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重一见此景,立时反应过来,心道:“这肥汉分明要来寻衅,却不能叫师母在众弟子面前受辱。”一念至此,飞身上前,照着肥汉劈面一掌。那肥汉果然中计,抡起手中的绿香善来阻挡,刘一重忙改掌为爪,抓住绿香善一扯,右脚踹向肥汉下阴,肥汉下盘被攻,闪退一步,“哧啦”一声撕去绿香善半条衣领。绿香善直以为自己脑袋掉了,吓得叫都未叫就昏死过去,刘一重早提起他回到师母身前,手指张开之际,绿香善已然软瘫于地。
  古天香却不看绿香善一眼,扬声问:“来者何人?”
  肥汉吼道:“奶奶的,快叫水月先生给爷爷滚出来。”
  古天香怒道:“大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直呼家夫的名讳!”
  肥汉怔了怔,忽大笑道:“原来你就是水月先生的那个丑老婆,哈哈,闻名灌耳,本来爷爷不信,而今看来,果然丑出一定的水平啊,水月先生真瞎了狗眼,娶个癞蛤蟆做老婆……”
  古天香听得脸色铁青,韦青青在旁边看得真切,心里也恨这肥汉胡讲,大喝:“放肆!看剑!”话音未落,整个人影已和声扑上,半空里剑方出鞘,剑影如剑雨般洒向肥汉双目。
  这肥汉武艺实则一般,否则也不会叫刘一重一击得手。他欺负个绿香善之流尚能为之,倘若真与高手过招,恐怕是自寻死路。
  可惜这肥汉偏偏争强好胜,学艺不精还爱面子。
  而爱面子的男人往往最吃亏。
  眼看剑光飞来,肥汉心惊肉跳,就地一滚,险险避开,嘴中大骂:“兀那死婆娘,爷爷叉你老母。”正把那污秽肮脏的话往出喷,翻身起来时,撞在了台阶上,声音马上变了腔调,连声呼痛,爹妈乱叫。
  韦青青剑式一变,就要剜瞎肥汉的眼珠,却见一灰衣人猛地跨前一步,大袖一卷,只听韦青青“呀”一声,长剑脱手飞出,手臂震得隐隐做痛。她忙跃回师母身边,惊怵地看那灰衣人。
  灰衣人上前扶起肥汉道:“少主,伤着没有?”肥汉忘了疼,暴跳如雷道:“蒋卫、栗寒,你俩儿快给我杀了这个臭婆娘。”
  古天香已是忍无可忍,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擅闯九华山,如若再不报上名来,休怪本夫人无礼了。”
  肥汉吼道:“蒋卫,你听见没有,这丑八怪敢这样和我说话,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快给我杀了她,还等什么,给我打!”方才出手救下肥汉的灰衣人显然就是蒋卫,他回答道:“少主,主人临行前吩咐的,不可多惹是非。”另一个显然叫栗寒的灰衣人也上前道:“少主,蒋卫说的对,只要少主没事,最好不要和九华山的人起冲突。”
  见几个人在那里低声耳语,刘一重叫道:“你们几个快说是干什么来了,我师母可没功夫跟你们胡闹。”
  肥汉显然听从了两个手下的劝告,挺身走过来对古天香道:“好啊,那爷爷就告诉你们爷爷叫什么名字,听好了,可别吓破狗胆。爷爷就是京城丁侯府的大少爷丁小洲,怎么样,听到我家的名号害怕了吧?那就快把我嫂嫂放了!免得大动干戈。”
  刘一重问道:“什么!你嫂嫂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胡说八道!”
  丁小洲恼道:“莫要狡赖,江南四大美人之一石弄梅就是我嫂嫂,你们敢把她藏在九华山上简直活腻了!她可是朝廷重犯!”
  古天香等人听得此话吃惊不小,都疑惑相望。古天香很快说道:“你嫂嫂石弄梅一个月前是在九华山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她有病,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朝廷重犯,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九华山了。”
  蒋卫疑道:“她走了?去哪里了?”
