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山记挂着洛姬,净捡些山径近道赶路,忽忽地走了数十里地。过了晌午,马累人乏,胡乱啃了点干粮,放松马缰,让马儿边吃草边休息,徐徐地前行。便听见山林中有女子叫唤,声音惶恐却带有些许媚色。萧明山一呆,闻着声音没来由的想起展虚影那皎洁身躯,身下窜上一股邪火。有心不理睬,却又不自然地放马循声而去。
  见那林间有一女子放足乱奔,面泛红潮,衣衫凌乱。萧明山明显地怔住,道怎么会是小珠?却见小珠身后有一敷粉公子哥自后嬉笑追逐,便似猫戏老鼠般的轻松自如,那脸上一抹邪笑怎么也抹不掉。
  小珠奔了数步倒在地上,回过头看向那公子哥,似要伸手去摸公子哥,又强行止住,嘴上哭哭涕涕。那公子哥脱去身上外衣,蹲下身子道,“我的美人儿,我看你能忍到几时。”又笑着捏小珠的俏脸,狂笑道,“这迷阳散滋味如何?是不是觉得体内有股热火上涌,急着想脱了衣服找男人寻欢啦?”那手自小珠俏脸滑到下颚,轻捏轻揉,百般挑逗,嘴上兀自淫声,“早从于我晚从于我,不如现下从了我,也好都快活些。”
  萧明山早已看的分明,暗道好一个采花小贼,敢打小珠的主意。自林间走出,朗声笑道,“小公子哥怎么长的这般俊俏,从了某如何啊?”那小珠看见萧明山,真是喜从天降,不知道从哪来的勇劲,呼了声“萧二郎”,推开公子哥,扑到萧明山怀里哭起来。
  公子哥道,“你是何人,敢惹了老子的好事。”
  萧明山故作放浪地上下打量公子哥,只将公子哥瞧的头皮发麻,暗想哪来的粗野之人,莫不要觉得我是个兔子。便忙道,“老子在采花,可对男的没兴趣。”
  萧明山却伸手作兰花指,故意尖着嗓子道,“哎哟,我的好郎官,早从于我晚从于我,不如现下从了我,也好都快活些。你个没良心的,快过来让奴家好好疼惜疼惜。”萧明山说话间却觉怀里似抱了一团火,小珠燥动不安地在他怀里挤揉,憋出他的火气来。吓得萧明山一跳,忙用手扣住小珠。
  公子哥顺眼见到小珠的举动,强忍着刚才的恶心,装笑道,“兄弟,这女子的媚毒已经发作起来了,你放她过来,先让我用过再给你偿荤,如何?”
  萧明山闻言怒道,“你给她喂了媚药。”
  公子哥笑道,“我前些日子用重金向江湖中人买了几枚品花郎秘制的迷阳散,刚才巧巧地喂了一粒给这小娘子。”
  萧明山道,“迷阳散?你且将解药给我,我便不杀你。”
  公子哥道,“笑话。迷阳散有解药?哈哈……确实有解药,你把小娘子送过来,我帮她解毒。”
  萧明山疑惑地看着公子哥,将已近晕迷的小珠送了过去。
  公子哥嬉笑着看向萧明山,“没你事了,你先到林外守着。”
  萧明山怒将起来,一掌扇倒公子哥。
  公子哥跳将起来,道,“奶奶的,你敢敬酒不吃吃罚酒。”捋起袖子,举拳便打。
  萧明山递掌硬碰,公子哥只觉一拳撞在海绵上,无处着力。待要收手,已被萧明山抄起甩飞撞上树干,撞的七荤八素。萧明山上前一步,踩住公子哥,喝道,“解药呢?”
  公子哥这才怕起来,只得道,“我没有解药。”
  萧明山一脚揣下去,公子哥已是内伤极重,哭着求饶道,“大爷要命,我真的没有解药。”见萧明山又要踩他,忙道,“品花郎的解药都是男人的那物什。”见萧明山不信,苦着脸道,“大爷,我没说慌,我刚才给那小娘子服的是迷阳散。迷阳散天下无药可解。服下之后,武功再高的人也会被药性迷乱本性,饮后一时片刻必当发情,再刚烈的女子也难抵御。如果小娘子的欲火在一时三刻之内没有尽情发泄,便会立时疯颠发狂而死。”
  萧明山几时听过这等手段,闻言发怒,一脚踢死公子哥。
  小珠却已进入狂迷状态,在地上滚动撞在一棵树旁,小珠便抱住树干发狂。萧明山忙上前板开,小珠趁势搂住萧明山,唯有一丝神智道,“萧大哥救我。”萧明山挣扎着被小珠扑倒地上,半推半就中叹了口气,反手抱住小珠……
  洛再自石洞走出,见一个老僧陪着费凡凡在洞外守候,忙上前见过礼,问道,“小娘,三郎这下可好?”
