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邓百舸带了百花楼四女行至九华山脚下,他留四女在山脚下等候,自己上山面见师父拜别。一入山门,就有门人说于他山上发生了大事,师父不见了。邓百舸大惊失色,直奔向师父平日里闭门修身之处,见门落院墙都锁着,急赶往三师哥的住所。好在几位师兄都在,见他回来,拥抱一番,便吵吵嚷嚷乱乱纷纷地把事情的始末说于他听。
  原来就在邓百舸偷跑下山的两天后,水月先生带众弟子四处找寻他,却在山腰里见到一名晕倒的白衣女子,水月先生把她救上山来。就在女子昏迷床榻的几天当中,水月先生已被这个美丽的女子所吸引。待女子醒后道出家世,却原来是杭州城里名门的大家闺秀,只因家父在朝里得罪了人,累得全家流放海南,幸得一押解官兵见她可怜,偷偷放了她,于是她一路西逃,进安徽来到了这里。水月先生在同情之余心内却是一片欣喜,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往后,女子就长住九华山了,那些时日,古天香大发醋威,跟水月先生吵了一架,要求把陌生女人送下山去,但水月先生毫不理会,静心地待在女子身旁。
  女子告诉水月先生,她叫石弄梅,竟是与姬放歌齐名的江南四大美女之一。从此,水月先生就和石弄梅成天谈心论文,抚琴吹萧,弈棋赏月,丹青笔墨。他惊喜地发现这女子的爱好竟然和他完全一样,更难能可贵的是样样皆通。水月先生还教石弄梅练武,聪颖好学的石弄梅很快就能和水月先生谈论剑道了,喜极的水月先生把自己新创的“寒梅”剑法教于她,而石弄梅只用了半月的时间就学会了寒梅剑法,真乃奇女子。遇到知音的水月先生快乐多了,变得爱说爱笑。
  一直隐忍的古天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恨她怨她气,她暗中发誓一定要轰走石弄梅。
  有一天,石弄梅风一样失踪了。水月先生伤心欲绝,遍寻不见,他怀疑到是妻子古天香干的,但苦于找不到半点证据。失去红颜知己的水月先生很快崩溃了,他在九华山找了五天五夜,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却不见石弄梅一丝的影子,绝望之余,他差点烧了九华山,但看到木红棉,他又不忍了。
  古天香不和他吵也不和他闹,只是说:“她去哪了,我怎么知道?”最后水月先生终于走了,离开了这个欢乐过也伤心过的地方,云游四海,不闻音讯。
  他这一走,就惊动了武林。有关他的这段情事也被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水月先生去后,唐尘等三人只好在师母身前学武,林孤海曾提议大家下山各奔东西,但其他二人固执地认为师父很快会回来,再等一等,结果大家一等却把个邓百舸等回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道完,杨京忽大骂道:“那个韦青青,仗着比我多学了几年剑法,试剑时,招招好象杀我一样,幸好我学了一招寒梅剑法,否则脑袋早就搬家了。”
  林孤海急道:“小声,二师姐最喜欢偷听我们说话。”
  话刚完,韦青青就推门走了进来,环顾几人道:“林师弟好会说话呦,怎么?作贼心虚怕门外有人吗?”
  “做贼的好像不是我们吧,韦师姐。”林孤海道。
  韦青青不理林孤海,对着杨京问:“杨师弟,你刚才说的寒梅剑法是怎么回事情?那可是师母列的禁招,不许练的,何况师父走时也没教过我们啊。”
  杨京道:“随口说着玩,韦师姐该不会蠢到相信我会练吧?”
  韦青青一下涨红了脸,右手一按剑柄,眼神奇毒。唐尘忙道:“大京,快给韦师姐赔罪。”转而对韦青青道:“韦师姐,你也别发火,火大伤神,大师兄就会心疼了。”
  韦青青扭头看着唐尘:“你什么意思?”
  唐尘还未回答,就听门外刘一重喊:“露妹,快来,过云妹子来看咱们了。”韦青青脸一沉,跃出门去,忽又停住,回身道:“邓师弟,怎么回来也不去师母那里禀明一声,我看是师父把你宠坏了。”
  邓百舸慌道:“好的师姐,我洗漱后便过去。”。
  韦青青一走,唐尘快速关门,低声道:“大京,以后万万不能再提及‘寒梅’剑法。”
  杨京道:“我自会小心。”
  邓百舸奇道:“你究竟从哪里学到这套剑法?师姐不是说师父没教过吗?”
