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多么艳美的景致,在铁莲花花瓣的清香里弥散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快刀手、长枪客和小喽罗都冲出来了,他们要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洪三扯开嗓门喊:“快跑,快跑,平儿,你们快走。”
说话间他的金锤砸烂一株粗竹,一块巨石和一个快刀手的脑袋。
平儿没有走,她飞身去救丁香玉。但是丁香玉已经倒下了,图礼荣在一瞬间就杀了三个人,象切瓜一样容易。
他换招时被平儿的剑割伤了手臂,他知道面前的女子不简单。
图礼荣笑了,迷人的微笑,他突然跃起到半空里,红光一闪,带着香气落向平儿头顶。
平儿不避,举身以剑击之,荡开刀刃,手腕疼痛欲裂。
图礼荣再次升起空中,再劈。
平儿吸气再挡,剑断,红色便要流进她的眼睛,流进她秋月一样的瞳人中。
云重宵挺剑格开,救了她。
她听见周围人的喊叫,看见丁香玉脖颈处的那条血线和凄白的面容。
云重宵的喘气声传来,她急忙抓起丁香玉身边的剑。
图礼荣笑起来,笑出声音,他左手入怀,撒出一把花瓣,嘴唇紧缩,发出尖啸,就在混淆云重宵视听的同时,红刀便象云朵一般笼罩上去。
云重宵惨叫。
伴随着这声惨叫,巴都正把那细白色的长剑划开于雯的咽喉。他杀人是为了欣赏,是为了享受,所以他杀人不快,要比图礼荣慢得多。他听见惨叫声,他就兴奋,他就激动,他象一个情人般杀死于雯,对方的尸体软倒过来,他迎身吻在尸体的唇上,用食指沾了血抚过于雯冰冷的面颊。
洪三一锤砸来,巴都飘身退开,却不看敌人,举起食指,叹息着望着那点鲜红,然后抿入口中,这才把目光移到洪三的脸上。
洪三骂道:“你这个魔鬼,老子砸死你做肉饼吃。”
双锤对磕,直挥向巴都。
他身后,路霜和侯羽华正被刀手和枪客们围攻。
图礼荣的笑声已如鬼魅,他大把撒出鲜花,狠狠切开云重宵的肚皮。
云重宵使出最后的力气,猛地抓住了图礼荣的红刀。
图礼荣大惊,他往回抽刀,可以听见刀锋割断云重宵手指的恐怖声音。
平儿适时一剑刺出,那剑快如易逝的时光,但是图礼荣竟然躲开了。
剑尖只挑开了他的红色面巾。
他弃了刀,闪开此招,红色的刀完全送入了云重宵的身体。
云重宵临死前看到了图礼荣的真面目。天下竟有这样英俊的男子!
是的,图礼荣太英俊了,帅得叫人以为他是个女子。
他蒙面的原因就是不想叫人把他误认为是女子吗?
他杀人不眨眼也是要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吗?
图礼荣愣住了,第一次有人看见了他的真面目,他的动作停滞了。
平儿没有停滞,她轻轻把剑送前一尺。
利剑穿心,穿透了图礼荣的心。
图礼荣静静地看着平儿,又温柔地笑了,仿佛那柄剑是插在别人身上似的。
血,就从他笑开的嘴角开始流出。
他的脸依旧美丽,他的笑容依旧迷人。
平儿呆住了,悲愤的她被眼前这个古怪的人惊呆了。
不光是她,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图礼荣不说话,他的手最后撒出一把铁莲花花瓣,身体仰天而倒。
他把自己埋葬在了鲜花的海洋中。
巴都看着这一幕,他有点不能相信,他突然发现洪三不在眼前了。
洪三在他背后,他毫不留情地一锤砸下。
巴都转身、侧身,举剑,剑无情地断开,好象生命突然终止。
金锤接着砸断了他的右臂。
巴都飞起一脚,把洪三踢出三丈开外。
十八个长枪客立刻攻上来,在洪三的身上扎了十八个窟窿。
洪三双锤一抡,砸死三个围上来的小喽罗,扭头厉喝:“平儿,还不快走!”