  栗寒也道:“怎么不见水月先生,请郭夫人代为通告,有些话还是当面问先生的好。”
  古天香道:“家夫已于一个月前云游去了,现在不在山上。”
  蒋卫道:“木先生真会选择时间,我们一来他就云游去了。”
  丁小洲怪声道:“什么狗屁云游,爷爷猜他是拐骗了我嫂嫂溜走了。”
  江过云道:“姓丁的,你说话尊重点,我们还不知道石弄梅是不是你嫂嫂呢,而你是不是丁家的人更说不准,丁家怎么会出你这种全没德行的人。”
  丁小洲张口大骂,栗寒拉住他,慢慢道:“我们少主有个结义兄长叫李逸,他的夫人便是石弄梅,所以我们少主才叫她嫂嫂,本来石弄梅一家人因为石老太爷惹怒皇帝而尽被斩绝,但江湖上风传石弄梅并没有死,匿身在九华山上,该不会错吧?”
  一直藏于古天香身后的木红棉忍不住叫起来:“嗨呀,我说那肉包子,你凶什么凶,不是告诉你石弄梅不在九华山上吗,你既已知晓,还不速速下山去。”
  话刚说完,蒋卫纵身扑起,右手一把抓向木红棉。古天香眼疾手快,一掌拍向蒋卫的肩膀,手刚按上去,突觉力道一滑,手掌竟卸下肩头,带的脚步趔趄。其他人离木红棉有些距离,再加上蒋卫身法奇快,根本来不及相救,只有木红棉旁边的邓百舸最为有利。他想也未想,摇花十八式之鉴花式脱鞘飞出,这是临行前秦鹰暗中口述给他的一招,几日来他不绝于练,已有小成。
  剑光幻成一团耀目的白光罩向蒋卫。蒋卫只觉得面上的剑气森冷逼人,仿佛已经刺入肌肤,哪里敢抓人,翻身跃回,就见一块袍袖在剑光里飘落,而蒋卫裸着右臂的样子倒象是一个西藏喇嘛。
  木红棉已吓得呆若木鸡,睁着两只大眼睛,半晌才道:“凳子,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邓百舸一时豪情顿生,要在小师妹面前显露能耐,道:“那当然是我平时勤学苦练而来的……”
  忽觉得两道锐利而阴郁的眼光正盯着自己,不禁语音一顿,知道是师母投来的,却不敢与那目光对视。唐尘等人也均暗暗奇怪,觉得这剑招和寒梅剑法很是相似,轻灵飘逸,若女子剑法。这一下使师母在外人面前失去锐气,众人一时无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林孤海突然哈哈大笑道:“凳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将师母传的这招‘遮天蔽日’练得如此纯熟,实在令人佩服。”说着眼睛向师母偷偷看去。
  古天香表情十分严厉,但已经缓和了许多。林孤海知道她暂时不会怪罪,但仍替邓百舸感到担心。唯有韦青青傻傻地问:“师母几时独创的‘遮天蔽日’,威力如此不凡,只是……”见师母脸上怒气未消,急忙将后半段话又咽回肚子里,脸上却不知为何涨得通红。她朝刘一重望去,却见刘一重镇定自若,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蒋卫望着自己赤裸的右臂,不由后怕,暗想:“这白脸小子出招如此精妙,怕是合栗寒之力也未必有胜算,何况对方会此剑法的人应该不止一人,剑法既然是古夫人所创,那她理应最难对付。”心下胆怯,不敢再贸然上前。
  丁小洲哪里会想到这些,喊:“笨蛋,一群饭桶。”说罢便解开腰带,从裆中取出一物,众人仔细瞧去,不由心中大悸。只见丁小洲手持一条怪蛇,遍体通红,蛇头勃起,双眼充血,唯蛇尾晶莹剔透。
  蛇身只有拇指粗细,但脑袋却大得出奇,毒芯狂吐,似要夺人魂魄,九华山弟子都绷紧了神经,连古天香也不禁眉头一皱。蒋卫和栗寒见少主拿出此蛇,急忙上前拦阻:“少主不可卤莽,此蛇见血封喉,剧毒无比,我们和九华山犯不上结梁子,若是误咬了他们的人,叫侯爷知道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怕是不会再让少主出来游玩了。”
  丁小洲气道:“怎么,你们帮我隐瞒不就行了,再把这些混蛋全都毒死,一了百了。”
  蒋卫和栗寒面面相觑,想这少主真是不通事理,依旧劝阻不停。
  刘一重见丁小洲抽出此蛇时,便有怀疑,此时听得丁小洲大叫,立时想起什么,急对古天香低声道:“师母,这红蛇是丁家世代相传的珍贵毒物,听说人被其咬后马上就死去,连服解药的时间都没有,看来这些人的确是京城丁家的人。”
  古天香微微点头,刘一重又道:“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徒弟来办,也省得师母劳心。”古天香对这个大弟子十分放心,笑而点头。刘一重得到师母的允许,迈步走向丁小洲,就听一人在身后道:“大师兄小心!”刘一重回头见韦青青正紧张地望着自己,轻松一笑,正要转身,江过云也道:“刘师兄,小心那蛇。”刘一重笑道:“没事。”举步来到丁小洲身前。
  韦青青和江过云都焦急地注视着丁小洲的手和他手里的蛇,韦青青侧脸看一下江过云,嘴角浅浅地弯下来。
  刘一重冲丁小洲一抱拳,道:“误会,误会!”
