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家两个姑娘有蒋氏那样的母亲,谁家敢于他们说亲?偏偏这两个姑娘还心高气傲的不行,高不成低不就。
冯锦绣也是涵养太好,才没有冲着那两个姑娘冷笑。
冯锦绣好言好语告诉两人,亲事眼光不能太高,传扬出去名声不好。
两人便大哭大闹,说冯锦绣记仇故意用婚事拿捏他们,他们没有母亲做主还不能说上两句了。
冯锦绣倒也不曾和秦朗告状,只是挑了秦朗在屋内小睡的一日,在偏厅见了这两个姑娘,秦朗听冯锦绣身边的翠碧说,这已经不是秦家两个姑娘第一次来冯锦绣面前闹了,冯锦绣想着秦朗读书辛苦不能分心,也不让他们告诉秦朗此事,将才两个姑娘在院门外寻思你活,冯锦绣怕影响秦朗休息,这才在偏厅见了两个姑娘。
秦朗当即大怒。
虽然生气,秦朗也还是忍着怒火劝了两人,告诉他们在长嫂怀孕之际,要帮扶长嫂,不要在长嫂面前胡闹。
后来两人收敛了几日,又开始左缠又闹,见冯锦绣就是收了董家的帖子,也不带他们去董府做客,心中恼火不已。
昨儿个秦朗那两个妹妹在秦朗的书房前哭,说思念母亲。秦朗被哭烦了,只说若是他们想母亲想到日日来烦扰他读书,他便送他们去同母亲团聚,那两个秦家姑娘吓得忙回去不敢再提此事。
此等小事也算是闹停当了,冯锦绣并未费什么大功夫,更不值得拿这些家长里短来同冯亦程细说。
冯亦程见冯锦绣眉目间的笑意真心,用力握了握冯锦绣的手:“只要秦朗对你好,就好!”
马车缓缓停在皇家清庵门前,冯亦程扶着冯锦绣下了马车,见身姿挺拔颀长的萧容衍立在清庵桂花树下,仿佛周身都是那桂花的香气,高阔眼轮之下那双漆黑幽邃的眸子含笑。
冯亦程上前对萧容衍行礼:“多谢萧先生一路相送,辛苦了!”
萧容衍还礼:“能为冯大哥效劳,衍……甘之如饴。”
冯亦程笑着对萧容衍颔首后,随蒋嬷嬷和冯锦绣、冯锦稚、冯锦瑟踏入了清庵大门。
月拾上前低声问注视着冯亦程离开的萧容衍,问:“主子,我们走吧!”
时值七月,大长公主所在的院落,已是阴遂满院。
院内用月怀纱搭起了天蓬,倒是不必担忧树荫下有飞虫。
大长公主与卢姑娘就坐在院中树下下棋,卢宁嬅见大长公主目光时不时想院外瞟,笑道:“今日大哥和四姑娘回来,义母的心不定了。”
“是啊!”大长公主将手中棋子悉数放入棋盒之中,“战场之上九死一生,两个孩子肯定都受伤了,尤其是阿宝……受了伤从来不说,都是自己硬抗着,怕我们担心!”
“义母放心,一会儿大哥来了,宁嬅就先给大哥诊诊脉,若是大哥身上有伤,定然瞒不过!”卢宁嬅说着起身拿起茶壶,“宁嬅去给义母重新换一壶茶,就换……大哥喜欢的雀舌可好?”
“好!”大长公主颔首。
远远大长公主听到蒋嬷嬷与冯亦程说话的声音,忙扶着石桌起身往门前走了两步。
看到还未来得及换甲的冯亦程和冯锦稚,大长公主眼眶就红了……
耀目日光之下,那一身银甲,将长发利落束于头顶,身姿挺拔修长,步伐铿锵,满身的杀伐之气。
恍然间,大长公主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孙子!
他们各个都是这样顶天立地之姿,可到底却都还是折损在了南疆。
大长公主眼眶一湿,仿佛看到冯家十七子身着银甲出征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可如今……再也没有冯家十七郎!
