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之上,洛渊摇摇晃晃地站起。虽然眼前的白光依然令他头晕目眩,但片片从天而降的冰冷却不断地提醒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是哪里?
洛渊忽然觉得身后有些异样,转头却见一道青色的光芒向自己袭来,霸气矫健宛若蛟龙出水,仰天长啸。
是剑光!洛渊惊骇地张开嘴却无法出声,仓促应敌只觉得连握剑的手都在颤抖,那是一种明知不敌的恐惧!
洛渊的招式在无声中被化解了,眼见光芒逼近,他无奈地闭上眼睛。刺骨冰寒从体内穿过,洛渊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当冰冷混合着膝上的刺痛传入心中时,他慢慢睁开眼,疑惑地打量着自己,没有死?正在这时又一道冷风迫近,洛渊居然看着那青色的光芒划过自己颈间,不过那道光芒穿过自己时变成了一片淡淡薄雾,只能感觉到冷,却无法伤害自己,是幻象?!
洛渊松了口气,起身跳到一边,映入眼中的是在飞雪中厮杀的两人,如同自己和扎那一般一人持剑,一人用刀。但不同的是剑若游龙,刀若猛虎,比自己和扎那不知利害多少。
不过,那虎现在似乎有些力弱,正慢慢被龙压制住,眼见将要落败。
“那招是……洛渊,哼哼!”远处,伏在雪地上暗暗观看的观闲嘴边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随手拍了拍身边正瑟瑟发抖的嘎鲁,“不必害怕,扎那的弟弟。这些只是幻象!”
“我叫嘎鲁!你懂什么!”不住颤抖的嘎鲁拍开了观闲的手,连声音也嘶哑了,“那是巴根,我们的先人!”他指着远处那个手持弯刀的人说道。
“什么?先人?这么远你能肯定?”观闲眯着眼睛看着飞雪中两个飘忽的身影。
“当然!”嘎鲁自豪地说道,“我和哥哥从小就练习巴根留下的刀法,我们是看着他的画像长大的,他的身姿我们自然记得!”
“刀法?”观闲再度看了看那两个人影,戏谑地说道,“快要落败的刀法?”
“你!”嘎鲁怒气冲冲地看着观闲,“巴根战无不胜,他是不会败的!敢侮辱他,先与我大战一场!”说着便拔出弯刀。观闲一愣,而后轻轻点头,正要开口时却只听一声脆响,一把弯刀旋转着插入二人之间的积雪中。
“嘿嘿,怎么样?我说他会败就一定会败!”观闲得意地转过头,却看见嘎鲁浑身颤抖地向前冲去,神色中竟有一丝憧憬。
“这是幻象,你改变不了的!”观闲见状奇怪地跟上前去。
“不,能凌驾于巴根之上的只有两个人,他拿着剑,所以他就是……”嘎鲁的嘴唇抖动着,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他停下脚步盯着前方,双眼闪闪发亮。风雪中,一个浑身散发冷酷气息的人正持剑向巴根逼近,连飞舞的雪花也近不得他的身。
“苍易坤!”当雪花间那个少年的脸终于明晰起来的时候,观闲和洛渊二人不由同时惊叫出声,而后二人又同时一愣,随即相视而笑,目光中却皆流露出惊骇。
苍易坤,这就是苍易坤的剑法!观闲瞥了眼洛渊,难怪那“主人”本领如此之高却依然渴求强大的力量,只是他究竟是偶然间得到仙药的秘密还是早就听说过什么?
观闲目光一黯,心中突然浮现出他离开药王谷的那日。刺骨的冷风,耀眼的星光,还有胜过星光的、江涵的双眸。那双眸子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那样的哀婉,那是他第二次被迫离开师门,却是同样的心伤若死,虽然他从未正式称呼苏宇轩为师父。
他叹了口气,巴根穿越时空的厚重声音传入耳中。
“特木尔,论聪明才智我与他天上地下,论勇猛善战我不及他的安达,若蒙不弃我愿意跟随他到天的尽头,助他将所有部落都纳入他的麾下!”随着巴根的声音,苍易坤缓缓将剑入鞘,而后将脸转向一边。一阵马蹄声传来,雪中的骏马奋蹄扬鬃,而马上的骑手似乎更加焦急,远远地看见苍易坤便大声呼喊,来到近前更是跃下马背,抓着苍易坤的双肩上下打量,眼中的关切之情令苍易坤冰冷的眸中也绽出一丝笑意。
“你还不跪下?”嘎鲁看向正凝神观看幻影的观闲,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跪下?我?为什么?”观闲左右看了看才奇怪地应道。
“你!海那赫的巫居然不认得特木尔大汗?!”嘎鲁瞪大了双眼,随即警惕地握紧了弯刀,“你究竟来自哪里?特木尔大汗不要说海那赫,所有腾的子民都应该知道他。
是他在多年前统一了腾,让腾终于能与周隔江对敌,若不是他英年早逝后代又相互厮杀两败俱伤,海那赫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腾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我来自哪里有什么关系?”观闲懒懒一笑,丝毫不在意嘎鲁手中的弯刀,“重要的是,只要你们肯帮我,我就绝不会伤害你们,并且还会……”原来苍易坤真的和腾大有渊源,连海那赫的大将都是他亲手收服的,只是这些为何从未见诸文字呢?而且这个巴根似乎也被腾和周隐藏了,百战百胜的人居然没有留下名字?!
