诉自己的无力。
  乔允墨的泪水跟着男人的痛苦一同滴落,眼前的男人,真的太痛太痛,她祈求着上苍的宽恕,祈求着老天的怜悯。
  然而命运,远不会浅尝即止。
  哭过之后的空虚是前所未有的,肖云帆呆愣在原地很久,随后沙哑着喉:“允墨,我们走吧。”
  “嗯……”乔允墨将泪痕擦拭个赶紧,扶起跪于浮雕旁的肖云帆。
  二人缓缓走出古凌旧址大门之时,一阵类似于鸟儿翅膀扑腾的声响传进了肖云帆耳中,那番声响过后,突然又从高空传出:“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是想报仇,就拿出你的胆识来。”声音空灵而雄厚。
  “什么人?”肖云帆忽地仰天大吼。
  “怎么了?肖大哥?”乔允墨被身侧的突兀的男人一惊,不知发生何事,茫然问去。
  没有回答乔允墨的话,肖云帆仰着脖子,原地打转,到处搜索着声音的来源,乔允墨一头雾水之际突然灵光一现:“隔空传音!”
  若非深厚的内力,绝不会达到这般隔空传音的高深境界,难道这已经荒废多年的古凌庄园里,居住着哪一位世外高人吗?乔允墨皱眉。
  “肖大哥!是不是有个声音在你耳边徘徊!?”乔允墨立即拉扯着肖云帆问,肖云帆蹙眉点头,又问乔允墨是否听见,乔允墨摇头以示:“此为隔空传音最高境界,能够直达想要通话之人的内心,是一种失传的功夫!”
  “什么……”肖云帆心中大喜,此人是否当年古凌存货下来的高人,随后激动地仰天问:“前辈!前辈是否古凌高人!晚辈肖云帆!拜见前辈!”
  “吾非古凌之人,今日也只是前来探望故人而已。”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身后便凭空出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道骨仙风,轻轻抚着七寸多长的胡须,身着虚道禅宗衣着,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二人。
  肖云帆的修为不算太低,却无法感受到老者的内功气息,就像是刚刚老者凭空出现一样,其实并非凭空,而是肖云帆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仙人……”肖云帆无意识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小兄弟真会说笑。”老者眯起双眸如同两盏弯月,乔允墨迅速在脑海中搜寻着类似于眼前老者的讯息,脑容量如她这般,也无法思索到一丝丝关于眼前人的讯息。
  “敢问前辈是?”乔允墨首先疑惑了出来。
  “哈,老朽不过枯木一段,身份什么的,也早就忘光了,不过嘛,曾经有位故人曾调侃老朽为虚骨,一身软如无骨的讽刺。”老人显然不为曾经被人调侃而恼,反而笑得乐呵。
  “既然是这样,那晚辈便称您为虚谷前辈吧,五谷丰登的谷,山野清谷的谷。”乔允墨暖笑而道。
  “哈哈哈,好个舔嘴的女娃子啊!哈哈哈,看来这位小兄弟是有福了!”老者仰头大笑,被前者赞赏的乔允墨也娇羞地笑了出来,然而肖云帆的没有,却一直拧着,他想知道这位老者是谁,又为何出现在这庄园之中。
  “敢问方才是前辈在与我说话吗?”肖云帆直接了当,直袭心中疑惑。
  “怎么?老朽可有说错什么?”老者瞥了一眼一脸严肃的肖云帆,反问。
  “不,前辈字字珠玑,但晚辈很想知道,前辈与这里主人到底是和关系?”肖云帆作揖,请求老人的解惑。
  “有什么关系,你不必了解,你乃故人之后,老朽倒是一清二楚啊。”老人眼前悠远,又轻抚起胡须,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还请前辈赐教!告诉晚辈古凌到底因何而被灭门!”急急叫住欲离去的老人,肖云帆的语气显得急躁。
  “你真的想知道?”老者停驻脚步,回过头来问。
  “嗯!晚辈一定要知道!”肖云帆郑重点头。
  “好,你随我来。”老者也不拖沓,示意二人跟上,随他去别地。
  在距离太湖不远处,有一桃源小镇,此地拥有江南水乡的优雅,也有南放经济的发达,人声鼎沸至极,老者的木屋则是在桃源小镇后的一座矮峰——青云峰之上,上去的路到处是青苔泥泞,乔允墨没少磕磕碰碰,肖云帆于半路直接将她背了起来,老者于前头开着这一幕,不禁莞尔一笑,点点头。
  “这是?”朝远处望去,小小木屋矗立在一地毛竹林之内,江南湿润的风气吹过竹林,带来了清新的气息,钟灵秀美,别有一番隐世之感,乔允墨亦为此时的美景所惊叹不已。
  “吱呀”轻轻打开木门,一阵饭香惹得肖云帆的肚子抗议了起来。老者一旁笑到:“呦呵,下了一趟山,倒是忘了家中还煮着饭。”
  “咕噜”一声,肖云帆立即尴尬得撇过头去,乔允墨于他背上下来,笑道:“虚谷前辈一定是会留下我们吃饭的,对吗?”
  老者随后大笑,对着乔允墨又是一道夸赞,用餐之后,肖云帆又随着老者前去正厅,在这里,肖云帆看到了不用于方才的老者,只看他眉目严肃,神情冷冽,一改方才之随和:“若是想要知道过去,你必须为老朽做三件事,若你能完成,不仅能知道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也能得到老朽这一生的修为!”
  “这……还请前辈明示!”肖云帆蹙眉,思量了一会,随后上前作揖,态度屹然,乔允墨则是一边暗叹这个老仙人实在是狡猾透顶,逮着肖大哥就让他做事!不过这一生修为嘛,若是真能传给她的肖大哥,从此这武林,便要开始一段传奇了。
  “好,好,不错,老朽便将这三个悉数告诉你,第一你必须前去鳄鱼谷,取得万年鳄鱼的胆,这第二,你必须独自前去长白山,采回天山雪莲。”
  “那第三件事情呢?”肖云帆疑惑。
  “帮助远在千里之外一个名为云都的地方,重现曾经辉煌。”
  乔允墨从来不爆粗口,然而这一刻,她真的很想上前把老人的胡须一根根全部扒光,然后再问候一下他的祖宗十八代,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让肖云帆去送死?最后一件更加是荒唐到过分,云都乃是整个大明最杂乱的地方,偷盗丛生,百姓不思进取,穷苦与富豪落差极大,社会混乱,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乔允墨刚要爆发,肖云帆便伸手挡住了她,最后作揖:“可以,晚辈这就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