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最渴望的,只是报仇……”道童嘴唇颤抖地说道,手腕却猛然被女孩抓住,手中的剑不知不觉中落地。道童张大了嘴,不明白方才还离自己几步远的女孩怎么会瞬间就来到自己面前,连他的师父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真的吗?真的只是渴望报仇?”女孩的目光澄澈,仿佛能看穿道童的心思。
道童低下头,不敢直视女孩的双眼。一阵温暖由女孩握住的腕上传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暖意犹如母亲的手,从未见过的母亲的手。道童惊讶地抬起头,正看见女孩伸过来的另一只手。
“放下你的仇恨,成为我们的家人。”女孩的声音犹如魔咒。家人?道童眼中掠过一丝渴望,然而随即又犹豫了,真的……吗?
“你还在犹豫什么?江涵可从来不会骗人!我嘛,虽然会骗人,但却从不骗自己的兄弟!”乘风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抓起道童的手放在江涵手中。
道童楞了楞,嘴边泛起淡淡笑容。
……
“涵……”深夜的寒意一点点驱散懒云的梦境,半梦半醒间他再次感到了身体的疼痛,于是睡意完全消散了。懒云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腾缀满星辰的天空和将天空分割成无数块并囚禁自己的木笼。
梦境早已了无踪影,他却仍然痴痴地看着天空。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那些美好的时光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吧,也许江涵说的对,仇恨能做到的只有伤害而已,但除了仇恨,还有许多不能舍弃的东西,尤其是在知道之后……懒云深深叹气,若当年没有那样好奇……然而现在,也没有关系了,毕竟只剩下自己。
懒云神色黯然地向一旁看去却猛然一惊。
听轩,听轩去了哪里?!懒云明明记得自己昏睡前听轩被夏那日人放在他身边,自己费尽力气才将双眸血红的她安抚下来。然而如今她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懒云挣扎着向外看去,只见篝火处处,人影重重,似乎……没发生什么事?怎么会?
忽然一阵疾风袭来,随即火辣的感觉在身体上蔓延。懒云转过身,见两个夏那日人正举着鞭子看着他,酡红的双颊上散发出阵阵醉意。
“在看什么,尊贵的海那赫使者?还在想念夏那日的酒吗?”其中一人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笑道。
“算了吧,还是不要浪费我们的酒了。吐酒,他居然吐酒,在夏那日连两岁小儿也不会这样啊,哈哈哈哈!”另一人大笑着,鄙夷地看着懒云,似乎连动手折磨他也不屑。
懒云看了一眼二人血红的眼,漠然转过脸,神色中却多了一丝冰冷。
“咦?那个小女孩呢?她去了哪里?”忽然鞭打懒云的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眯着眼向木笼中看去。然而火光昏暗加之酩酊大醉,他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旋转。
但听了他的话,懒云却身上一紧,他想了想向一边靠去,做出护住什么的样子。
“哈哈,你喝醉了吧?那小女孩不就在那里。你难道没有看见那和尚紧张的样子么?哈哈,不过周也真奇怪,这和尚居然带着一个小女孩,莫非……”旁边的人瞥了一眼懒云又看向自己的同伴,不怀好意地笑了。
“说得也是啊……”那人的同伴也古怪地笑了。酒醉的他们没有看到懒云听见他们的话后身体一抖,随后慢慢转过头看着他们。刹那间,原本老实和善的懒云身上散发出沉凝冷冽的气息,温和平静的双眼也变得异常幽深凌厉,如同冷冷盯着猎物的头狼。
“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可以忍受。但是听轩,只有听轩不行,因为她是……”懒云在心中暗暗说道,他抿抿嘴,正要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时却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心中一动,他立刻恢复成平日的懒云,双手一软重新倒在木笼中,无力地呻吟一声。
“哈哈,只是几鞭子就爬不起了么?果真是海那赫的使者!”看到懒云跌倒的样子,木笼外的两名夏那日人顿时又是一阵嘲笑。暗夜中只听一阵风响,嘲笑懒云的两个夏那日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虽然还是那样的醉态,不过却多了一种死亡的僵硬。伏在地上的懒云眼神微微一闪,然而他却没有动。