“休想!”嘎鲁冷冷回道,“不论你来自哪里,我们都不会被高官厚禄收买,这是巴根定下的铁律,没有任何人可以违反,除非离开这里!”
“高官厚禄?!”观闲双眼一瞪,“我现在还想有人给我高官厚禄呢!我说的是……”正在此时眼前又是白光一闪,观闲低下头眯起双眼却感到一阵冷风直入脑际。他抬起头发现一支箭居然正向自己飞来,尽管知道是幻象但还是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正想要避开时他却被身后一人狠狠一撞,箭正巧从眉心钻过,刺骨的寒冷令观闲一阵颤抖。
“谁?!”观闲恼火地向后看去,正对上懒云无辜的眼神,不禁一愣,“你、你怎么也在这里?”这幻象竟能将这么多人同时卷入,这次的木牌似乎比上次的厉害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懒云的眼神更加委屈,“我只看见被一阵白光,待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雪地上……正躺在扎那不远处,所以、所以……”
“一直都没敢做声只是在观察,然后现在才趁机跑过来!”观闲仰天长叹,无力地问了句,“那,听轩呢?”懒云眨眨眼,指了指观闲背后。
“她在你看那两个人厮杀的时候就站在你身后了,可是你始终没有察觉。”
“什么?”观闲猛然转身,正看见听轩站在他身后,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居然少见地没有对他显出敌意。
“你……一醒来就在这里了?”观闲小心翼翼地蹲下身问道。
若不是这样,那就说明在木牌制造出的幻象中听轩的力量要比在外面大了许多,自己竟然无法察觉!如果她的力量在这里失控……观闲全身一抖,倘若如此,恐怕在场几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幻象了!
“才不是!”听轩的眸子水亮,却说出了观闲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不过她平静的神色稍稍令观闲放心了些。只见她将手指放在粉嘟嘟的唇间,而后又指了指前方。
观闲顺着她的手指向前看去,却正看见一匹马踏着纷飞的雪雾向他们冲来,马的四周还有几支箭飞过,浓重的杀意凝结在箭上,即使仅仅是幻象也几乎令观闲血液凝结。
“快躲开!”观闲顾不得其他,抱起听轩向一旁滚去。那幻象有些诡异,冰寒之气犹如从地府而来,若是听轩被裹住,说不定会……想到这里,观闲连忙放开抱着的听轩,小心地向她看去,唯恐她发怒。
不料,他一眼看去却发现听轩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脸上泛起粉色的红晕,似乎……害羞?!观闲一愣,然而此时突然响起的一声长叹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转头望去,正看见刚刚疾驰的马已被勒住,正在原地不停地转圈,马上的人双眼望向天空,眼神无限苍凉,是巴根!观闲的目光一闪,虽然苍老了很多,但粗犷仍在,勇武仍在,还是能令人一眼便认出。此时一群人将他团团围在正中,奇怪的是,那些人衣服上的徽记竟是海那赫的。
观闲疑惑地看着他们,怎么?特木尔当年难道想要杀掉巴根?一个百战百胜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傲人的臂膀吗?
“为什么要离开?巴根,难道我对你有所亏欠?”正在观闲疑惑时,围住巴根的骑兵忽然分开两旁,一骑向巴根走来,在飞雪中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能看到一双火一般发亮的眸子。不过他身上的衣饰和尊贵的气质却说明了他的身份,是特木尔汗,不,现在也许已经是大汗了吧?
“大汗对我并无亏欠,亏欠的是巴根的心!”巴根轻笑,那样粗犷的脸上居然现出那样浅浅的笑,“大汗可还记得你是怎样收服马匪巴根?我们怎样在春季集会上独占鳌头?怎样联合塔古打败兀良哈?那时,我们在草原上驰骋无忌,是天空中飞得最高的鹰!”
“记得……我们……”特木尔似乎也低低叹息了一声,然而脸上的阴影却更重了,“但那又如何?我现在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不仅仅是海那赫一部,我背负的,是腾,是腾千年来的光辉!”
“或许是吧……”巴根眼中透出挣扎和痛苦,“从前艰难时你与他的不畏艰险,你与他的狂酒放歌,你与他的驰骋草原还历历在目,可是你们就要对敌了,以腾和周的名!巴根不愿看着结为安达的你们相残,更不能对着曾并肩作战,救我性命的人举起弯刀。周和腾这两个大国的宿命我一介凡人无法改变,所以我只能离开,至少,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血!”
“那么,你要去哪里?”特木尔眼中的杀意退去了些,他伸手示意围住巴根的骑兵把弓箭放下,“去夏吗?那里也不是个和平永久的地方。”
“不,腾是巴根世世代代所居的地方,巴根至死不会离开这里。
但求……老死!”一滴泪从巴根脸上淌下,他狠狠吐出这两个字,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