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件事情确确实实在京城再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不止是因为皇子走私鸦片,也是因为白阅颜的壮举,让她自己在公众面前又火了一波。
  当时的醉仙楼自然多的是观众,但是他们都是上不了二楼的平民,完全不清楚楼上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白阅颜一脚踢飞御林军,于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理由都出现了,最离谱的莫过是白阅颜为了一个贩鸦片的喽啰与御林军作对。
  其实这话民间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最可怕的就是,朝堂里的大人们竟然也抓着不放,在朝堂上批判得白阅颜都要无地自容了,就连她跑去江南找韩泽承的事情都被牵出来说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她不自尊自爱不矜持。
  而白轻荣的事也正在查找更多的证据,虽然那箱子里事无巨细的交代了白轻荣和那些官员们走私鸦片的记录,但是白墨昀有了上次被诬陷的教训就十分谨慎,他还没给白轻荣定罪,而是派了更多的人手去彻查这件事,只是结果似乎不怎么理想。
  白阅颜对这些流言蜚语是不怎么在意,可架不住有人在意啊。他们两个的事情没有特意的隐瞒但也没有公之于众,所有人都觉得韩泽承可怜极了,在朝堂之上也不免用韩泽承的例子说白阅颜见色起意,见一个爱一个。
  韩泽承气的不轻。
  下了朝也不管白阅颜,自己就往马车上走。
  他步子迈得快,出来得也快,也就难为了白阅颜,她总是要被一群拦下来谈话,腿又短,自然是追不上韩泽承的。而且说实话,白阅颜确实没想到,韩泽承竟然会小气到为了这件事生气。
  她被韩泽承扔下的事她自发的理解成韩泽承有急事等不了她,两个人就这么零交流了几天,白阅颜终于找到了偷溜去跟韩泽承回家的时候,她趁着那些老头子们在说新年朝贡的事,偷偷的韩泽承使了个眼神,用嘴型告诉他——一会儿一起走。
  韩泽承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转开视线,当做没看见。
  等到了下朝,韩泽承熟视无睹被单独留下来的白阅颜的眼神,径直往外走去,白阅颜目瞪口呆的看着韩泽承就这样走出朝堂,惊愕万分,心不在焉的回答白墨昀的问话。
  白墨昀叹息,赶紧结束了谈话,“过几天就是小年了,到你外祖父家去,一家人一起吃顿便饭。”
  白阅颜点了点头就赶紧告退,她拔腿就跑,堪堪在朝堂外的空地抓住了正疾步走的韩泽承,她喂了一声,抓住韩泽承的袖子不让他走。
  整个人弯着腰,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连大衣都忘记穿了,口中呼出来一团又一团的白气,转眼就在空气中散开,冻得发抖,嘴唇发白。
  韩泽承看到她这副鬼样子,眉头皱的更深了。朝堂上来来往往的官员不禁驻足探头来看这边的情况。韩泽承有些不自然,想收回被她扯着的袖子,可她却不在乎那些目光,死死的拽住不放手。
  等她喘完了气,她才前进一步,几乎要贴到韩泽承身上,“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听到了。”韩泽承的声音淡淡的,还透露着些许不耐烦。
  “那你怎么不等我!”
  “不想等就不等了。放手,在这拉拉扯扯的不好。”
  说着,韩泽承就动手去扒拉她的手,刚一触上去,就是刺骨的冰凉,他上下打量了身着单薄的白阅颜,冷哼一声,冻死算了。
  白阅颜一脸的迷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到这人了,哼什么哼,她更用力的抓住他的衣袖,却没扯住,韩泽承刚把她甩下来,拔腿就走。可白阅颜的反应更快,她抓住他长袍的下摆,顺势就坐到了地上。
  冰冷的雪地遇暖即化,白阅颜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上演了一出撒泼打滚的戏码。
  韩泽承气结,不得不停下脚步,一口气堵在胸口,更生气了,“放手,多大人了还玩这个,丢不丢脸。”
  “不管,能抓住你就是好的。”
  “放手。”
  “不。”白阅颜更得寸进尺了,她抓住韩泽承的衣摆,坐在地板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似的,还把他的衣服往她脸上拉。
  韩泽承差点没被她给气死,转身长臂一伸,就把她抓了起来,像提着只小鸡仔似的,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好笑的看着这两人。
  韩泽承扶额,他简直都能想到这些人对他们两个的行为的恶意揣测。
  “有话回去再说。”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白阅颜不开心的撇嘴,如鹿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满的控诉韩泽承。
  韩泽承懒得理她,抬腿就走。
  白阅颜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他刚走没几步,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那双手灵巧的探入了他的掌心……
  韩泽承一个激灵甩开了她的手,恼火的压低声音吼她,“你疯了吗?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
  白阅颜不敢相信的看他,一时间也没有再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她愣愣的看着韩泽承,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给你丢人了?还是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让别人知道了会让你很丢人?”
  韩泽承一愣,没想到白阅颜会那么想,他不过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有牵扯会更落人口舌,他不想听白阅颜被他们那些老顽固贬得一文不值。
  “我没有……”韩泽承无奈的想解释,白阅颜却一点儿也不想听,她突然大叫一声捂住了耳朵,方圆几里内的人都纷纷侧目。
  韩泽承无力的垂下手,这下好了,他们又可以出名了。
  “人家都说女孩子的心海底针,我看你的心才是海底针!你总是这样喜怒无常!我不伺候你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跟你闹脾气了!”