  唐尘道:“逸宣,把几日前发生的事告诉凳子。”
  林孤海舔一下嘴角道:“凳子,你可要坐安稳了,我这就把昨天的奇遇说于你听,你千万莫受了惊吓。”
  原来,自水月先生走后,古天香恼怒至极,把水月先生教给石弄梅的寒梅剑法列为禁招,不让弟子去学,如有违抗者,一律赶下山门。
  寒梅剑谱也被她锁入密室。一日午夜,林孤海被院子里的虫叫声扰得无法入睡,便穿衣起床打着灯笼一个人到后山捉蛐蛐。还没开始捉呢,灯笼就被山风吹灭了,他急着掏摸火石时,就发现另有一人打着灯笼行上山来,动作诡秘小心。
  林孤海忙躲到一块山石后偷看,见那人来到后山悬崖上的一棵古松下,放下左手的盒子,在树根处按下一块石头,古松竟裂开一张松皮,显出洞口,那人拾起盒子弯腰钻了进去,过一会儿,又钻出来,关上密门,左手的盒子已经不见了。
  那人站在树下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提高灯笼照了照四周,就在灯笼离他的脸最近时,有足够强的光线映亮他的面容,林孤海看清那人正是大师兄刘一重。等刘一重下山离去后,林孤海也照样打开树洞,点着灯笼一路走下台阶,下面是一间石屋,应该位于崖体正下方。
  石屋内一角躺着一个人,林孤海上前细瞧,竟是石弄梅。她身上缚着铁链,一端连着两个巨大的铁环嵌在岩石之中,一端分开五岔,用铜锁卡在她的脖颈、两臂和双脚上,看其样子受尽折磨。
  认出是石弄梅,林孤海倒不知如何是好了。此时,石弄梅正俯卧着身体嚼食盒子里一点硬邦邦的东西,肮脏披散的头发遮蔽了她的容颜。她竟没有察觉有人站在她身前,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乎身边有人无人,她肯定已经被折磨得快失去求生的欲望了。林孤海打量着这孔石窟,尽快熟悉着氛围。
  这里将就还算是一间屋子,但小之又小,想见是挖掘时仓皇而成,故而如此粗糙。他蹲下身,扶起石弄梅道:“石小姐,你还认得我吗?”石弄梅已然抖成一团,只见又是水月先生的一名徒弟,颤声道:“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再打我了。”林孤海同情道:“石小姐,你误会了,我是来救你的。”石弄梅惊喜道:“水月先生呢?快叫他来!叫他来啊,快!”林孤海无奈地告诉她,师父早已远走异乡的前因后果。石弄梅听后颓然倒地。
  林孤海上前扶起,急道:“石小姐,你打起点精神,我现在救你出去,一样可以见到我师父的。”石弄梅惨然一笑道:“古天香已经给我服下毒药,你大师兄刘一重和二师姐韦青青也是帮凶,纵然你把我救出此洞,难道你还能打得过他们闯下山去?”
  林孤海听得义愤填膺,咬牙道:“没想到师母竟然如此狠毒,瞒着师父修造洞窟,还用如此残忍卑鄙的手段对待你。石小姐稍等,我便去叫来几位师兄弟,救你冲下山去。”
  石弄梅摇头道:“救我出去又有何用,水月先生不知身在何处,而且你师母给我吃下九花天香丸,只有月余好活,还有这链锁,需要五把钥匙方能打开。我看你们不要为我冒险了,救不成我反而会连累你们。”
  林孤海捏拳道:“师母忒毒辣点,这九花天香丸有解药吗?”
  石弄梅道:“我不知道,你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快离开吧。”
  林孤海道:“石小姐放心,我会和师兄弟们偷到解药和钥匙的,然后我们一并离开这里找我师父去。”说罢,转身要走。
  “等一下,这个给你。”石弄梅喊道。
  “什么?”林孤海伸手接过一绢白纸,见上面满是血字。
  石弄梅道:“这是你师父为我而创的寒梅剑法,我知道原先的剑谱被古天香锁起来了,这份是我咬破指头写在衣服上的,此套剑法你师母也不会使,你拿去和你的师兄弟们一起练吧,或有用处。”
  林孤海不知所措,但还是接过了血字剑谱。
  石弄梅道:“寒梅剑法极易上手,甚是了得,苦练熟知后威力无穷,你回去定要好好练习。”
  林孤海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谢过石弄梅代传师门剑法,起身带着剑谱离开山洞。
  回去后,他和两位师兄祥述了此事,二人也都不齿师母所为,更愤慨大师兄二师姐的行径,遂同意按照林孤海的想法救出石弄梅后下山寻师。此后的几天,林孤海便和两个师兄一起偷练寒梅剑法,此剑法曼妙无匹,玄迷精奇,上手容易,却难精通。三人夜以继日,勤加苦练,只是略有进步,又怕练得心急,走火入魔,不敢强行晋级。
  讲完事情经过,林孤海道:“凳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时间已不能再拖,过几天便是石小姐毒发的日子,可我们还未找到钥匙,解药倒有,在师母房中,我对木师妹谎说家中老父上山时被怪蛇咬伤,中毒不轻,急需九花天香丸的解药救治,她答应帮忙去取,晚饭后送来。今晚,差不多就是咱们的最后期限了。”
  邓百舸道:“我不在发生了这样多的大事,可惜可惜啊。”
  唐尘道:“凳子,你那不成性的毛病比逸宣还厉害,你倒是有什么高见说说看。”
  林孤海道:“他哪能跟我比,我现在还恼他一个人偷下山不叫我。”
  邓百舸笑道:“我也是怕三位师兄受门规处治嘛,哈哈,下回一定叫上你们。”
  杨京道:“凳子,都什么时候了,快想办法。”
  邓百舸道:“依我拙见,绑架木红棉,逼师母就范,师母爱女心切,一定会无条件答应释放石小姐。”。
  杨京赞道:“凳子不愧是一块木头啊,你不在的日子里人家木师妹天天念叨你担心你,你倒好,出卖起人家来了。”
  邓百舸嬉笑道:“我们可以真戏假做嘛,可惜红棉未必肯答应。哎,我这木鱼脑袋根本想不出主意,唐师哥有计吗?”