侯羽华上来拉着平儿就走,路霜要救洪三,被洪三咆哮的声音骂得不敢上前。
巴都站着,疼痛令他不能移动半步,他的右臂已经废了。
他把左手挥起,天风堂教徒大批压上。
洪三挡住他能看见的所有敌人,他希望平儿三人能够安全逃离。
一个快刀手向三人追去,洪三暴吼一声,银锤脱手飞出,激如流星,砸在那快刀手的脑袋上,整个一个稀巴烂。
于是没人再敢追出去,都围上来群欧洪三。
洪三砸断许多竹子,以阻碍敌人围攻,他觉得力气快要用尽,血也快要流尽,他看见满林都是敌人。
竹叶翻飞,青绿细挑,他发狂似地把最后的力道卷着竹叶挥出去。
平儿三人逃得远了,已经听不清喊杀声。路霜哭地稀哩哗啦,平儿也掉了眼泪。惟独侯羽华强忍悲痛问:“平姐,我们现在去哪?”
平儿道:“我看就去济南府,天风堂的人不会放过我们,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必须有人活下来赶去隐龙庄。”
三人未再细思,相携而逃,途中在一个村庄里换过衣服,略作调养,天明后进入济南城,住进一家偏僻的客栈。
平儿想念洪三近似悲绝,但从不流露出丝毫的痛楚,只在睡梦里才失控地喊叫几声。而比她更加柔弱的路霜,就根本无法面对残酷现实了,虽然几经劝说,终于不哭了,但眼睛还是红红的,神情也不免恍惚游离。
只有侯羽华还能偶尔露出笑容,他心里非常清楚,最残酷的事情还在后面,目前的任务就是怎样安全脱困,怎样保存力量,怎样把那个惊天大阴谋通知天下英雄。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全力帮助平姐,必须漠视悲伤,必须挺住,一直挺到战死或者胜利为止。
“平姐,一想起那天的情景我就害怕,害怕极了!”惊魂未定的路霜在每一个夜晚都要搂着平儿说这句话。
平儿抚摩着受惊的女孩,任她伏在自己的肩头,安慰道:“小霜,不要再想了,你要答应平姐,勇敢一点。”
路霜压抑着内心的伤痛,使劲点着头。
平儿继续道:“你还记得以前答应过洪大哥什么吗?”
路霜道:“记得,蕾儿怎敢忘记呢,我答应洪大哥如果有一天身边的朋友都不在了的话,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学会生存和坚强。”
平儿点头道:“既然你是这样答应的洪大哥,那就应该这样做,洪大哥在地下也会很高兴的。”
路霜抬起头悲愤道:“可是……可是,我一定要为洪大哥报仇啊,还有那么多好姐姐好妹妹,全被他们杀死了,平姐,我真的好想现在去报仇呀。”
平儿也被路霜的哭腔勾出了泪花,她认真道:“小霜,你听我说,仇我们一定要报的,但此时此地,我们还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急待解决,你也知道我们此行的任务,这是关系到朝廷社稷和民族兴亡的大事,只要办妥此事之后,我们就可以全力报仇了,那时候也不晚,你说呢?”