  丁小洲看着刘一重满脸的笑容,翻着白眼道:“误会?误会个屁!”
  刘一重依然笑道:“丁少主既然掏出此蛇证明自己的身份,可见心意真诚,倒是我们失了待客之礼,怠慢了京城丁家的少主人,我师父如今不在山上,师母不常料理这样的事情,才闹到这步田地,总之是我们不对,承蒙丁少主不怪罪我们,叫我等对阁下的宽容大度钦佩不已。师父既不在,我身为九华山大弟子,理应完尽主人之礼,先请上山一坐,慢慢品茶商聊,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也一定给丁少主最圆满的答复。”这段话可谓说得圆滑客气,马屁不断,而且又是那么合情合理,丁小洲听得很是受用,语气马上缓和下来,道:“你们九华山的人要都有你这般礼貌周到,我们也不会动粗。”
  双方人都暂时解除了敌对情绪,上山来到会客大厅,纷纷落座后,刘一重为客人介绍了众师弟,丁小洲无意听这些,已经急不可耐道:“我嫂嫂到底在哪里,快叫她出来见我,快!”
  刘一重忙道:“那是那是,丁少主真乃性情中人,好,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咱们直话直说,丁少主要找的那个石弄梅确实是在山上……”此言一出,不仅古天香等人惊呆了,就连蒋卫和栗寒也尽皆愕然。
  刘一重不等众人反应,接着道:“只是……只是……”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丁小洲急问:“只是什么?”
  刘一重叹口气,神情变得更加忧虑:“只是石弄梅已经身中奇毒,怕已时日无多,我师父为救她,一个月前下山寻找解药,至今未归。”
  蒋卫突问:“身中奇毒,怎能撑过一个月的?”
  栗寒跟问:“却是中的什么毒?”
  刘一重道:“中的什么毒我们也弄不清楚,这一个月亏我师母运功给她续命,否则也拖不到现在。”
  丁小洲道:“你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下的毒吗?”
  刘一重沉思片刻才道:“这个问题本来师父严禁我们讲给外人的,但石弄梅既然是丁少主的嫂嫂,那就不是什么外人了。我来告诉你,这毒是百花楼的巴秀娘下的,师父说一定是秦鹰主使的。”
  蒋卫道:“巴秀娘?百花楼的人?她怎么下的?”
  刘一重看一眼邓百舸,见对方也正把一双睁得如拳头般大小的眼睛看着自己。
  他苦叹一声道:“丁少主有所不知,这祸全是我这邓师弟惹出来的,他平时就好玩耍,几个月前竟然背着师父偷溜下山,在西湖游玩时被百花楼的人抓住了,人家要杀他,他讲是九华山的弟子,人家不信,派这个叫巴秀娘的来九华山核实,我师母热情款待了她,谁知这丫头一次偶然的机会竟发现了石弄梅的行踪,或许她本来就是秦鹰故意差遣来寻找石弄梅的,反正她找到一个机会给石弄梅的茶水里下了毒,等我师父发现时,她已经逃之夭夭了。”
  蒋卫问道:“百花楼杀石弄梅的动机是什么?”
  刘一重道:“我想可能是要和朝廷套近乎,听说朝廷一直和百花楼过不去,使得百花楼隐遁了好些日子,现今杀了石弄梅这个朝廷的重犯,不正好说明百花楼是为朝廷效力的吗,也就能正式出头露面,不用继续躲躲藏藏了。”
  邓百舸张大嘴巴,下巴快掉到地上了。他惊讶大师兄竟然能信口胡说出这许多东西来,如今自己是百花楼门主,听着别人大肆诋毁百花楼,心里好是难受,却又偏偏发作不得,胸口气往上顶,脸上努力保持平静,尽量不动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