见冯亦程一行人快要进来,大长公主用帕子沾了沾眼泪,打起精神转身回到石桌前坐下,从棋盒里捡了几颗棋子,攥在手心里……目视棋盘。
“长兄,刚才小七在马车上和我说,吕元鹏那一群纨绔参军去了北疆!我想他们应该就在我们回来时,去边塞驻防的那一批新军里!”冯锦稚声音十分欢快。
“对呀!”冯锦瑟乖乖巧巧道,“吕元鹏走得时候闹得挺大的,都城里和他们玩儿的好的纨绔一群人浩浩荡荡,都跑到军营里去了!后来寿山公、巡防营统领范余淮范大人都跑到吕相府,求吕相管管吕元鹏,几位大人更是跑去军营想接自家孩子回来,吕元鹏还挺义正言辞,说保家卫国匹夫有责,冯家连女儿家都奔赴战场为国舍命,而诸位大人身居高位,食天下百姓税赋养,难不成是想拘着自家热血男儿在家绣花嫁人吗?”
冯锦稚听到这话,眼睛睁得圆圆的:“吕纨绔还能说出这话呢?”
想了想冯锦稚又觉得有些不对味儿,眉头紧皱:“我怎么觉得吕元鹏这话,是在说我们冯家女儿家应该绣花嫁人呢?”
冯锦绣用帕子掩着唇低笑道:“不过吕元鹏这一番话,倒是让大都城的百姓对这群纨绔有所改观,就连陛下也称赞他们是晋国的热血好男儿,虽是纨绔,瑕不掩瑜。”
“后来,那些以强权压着军营放人,强行将自己家孩子拽回去的,又连忙将自家孩子送去了军营!倒是白白累得吕相之前屈尊挨个致歉。”冯锦瑟光是想起那场景都想笑。
吕元鹏虽然喜欢招猫逗狗,可本性不坏,吊儿郎当之下又有几分赤子心肠,否则当初冯家儿郎也不会同吕元鹏亲近。
眼看马上到小院子门口,魏忠快行两步,替冯亦程一行人挑开天蓬纱帐。
大长公主一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只插了根金镶翠玉的簪子,身上穿着去岁做的夏衣,上头绣着海棠花样式,舒适又雍容。他就坐于院中石桌前,手执棋子,垂眸观棋盘。极淡的日头光晕从树叶间隙投下,映着一旁插着几支桂花的甜白釉花瓶,似有一圈朦胧的光晕。
相比上次相见,大长公主清减不少,许是一直食素的缘故,双颊削瘦,眼窝也更深了些。
冯亦程带着三个妹妹进来,恭恭敬敬对大长公主三叩首后,才起身问道:“给祖母请安!听蒋嬷嬷说祖母病了,祖母可曾好了些!”
大长公主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盒之中,沙哑着嗓音问:“北疆之行,可曾受伤?小四的手可好了?”
“回祖母的话,手背小伤不碍事!”冯锦稚按照冯亦程交代的回了大长公主,带着笑意的目光澄澈纯粹,还是一团孩子气长不大似的。
大长公主看向冯亦程,想伸手唤冯亦程到身边来,可看着他一身战甲的模样,想起儿孙,心中愧疚攥着佛珠的手始终抬不起来。
风过,树叶沙沙作响,铺在石桌上青碧色的螺纹桌布被掀起一角。
大长公主还是低声问:“阿宝,你呢?”
“劳祖母挂心,阿宝一切都好!”冯亦程回道。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就见卢宁嬅挑开湘妃竹帘从偏房出来,手里端着黑漆描金的方盘,有碟子如拇指盖那么大做得十分精致的海棠花样的点心,还有瓶温了许久的桂花甜蜜。
卢宁嬅和众人见了礼,这才笑着道:“今日大哥和四姑娘凯旋,大长公主特地让人备了一壶桂花甜蜜来代酒,恭贺两位!”
这里没有冯家祠堂,出征他带得也并非是冯家军。
可大长公主今日仿佛惦记起了,冯家曾经大胜归来热热闹闹敬告祖宗平安还都的场景。
冯亦程上前对卢宁嬅颔首后端起黑漆方盘里的酒盅,饮尽桂花甜蜜,再朝大长公主跪拜行礼:“冯家长子冯亦程,平安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