  白阅颜胡乱吼了一通,也不管身后的韩泽承,推了韩泽承一把就往宫外跑,眼泪鼻涕一同往外流,别提多狼狈了,韩泽承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趔趄,站直后伸手一捞,却抓了个空。
  她干净利落的跑掉,留下韩泽承独自承受那些异样的眼光。
  韩泽承扶额,无奈极了,他尴尬的冲周围的人露出一个微笑,周围的人或看戏或同情或嘲讽的回给他一个得礼的微笑。
  不用说韩泽承也知道今天他们会被传成什么样,估计最晚明日他们就能在茶馆里听到他们的话本子了。
  这是个什么事啊?
  韩泽承苦笑,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也怪他自己,明知道那白阅颜是什么性子还跟她置气。
  哎到头来没混到白阅颜一句好话还被倒打一耙,惨啊,这就是人生啊。
  白阅颜怒气冲冲的回了承王府,茶不思饭不想,换了衣服就娴熟的冲上床,被子拉过头顶,闷闷的哼了好几声。
  正好撞上灵儿过来白阅颜房里按份例送碳,她一看白阅颜这个阵势,好奇又惊讶的哟了一声,问紫尧,“今儿是怎么了?昨个没睡来好睡回笼觉?”
  紫尧习以为常,手上的事情不变,“嗨,生气了,估摸着王爷又刺激她了吧。没事儿,过一会儿王爷就过来哄了。”
  “这是哪门子的怪癖?”灵儿奇道。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但是挺舒心的,生气就钻被子里,多舒服。”
  “这倒也是,”灵儿叹息,“咱们这些奴婢生气了就只能化悲愤于动力,可殊不知我们也想睡觉啊。”
  “喂,我这还醒着呢。你们两个说话也不知回避。”
  被子里的白阅颜没好气的出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了一双哭的通红的眸子,她生气的哼了一声,又赌气道:“我可告诉你们,这次我是断然不会轻饶了他的。”
  “不过就是王爷不理你罢了,何必呢?你可有想过是为何啊?”灵儿放下了端着的托盘,又取了帕子净手,这才来到白阅颜身旁坐下,还细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
  白阅颜一听,没好气的扯过被子盖过头,声音沉沉闷闷的,赌气道:“这我怎么知道,你们王爷的脾气跟什么似的,古怪得很,我要是早知道他是这副脾性,我就不喜欢他了!”
  灵儿忍不住心下发笑,却硬生生的止住了,“瞧公主这话说的,我们王爷如今这样,公主不也还是喜欢得紧,巴不得他快点来哄呢。”
  “胡说八道!”白阅颜顿了顿,又自己打开了被子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正色道,“别整天你们家我们家的,听着小家子气,以后不许说了。”
  紫尧立在一旁,冷面都忍不住崩盘,笑得开怀,打趣道,“公主真有意思,明明是自己提的,还赖上别人了。”
  “就你会听。”白阅颜气结,扯了个枕头扔她,紫尧顺畅的接住了,叹了口气,“这年头啊,说句实话都不行了,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眼看白阅颜又要把另一个枕头扔出来,紫尧连忙认了怂,给嗲毛的白阅颜顺了顺毛,她把枕头放下,行了礼就赶紧退下,“好了好了,不闹了,臣去给公主看看早膳,多少要吃一点,才有气力与我和迟渊谈事。”
  白阅颜冷哼,没理她,紫尧也不恼,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就推开门出去,谁知刚推开门,就看到了立在门口风尘仆仆的韩泽承,他发丝凌乱,大氅也为脱,一看就是刚从朝堂上急匆匆的赶回来的。
  紫尧行了个礼,也没通报就这么留着门跑掉了,韩泽承踟蹰片刻,还是抬脚进来,结果刚进来就看见灵儿亲密的坐在白阅颜床尾,尽心尽职的开导她。
  “王爷啊从小受了太多的苦,身边也没个好相与的,他一肚子的愁情苦楚没地儿说,久而久之啊,他也就不想说了。”
  “许多的事情郁结心口,他气不下,又不肯说,就别别扭扭的,他就等着别人发现呢,所以说啊,公主你别老是说他奇怪,你自个儿想想,最近有没有做了什么不对的,让他烦闷了。”
  “哎这样的男人啊最难伺候,可是也最让人心疼,不过说白了吧,你得把他当小狗似的,那小狗不会说话,可养的久了啊,也就懂得他的心了。”
  最可恨的是那白阅颜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头,眉头紧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边听边点头的虚心受教。
  韩泽承刚迈了一只脚,被这番话骇得不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他只得咳了一声,看着那正在进行亲切友好交流的两人,“我是小狗?”
  灵儿的话刚落,韩泽承就冷不丁的出声,把灵儿吓得连魂都没了,呆呆的不知道作何反应,倒是白阅颜反应极快,转身就躲进了被子里,看都懒得看他。
  韩泽承慢慢踱步进来,关上了外头呼呼作响的寒风,他睨了眼自己身上裹着风雪的披风,又睨了眼端正坐着的灵儿,忍不住道,“你们这些天倒是亲厚,都快要平起平坐了。灵儿,你眼里可还有尊卑?”
  灵儿一听,心下一惊,后知后觉的跳起来,杵在那里也不敢靠近,就毕恭毕敬又有些害怕的回答韩泽承的话,“回王爷,奴婢是心疼公主,想着哄她,不是有意编排主子的。”
  “你倒是有理。”
  “公主殿下很好,还请王爷多多珍惜。”
  “你这么念着她也是有心了,有你如此,何其幸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