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阿远,有月萝,还有漫天大雪和簌簌而落的梅花。他们在梅树下打雪仗,像山间跳动的精灵,无忧无虑。
头脑昏沉沉的,眼皮有千金重。她听到耳边有人在喊她,声音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悲痛,又那么的焦急与渴望。似乎不想让那人伤心,她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她看到那人握住自己的手正在喃喃低语。
“梅……舒……”她的喉咙动了动,嘶哑着唤出他的名字。
“你醒了!琉影,你醒了!”梅舒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放出千万道光芒。喜不自禁得紧紧握住琉影的手,似乎怕她又昏睡过去,泪水却禁不住簌簌而落。
“我……没……事了……”琉影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绝美的笑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梅舒点了点头,哽咽着声音,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这边梅舒和琉影沉浸在重生的喜悦中,千里之外的洛阳,梅延正站在一座荒废已久的别院前静静出神。
“大公子,都收拾好了。侯爷吩咐可以启辰了。”月萝过来低声道。
梅延没有说话。别院的墙上爬满了青苔,门匾处三个大字依稀可见。
“幽云苑”
听府中的老人说娘生前就住在这个院子里,被林夫人磨砺至死后这个院子就荒废了。此刻梅延站在这里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和梅舒不同,梅舒在落梅山庄里建一座一模一样的“疏萼别院”来怀念亡母。梅延没有踏进过“幽云苑”一步。
他从来没见过他的娘,梅萧夏也很少跟他提及。可冥冥中还是有一份血浓于水的骨肉情亲,就像今夜他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
“大公子?”月萝见他没反应,又低声唤了一声。
“我听到了!”梅延转过身冷冷看了她一眼,径直向前走去。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背对着月萝道:“如今府里人都在落梅山庄,这里不必留这么多的房子!你找人拆掉一些院子,尤其是疏萼别院,给我拆掉!”
月萝欠身答应了一声,神情淡漠平静。她看着梅延渐渐走远的身影,紧紧握住袖里的拳头,眼中点点幽火忽上忽下。
“哎,怎么会是满门抄斩呢?!林家有个少爷被皇上赦免死罪了啊!”
“林家有三个少爷,皇上赦免的是哪一个?”
“大少爷、二少爷以权谋私,欺压百姓,肯定不会赦免的!赦免的是林家三少爷!哎,可惜啊,圣旨还没有来得及送到林府,三少爷就被杀了!”
昨夜月萝深夜拜访洛阳知府,知府谢大人曾经受过林业恩惠,谈起当年林府谋乱也是唏嘘不已。
“哎,林氏一族的确是嚣张跋扈,仗着位高权重打压政敌,以权谋私是不假,但说他们勾结外敌,企图改朝换代,染指神器,这个却不知从何说起啊……”
梅延的身影越走越远,月萝眸中的幽火越来越盛。
“砰!”妙枫把一个青瓷茶盏狠狠砸在地上,滚热的茶水溅了一地,吓得两旁的丫头连忙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贱朲真是命大!”妙枫银牙咬得“咯吱”作响,“这次居然没弄死她!”
旁边的丫头抬头恐惧地看着她,支吾着不敢说话。
“喵!”妙枫新养的那只毛色光滑的小猫叫了一声从她怀中扑出去。
“看什么看!把地上收拾了!”妙枫冷喝道!小丫头忙不迭地上前收拾碎片。
“什么事让枫姨生这么大气?!”妙枫正在气头上,只见梅舒冷笑着走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妙枫皱了皱眉头,厌恶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庶母,你一而再地这样走进镂金楼于理不合吧。”
“枫姨莫慌,我不是来问罪的!”
“问罪?呵呵”妙枫冷笑,“我有什么罪要你来问!你要是真的确信是我下蛊害琉影,又怎么会跟我在这里多费口舌!呵呵,话说回来,你们也真是神通广大啊,出自苗疆的蛊虫你们都有办法应付!”
“原来枫姨也知道蛊虫出自苗疆啊!”梅舒眯着眼看到妙枫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冷冽如冰,“我不是没证据,反而证据确凿!之所以没有咄咄逼人,是因为我们有更好的办法对付你!”
“够了!”妙枫一声怒喝,“你到底来干什么!没什么事就给我滚出去!”
“梅舒这次来是向枫姨要一样东西!拿到东西立马就走!”梅舒不理会妙枫怒不可遏的神色,漫不经心说道。
“呵,要东西!你们也敢想!任何东西到了我妙枫手里就没有再给人的道理。”
“哦?”梅舒眯着眼,讥诮道,“要不我用从被子里挑出来的虫卵和你换?抑或是我先留着,等到老头子回来,我让他做主!”