路霜静静发呆了一会儿,还是点头认同了。
平儿宽心地笑了一下,路霜也跟着笑一下,虽然都那么苦涩,但在精神上舒展了不少。
次日,侯羽华过来敲门唤起两个女子,说城里已经有陌生人开始寻找他们,应该尽快找安全的地方躲几日。
平儿不假思索道:“便去济南权臣尹殿唐的家邸,那里最危险也最安全,天风堂的人断不敢去那里查人。”
侯羽华道:“那我们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吧。”
三人叫来店家结了帐,火速前往尹家。
尹殿唐的家邸相当豪华,家产已经称得上是山东首富。他是靠渔业和卖盐发家的,后来置了官位,又巴结地方官员,更是财源广进,万事俱辉。此次寿王朱常丰巡查济南,便住在他家。说起寿王,就不能不提福王朱常洵。贪暴成性的福王在洛阳声明狼籍,老百姓提起他莫不切齿痛恨,诅咒连连。
且说这尹殿唐的儿子尹默自小患有痴呆症,尹殿唐花费数万家财,遍请名医治疗,但效果并不明显,儿子的病情复杂多变,平常只知道吃喝睡觉,犯起病来疯疯癫癫。
这日,尹默又发病癫狂,在花园里举着木棍打杀丫鬟和小童,嘴里喊着:“我是汉寿侯关云长,要杀你这不可一世的楚霸王。”丫鬟小童们怕极了形如疯魔的少主,都躲开去喊夫人。
尹默突然见园子里没了人,扔掉木棍坐在地上瞧树上的花朵,就见墙外忽地翻进三个人,他喜笑颜开,叫道:“神仙啊,你们是神仙吗?”三人中打头的正是花侠侯羽华,他没料到花园里还有个半大孩子,忙道:“对呀,我们当然是神仙。”尹默道:“那你变个东西给我瞧瞧。”侯羽华笑道:“好啊,你看好了。”扬了扬空着的右手,突然往空中一抓,再展开时,手心里多了一颗银子。
“哇!你们果然是神仙哪。”尹默高兴极了。
侯羽华道:“你千万记住,不能和任何人说起你见过神仙的事,要不我们就会生气的。”
尹默认真地点头道:“我懂了,没人会知道世界上有一个神仙哥哥和两个神仙姐姐。”
路霜笑道:“哪来的傻孩子呢,你应该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尹默固执地摇头道:“不!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
平儿奇道:“这小孩到底是真傻呢还是装傻?”
尹默道:“我真傻的,大家都说我是傻子呢,我爸爸也这样说。”
路霜道:“哦,那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呢?”
侯羽华道:“小霜,你怎么能信任一个傻子呢?”
路霜瞪他一眼,依然期待地望着尹默。
傻子回答道:“有啊,你们要干什么呢?神仙想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吃仙桃吗?”
平儿对两人道:“别和这小孩瞎讲了,快有人来了。”
尹默拉起路霜的手道:“跟我来,别叫他们看见神仙。我知道三个没人的地方,一个是水井,一个是密室,最后一个是地牢。地牢里还关着一个大姐姐,不过她对我说她不是坏人,不是坏人的意思就是不是人吧。”
三人跟着傻子就走,平儿问道:“那个大姐姐什么样子?”
尹默道:“漂亮!很漂亮的!她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剑,但是被我爸爸给没收了,他也经常没收我的木剑,说是那东西很危险的。大姐姐被我爸爸吊在地牢的墙上,有人拿鞭子抽她,她就叫,后来她不叫了,现在好象快死了。”
平儿急问:“地牢在那里?”
傻子问:“神仙姐姐要去救她吗?”
平儿道:“对,因为仙桃就在她身上,我们只能救出她才能吃上仙桃。”
尹默挠头道:“我怎么没见过啊?”
平儿道:“快说地牢在哪里,有了仙桃也给你一个。”
尹默道:“我吃了会长生不老吗?”
侯羽华道:“会的,而且你还能变聪明。”
尹默眼睛亮了,大声道:“你们快跟我走,爸爸说晚上朱寿王就会把大姐姐带回京城了,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路霜小声问平儿道:“平姐,你干嘛非要急着救那女子,我们还自身难保呢。”
平儿神色正然道:“小霜,我怀疑那人不是别人,就是……”
“姬放歌!”侯羽华抢道。路霜张着嘴,轻轻“啊”了一声。
尹默引着他们来到一座假山前,伸手指道:“就在那下面。”
假山四周,桃花开得正艳,艳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