  费凡凡摇了摇头,领先踏着山路向深山云岭行去,嘴上担忧地道,“几位神僧已与洛哥哥坐关了七八天,说是最早今天便可以出关,也不知道能否祛了寒毒。”
  老僧便是先前寺门前给洛再、洛离疗伤的那老者,法号性执。他见洛再身上原先那股阴寒之气已被纯正阳和之气取代,合什作礼道,“可喜可贺,檀越此番因祸得福,已是参悟‘阴阳大悲赋’小阳之关。”
  洛再回礼谢道,“若非那日大师搭救及时,某已魂归地府。”
  老僧合什道,“阿弥陀佛,一时缘法,累不得檀越记挂。何况若非檀越护主心切,反破了生死玄关,我便是将功力尽与檀越也是无法。”
  众人且行且走,来到一似云朵般的山洞外。
  费凡凡看着紧闭的山洞道,“我们便在云巢外相候吧。”又合什对着山洞外的巨佛跪拜许愿道,“愿佛祖保佑洛哥哥得逃大难,小女子便吃斋念佛长伴青灯也是心甘。”
  洛再是不信什么神佛,见费凡凡如此,也恭敬地合什鞠躬。
  这时,洞门开来,走出一白眉老僧,跟着后面三个老僧拥着洛离出来。
  费凡凡跳将起来,双眼紧紧地锁着洛离,见他面上苍白阴寒已是去了七七八八,身子虽憔悴却多了许多生机,欢喜的流下泪来。
  洛离也是微笑地向费凡凡、洛再点头示意,洛再伸手扶住洛离,眼眶湿润。
  为首的白眉老僧佛号玉空,他合什叹道,“我师兄弟四人合力运功八日,也不过只逼毒五脏玄关要紧处的寒毒,另有余毒藏于肢体,与血脉相缠,无法根净。”
  众僧都是合什宣佛号。
  费凡凡骇然泣泪道,“怎么会这样,神僧们都救不了洛哥哥么?”
  这时,主持方丈来请众人。
  众人便应声去见方丈。洛再看去见进的是玉佛楼。所谓楼也不过是一方偏殿,方丈禅房。
  殿内又坐着三个僧人,其中两名僧人见洛离进来,都起身恭敬执礼。
  殿内打的是蒲团,也没有主客之别,众人随意坐下。
  方丈法号晦慎,宣了声佛号,道,“善哉,善哉。檀越寒毒自母体带入,老衲几位师叔虽运功治疗,却也只能保命固元,难以根治。”说罢,自僧袖取出一本经书来,递于洛离道,“老衲与几位师叔商议后,决定将这本《易筋经》送与檀越,望檀越可择每日子时日加勤练,或可延年益寿。”
  洛离揖首道,“《易筋经》乃佛门至宝,幸蒙相授,愧感不安。”
  先前起身恭礼的其中一个僧人合什开口道,“贫僧早年得知檀越大病,日日翻看藏经阁典籍,得闻上古杂谈有言千年龙胆、千年龙炎草与万年雪莲、万年深海玛瑙配以天山圣水,可令枯骨生肌,治活死人。”
  费凡凡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药方,我听也没听过。”
  那僧人道,“贫僧也是无意间所得,当时檀越病情平伏,另有药物可治也便弃了此法。”
  洛再沉吟道,“不知道这五味药石如何才能寻得?”