直到听到两声沉重的倒地声,懒云才满面惊讶地抬起头,略带惊恐地看着站在木笼边的人——洛渊。
“原来是你!”懒云似乎松了口气,伸出手按着自己身上新添的伤口。
“只有你一个人?”洛渊狐疑地看了看懒云,皱皱眉。
方才,他似乎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冰冷凝重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霸气的气息,而且这气息似乎就来自面前的木笼。洛渊原本以为这是听轩无意中散发出来的,虽然与平日不同,但也只有她身上的诡异力量能散发出这种气息了吧?然而听轩却不在这木笼中,在这木笼中的只有……懒云。但这可能吗?懒云,那个老实懦弱却又有莫名正义感的和尚。
自相遇以来懒云的种种一一闪过洛渊心中,洛渊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洛渊自信没有人能在与他朝夕相处中装假。若有,那该是个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人啊……
“对了,听轩!”懒云突然的喊声将洛渊从沉思中惊醒,他焦急的神态落入洛渊的眼中,更令洛渊将仅有的一点怀疑抛到九霄云外,“听轩不见了,我一醒来就不见她的踪影。
你一定要尽快找到她,不然她身上的力量若然发作,这里的人都要……”
“闭嘴,笨蛋!”洛渊不耐地低吼道,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我现在就去找她。不过这也只是谨慎而已,听轩不会丢下你的,她早晚会回来,你不必焦急!至于周围的夏那日人嘛,反正他们也是要死的!”听了洛渊的话,懒云忽然沉默下来。洛渊冷冷一笑,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他们都要死吗?”木笼中突然传来懒云略为无力的声音,像是一声叹息。
“当然,他们都要死!”洛渊没有回头,但懒云却在他身上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这些夏那日人捉住并想要杀死你,而你是海那赫的使者。所以他们已经背叛了海那赫,海那赫的胜利就意味着他们生命的结束,没有一个汗王会允许背叛他的人活下来。
而海那赫有我……们,它一定会胜利!”
“你以为腾是个覆满青草的天堂吗?不,这里是沙场,处处是沙场!”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第二度沉默,洛渊忽然感觉到一阵残忍的快意。曾几何时,他也被这样告诫过,那时的他只感到眼前的一切美好骤然化为无边的黑暗,而自己没有退路,只能像现在这样,走进去。洛渊微笑着走进了黑暗中,走出了懒云的视线,也因此没有听到懒云低声吐出的一句话。
“腾是这样,难道周就不是如此?”远远地,夜色中隐约有什么正在迅速接近夏那日,带着不怀好意的冰冷。
几天后,一人被兀良哈汗的亲兵带到了兀良哈面前,他的身上有着夏那日的徽记。一见兀良哈汗,那人便满面谄笑地跪在他面前。
脸上的笑容连一向阴冷暴戾的兀良哈汗见了也不禁皱起了眉。
“你是来自夏那日的人,有什么事?”瞥了眼那人身上夏那日的徽记,兀良哈汗略有些厌恶地问道。
“尊贵的兀良哈汗,我们的汗王派我来告诉您,海那赫的使者到了!”夏那日的使者仿佛没有察觉兀良哈汗的厌恶,仍是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
“海那赫?哼哼,不出我所料。那匹迟钝笨拙的老马如今被我重创,虚弱得只能去寻求塔古和夏那日的帮助了。可惜塔古的老头子石头一般顽固,美女酒肉当前竟不为所动,相比之下,还是你们夏那日乖觉些,懂得选择主人!”兀良哈汗颇为恼怒地说道,又赞赏地看了夏那日的使者一眼,旋即疑惑地问,“海那赫日薄西山,区区一个使者,杀了就是了。
这样的小事夏那日汗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汗王没有将海那赫的使者杀掉。”夏那日的使者脸上谦恭的笑容如同春日带着花香的风,可他却说出了连兀良哈汗都为之扬眉的话。
“什么,没有杀?”兀良哈汗眯着的双眼中射出一道无比锐利阴狠的光芒,连他身边常常跟着他的将领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他们知道,每当汗王露出这样的神态几乎必然会见血,而且异样地残忍。没错,即使在半生驰骋战场,他们也只能用残忍来形容兀良哈汗的惩罚。
兀良哈汗继承了他祖辈的性情——那个曾经用铁链将当年落魄的苍易坤活生生穿过双掌,并将当时还是周的重犯的他装上囚车的人,而当时还并不强大的特木尔汗只能亲眼看着他生死与共的安达离开他,这也是兀良哈之后几乎被灭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