“虫卵?!”妙枫一怔,诧异地看着梅舒。
“枫姨找的那位苗疆的大夫真是好本事,不但会治病还会下蛊!可惜啊,他前脚拿了枫姨的银子,后脚就在赌坊里输个精光,还出千被人报官关进了大牢。要不,我向王大人求个情,放他出来看看认不认识这汲血虫?!”
妙枫的神色一僵,心里暗骂苗疆大夫是草包,连梅延也被她一阵咒骂!她冷着脸,道:“你想要什么?!”
“冰蚕丝!”梅舒冷冷说出这三个字!
妙枫冷哼一声,让丫头拿来冰蚕丝扔给梅舒。
梅舒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见那蚕丝晶莹剔透,光华流转。他微微一笑:“多谢枫姨了!还请枫姨记住,你毒害琉影一事可没有结束呢。”
“你!”妙枫气得脸色铁青,看着梅舒笑着走出镂金楼,紧紧握紧了拳头。
这个梅舒特意跑来威胁自己,竟然是为了一根冰蚕丝!不用想就知道他索要冰蚕丝肯定是为了琉影那贱朲!
呵呵,听说琉影服药前,梅舒还不顾自身安危亲自为她试药呢!看来他们俩感情真的很深呢!如果是这样,她也应该去看望看望那病榻上的美人。呵呵……
“来人,准备点补品,我们去看看琉影姑娘。”
缈音阁内,香炉中燃烧着能精心凝神的檀香,琉影斜靠在窗前的榻上,阳光穿过纱窗在她投下一层淡淡的光影。屋外,水色潋滟,荷塘边的垂柳摇曳着枝条。粉嫩的桃花娇艳欲滴,幽吐芬芳,微风过处,花瓣簌簌而落。一声清脆的鸟鸣传入耳中,是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在青翠的竹子间穿梭。
琉影嘴角弯出一丝舒心的弧度,昏迷了好些日子,没想到春光已经这么深了。
“拥翠,帮我把赤羽拿来。”忽然,她很想为这迷人的春光弹奏一曲。
“琉影姐姐”拥翠在她身上添了条毯子,笑道“赤羽被二公子拿去了,说是去换根琴弦,晚上就给你送过来。”
“换琴弦?断了的琴弦不是换过了吗?难道又断了一根?”琉影问道。
“没有啊,二公子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看侯爷送的那把卧云也很好,要不拿来给你先弹着。”
“不用,我不想看到那把琴。”琉影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向窗外。
“琉影姑娘,三太太来看你了。”一位小丫头进来说道。
琉影颦眉一蹙,眼中浮出厌恶的神色,正想要说不见,却看到妙枫一把推开小丫头,带着娇艳的笑容走了进来,“琉影妹妹,身体可好啊?!”
“托三太太的洪福,琉影还死不了。”琉影靠在榻上,苍白的脸上笑容冷冽。
“呵呵,没死就好,要不侯爷回来可要伤心了”眼波一转,“二公子也要伤心了!呵呵。”说着就将带来的补品放在桌子上,“这些东西给你补身子用的,不过我估摸你也用不着,你看二公子把你照顾的多好啊!”
“三太太说的是,如今我可是侯爷的心头好。要是我有个闪失,侯爷该有多心疼啊。”琉影抿嘴娇媚一笑,虽脸色苍白,却依然倾城倾国。
妙枫看到琉影狐媚的样子,咬牙压住胸中怒火,笑道:“侯爷对妹妹虽好,可我看啊,这二公子对妹妹更好!不但亲自为你试药,今天还特意去向我讨要冰蚕丝,我想他肯定是知道妹妹爱琴,拿去给你妹妹做琴弦呢。”
琉影眸中的光芒抖了抖,脸上笑靥依旧,“那琉影真要好好谢谢三太太肯割爱了。”她看着妙枫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角浮出一丝戏谑,“既然三太太来看我,又带了这么多东西,呵呵,琉影也有一样东西回赠给你。”
妙枫一怔,冷笑道:“那怎么行,我来看你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
琉影狡黠一笑,让拥翠拿出一个小锦盒给妙枫。妙枫接过来打开一看,表情一滞,只见盒中是一粒粒褐色的虫卵,甚至有几只白色的小虫已经破卵而出。
“你这是什么意思?!”妙枫冷道。
“没什么意思,这种虫出自苗疆,三太太可能见过。听说它们靠吸血为生呢,这么阴毒的东西,请三太太帮琉影烧了它们,要是掉到被子上可就不好了。”
“哼,我可不愿代劳!”
“呵呵,这落梅山庄的日子冗长枯燥,以后我们两个就找找乐子,比如栽赃,比如推人下水,再比如……下蛊。”琉影轻笑,眸中寒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