  那僧人摇头,另一僧人接口道,“听这几味药材名称,是否龙胆可寻千年蛇胆替代?万年雪莲与天山圣水可去雪国边疆天山山脉查访,深海玛瑙着落在东南两海,只是这些药石却也不曾听闻,寻访有些难度。”
  那僧人宣佛号道,“贫僧与南海万花飘香颇有些源渊,愿为一访。”
  洛离道,“怎敢劳烦大师。”
  那僧人只是叹气,晦慎宣佛号道,“老衲这位师弟法号晦痴,俗家姓名唤作展秋戈。”
  洛离起身恭敬道,“是二师伯。”
  晦痴宣佛号叹道,“一别十七年,檀越已是长大成人。”
  “晚辈适才听大师言语,似对晚辈多有照应。只是晚辈年幼愚钝,并不记得早年的事情。”
  “阿弥陀佛,当年贫僧等人与贫僧俗家三弟相约,待檀越长大成人又寒毒得祛必将檀越身世来历细细禀明,前些天得蒙这位女檀越说起桃花坞变故,贫僧寝食难安,己同身受。”
  众僧听晦痴说起桃花坞变故,都是合什宣佛号。
  洛离默然,叹道,“先生原是准备我寒毒祛净时告知详情,不意竟成永别。”
  晦痴宣了声佛号,道,“这几日贫僧与方丈掌门并各位师兄弟商议良久,掌门方丈言道近些年天下风云变幻难测,便是这甘州之地已非佛门净土。遂决定请檀越过来,禀明前缘后因,以便为檀越早作打算。”
  晦痴说罢,缓缓自他嘴内说出一段天下往事,真可谓勾魂夺魄,耸人听闻。
  小珠苏醒时,已是躺在客店。她偷偷注视着坐在八仙桌旁发呆的萧明山,心内忐忑,脸色绯红。
  萧明山怔了怔,回过头来瞧小珠。小珠吓的将双眼紧闭,只觉脸上烫出火来。
  萧明山走到跟前,呆呆地瞧着小珠,只觉这个十五六岁的丫环转眼便成熟许多。原本瓜子脸蛋变得略显圆润,含羞间多了些许娇媚之态。
  萧明山口内嗫嚅。小珠听的不太清楚,心里发急,只当他要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急切中张眼可怜巴巴道,“萧,萧……”说的要哭起来。
  萧明山忙摆手道,“别哭,别哭。都是我的不对,是我该死。”
  小珠闻言更是伤心欲绝,挣扎着爬起床,又被萧明山按了回去,小珠趁机扑在怀里紧紧搂住萧明山大哭。
  萧明山哪见过这种儿女神态,更何况小珠一直活络,与他相见多是嬉笑,顿时僵直着身子,任由小珠搂住。
  小珠哭道,“萧,萧公子,我,我是不是……我,我,我不想活了。”
  萧明山试探着用手拍小珠,道,“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见小珠一直在哭,急切间想出话题,问道,“那日你不是先行离去了么?怎么反而比我们落下这么多日?”
  小珠这才慢慢止了哭声,回忆道,“那天给你报信后,我便紧赶慢赶,盼着早些回到展府。可走到徐州地面时,便被那泼皮跟上相缠。我幸好跟二小姐学了些武功,便教训了一顿。可那泼皮并没死心,一路跟着我。今日,泼皮追上我,说他出来混了这么久,第一次在女人手上吃了这许多苦头,现在也想明白了,是他理有亏损,向我道歉,从此回头好生做人。我想终于能摆脱这泼皮,也便道过去的事就一并勾销了,只不许他再跟我,否则我要下狠手了。那泼皮连连道歉,又递了我一杯茶,说是向我敬茶代酒,以为歉意,过往恩仇也一并勾销。我常听二小姐说过江湖中有这么一节,看他拿的茶水又是茶博士倒的,便以为不会有什么事。谁知道,谁知道……也不知道他在酒里下了什么毒药。我喝下去原没有些什么感觉,走了十来步,浑身开始发软。那泼皮跟着我后面追了过来,出口成脏,说出许多寒碜人的话。我只道连日奔走,得了病。只想将他赶走,好快些回府看病。没想到是着了他的道。”说着,又哭了起来。
  萧明山叹了口气,好言劝慰了几句,又道,“那人已被我给杀了,这下可给你解气了。”
  小珠破涕为笑,又偷眼看着萧明山,嘴上道,“只是,只是我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萧明山暗想,能怎么办?我得了你的身子,是要对你负责,可我要娶的是姬姬,怎么能先就娶了个丫环当老婆吧?说罢大感头痛。
  小珠见他呆呆不语,心里悲伤起来,只想他是嫌我了,我既是丫环,又是这般个委身与他,没能洞房花烛给他,他定是不快活。我既作了丫环,原也该命当如此。我也不敢奢求,只望能侍候在他身旁,这般的照顾他一辈子便罢。想着伤心,扑倒床上哭道,“我一个婢女,落下这些事,再回展府,二小姐不说我,全府上下也要笑死我。我是绝计不能再回展府了。”
  萧明山搓手道,“要不,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建业?”说完,又懊悔起来,想要是姬姬问起这个婢女是谁,我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是我见她身染春毒,便舍身取义收留了她?他只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比过往二十年发生的事还要多上一倍。
  小珠闻言哭声渐止。俩人在客店稍作停留,过了两日便到了建业不周山。不周山已是清静许多,便连竹林小屋也是人影稀疏。萧明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识的太监,太监见礼道,“琴剑大会后,皇上便颁了旨意,带着玉华真人、承平公主去蒙城郡行宫游玩,赵王爷与太子爷都同行而去。”
  萧明山一呆,“走了几天了?”
  “有十天了,是走水路。这会怕是到了蒙仓巷。”
  萧明山忙折转身子下山,又被太监叫住,说玉华真人走时留了个宫女在这,说是要等萧郎官。
  萧明山忙道,“有劳公公代为引荐。”
  萧明山被引到竹林小屋内处的一所别观。过不多时,过来一名宫女,拜见之后递给萧明山一封信函和一支金钗,说,“真人说,要是萧二郎来了,也不急着去寻她。若能帮她办了这书信上之事,便让她欢喜。”