  唐尘道:“不是好计,但可一试。”
  邓百舸乐道:“说来听听。”
  唐尘道:“今晚六时开饭时,凳子假装拉肚子,离开饭厅,去师母房中和木师妹偷解药。大京和逸宣在饭厅假装斗口,大打出手,把大师兄、二师姐和师母吸引住。我趁混乱到后山石窟里救石小姐。”
  杨京嚷道:“没钥匙怎么办?”
  唐尘道:“我会想办法的。”
  邓百舸道:“不用想了,小事一椿,唐师哥带这把匕首去,保证削金断玉,叫那铁链锒铛而开。”他拿出的匕首正是当初侯师父怀揣的宝刃,曾经救过他也是侯师父自杀的工具,如今鬼使神差到了他手里。
  唐尘接过,大喜道:“如此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林孤海道:“唐师哥,我和大京哥打完架怎么和你们会合?”
  唐尘道:“下山后在八古镇八风楼聚齐。”
  邓百舸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可以在山上放把火。”
  林孤海道:“别,那可把山上师父的基业烧光了。”
  唐尘道:“但可以在柴房烧一把,那里不跟大屋相接。”
  邓百舸忽然认真道:“这事切不可和小师妹说,虽然她和我们很合得来,但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以致她和师母的感情出现裂痕。”
  众人点头称是,又各自说了一番见解,眼看酉时将至,邓百舸才去师母房中请罪,只说自己四处散心游玩,没露一句关于百花楼和天风堂的话,古天香却不知面前所跪之人已是百花楼门主,喝叱半晌。
  敲着桌子道:“都是你师父平日里管教不严,才放纵了你的性子,如今山上出了大事,你也一定听说了,你师父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离家而去,这事我已经气过去了,也不想再提,可你不要以为他不在你就能够逃过门规处罚。今日时辰已晚,不便做出决定,明天一早,要当着你师兄弟的面给予你相当的处罚。你看看你的样子,在山下玩野了还能专心习武吗?你真是……。”
  忽听得外面有人喊:“贵客登门拜山咯。”
  古天香道:“你的事明天再说,现在跟我出去。”两人出得房来,见另一边木红棉也正出来,看见邓百舸,木红棉欣喜得要命,上来拉着他的手就说:“凳子,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不先去我那里看看我呢?我好想你呢,呀,你脸色这么难看,一定是被我娘骂了吧?活该,谁叫你下山也不叫上我。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爹走了,我娘说他不要我了,说他……”
  古天香厉声打断道:“红棉,老教你不要说那么多话,怎么就是不听!”狠狠瞪了邓百舸一眼,快步朝山门走去。木红棉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走啊,凳子,我们也去看看是谁来了,完后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呐。”两人到达山道,看到大师兄、二师姐和一名女子正从后山行来。九华山弟子都认得那女子,她是古天香的表侄女,名叫江过云,就在山下小镇居住,经常上得山来探望表姑。
  很快,唐尘他们三人也赶了出来,大家都齐齐跟在古天香身后,由师母开路迎下山去。刚到半腰上的山门,就见一个扁肥矮墩的汉子上得山来,手中拎着一人,却是九华山上一名叫绿香善的弟子,这名弟子一直以来都被刘一重调教指导。
  他出身望族,老父系朝中重臣,心意上只想让儿子在九华山学艺半年,走个形式,然后直接报考殿试,其间上下买通,打点些银两,使得和儿子比赛的人都不战而败,接着众口烁金,皇上御点钦名为武状元,将来做了大将军光宗耀祖。可这小子倒好,知道父亲给自己铺好了出路,索性不学无术,天天下山闲逛赌博泡妞,活得洒脱不已。
  绿香善平日里爱和守管山门的杂厮聚赌,想是刚才又在大赌,见有人上山,不自量力地上前喝问,被来人杀了威风。如今被人轻而易举擒在手里,半点挣扎不得,只好嘴里大喊救命。肥汉身后另有两个灰衣男子阔步紧随,在这二人身后则是一群黑衣帮众。
  古天香脸色大变,难不成水月先生一走,就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上山踢盘子。她几乎怒极气休,一只手握到了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